第9章 略施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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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都没有交情，钱弘佐索性便找官位最高的，便找了当值的掖庭令。掖庭令陈云福态度倒是很恭敬，一说要做东西，便立马把钱弘佐请进了签押房。

    “我就想做一把戒尺就行，要快”。

    陈云福有些委屈道：“六郎，真不是怠工，这会儿刚巧没有合适的木料了，请料得明天一早去内藏库。”

    “小侄钱广礴拜见六叔”。

    到了钱元瓘即位后，恢复了藩镇礼仪，因此躬耕的礼仪就降格了许多。水丘昭券见状，竟然在其间开辟了几小块地，用来种菜，负责管理的礼部官员竟然不敢拦阻。

    陈云福笑容可掬地答道：“唯，奴家这就去安排”。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钱弘佐暗暗道。无奈之下，也只好还礼。

    钱弘佐站到小胖子面前，怒道：“你干的？”

    两人忙作揖称是。

    整个书堂的同学们都呆呆地看着他，大部分人都比他大，竟一时被他给镇住了。

    ……

    云国公钱元瑛，是钱元瓘的兄长，古人十几岁就结婚生子了，钱元瓘生儿子又晚，钱弘佐辈分高于同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小胖子哼了一声站起道：“正是某家”，倒是一副典型的武人做派。钱弘僔见状，搁了下笔，悠然地看着两人对峙，一点想帮的意思都没有。

    终于，散学了。钱弘佐揉着红肿的左手走出了外书堂。真不该逞这个能，虽然心理上是满足了虚荣心，还顺带公报私仇了——在轮到钱承枟挨打时，正好他今日大字练得不好，要打十下，钱弘佐便特别的用力，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更难得的是，水丘昭券事事亲为，不仅自己挑水，还挑粪。钱弘佐两兄弟一见他挑粪，只能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不多时，陈云福便回来了，说要请料、排工，少说也要三四天时间。

    钱弘佐乘着钱承枟吓呆的当口，大声道：“谁再敢欺辱于我，便如此尺”。

    陈云福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贵人的物件，怎么可以就一块白板呢？”

    “怎么做个戒尺要这么久？你们这是怠工！”钱弘佐有些生气。

    水丘昭券直起身子，敲了敲腰又道：“天下百姓苦矣，战乱百年，天下征伐。为君者又不体恤百姓，为官者又贪赃枉法，为将者又杀良冒功。百姓如沸如汤，民不聊生啊”。水丘昭券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你们俩将来牧守一方，一定要切记民生不易，切莫滥征滥发。”

    “夫子俸禄也不少，何必节省一些蔬菜钱？”钱弘俶奇道。

    钱弘僔被人盯着也觉着不自在，朝着小胖子努了努嘴，算是给了答案。

    书堂到了下午，课间一般有一刻的休息，钱弘佐喜欢带着钱弘俶乱转，原来在书堂的北面，有一片耤田。所谓耤田，是天子躬耕的田地。钱镠建国后，也仿效天子躬耕的礼仪，在内宫的南面，也就是内大街以南，崇文馆以北的区域内，用围墙围了，作为耤田。每到仲春，钱镠便来这里象征性的耕田，以示鼓励农耕。

    “拿着吧”。

    “六哥今日好威风”，钱弘僔拱手道。

    钱承枟人高马大、力气又大，家里又宠他，是以在同龄人中很是豪横，他平日里与钱弘僔走得很近，钱广礡也若有若无地提了一嘴。

    到了章德安的住处，却是扑了个空。寻人问了下，今天章德安在内侍监当值。眼看天快黑了，错过了今天，左手又要多打人一天，钱弘佐只好自己去掖庭局寻人做戒尺。

    钱弘佐这才发现，水丘昭券除了强悍之外，竟然还自己在内城种菜，然后带回家。岂止是强悍，简直是极其强悍。

    后面钱弘俶的腰与缓缓的赶了上来，钱弘俶关心道：“六哥的手没事吧？”

    小胖子名叫钱承枟，是钱元瓘的亲侄子，他爹现任衢州刺史，正是要拉拢的地方实力派，因此在这外书堂颇有几分蛮横。

    钱弘佐自嘲道：“哪里威风了，我看是痛风”。说完把已经肿起来的左手掌举起来给他看。

    一日，钱弘佐问水丘昭券：“夫子，为何要亲自种地，难道不觉得有辱斯文吗？”

    陈云福掂了掂，有点舍不得，但又钱推了回来：“奴家怎么好拿主子的赏钱”。

    钱弘佐瞪大了眼：“我只要把戒尺而已，要雕龙画凤、镶金嵌玉干嘛？”

    钱承枟也是吓了一跳，在家他是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被当宝一样宠着，来这里是父母实在管不动了，平时可是从没有人敢打他的。

    在自己的弟弟面前，钱弘佐反而不愿意失了面子，故作轻松道：“没多大事，过几天就好了”。说完，钱弘佐也上了腰与，与钱弘俶并行回内宫去了。

    “六叔、六叔，六叔留步”，后头追上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同学。

    水丘昭券哈哈哈大笑道：“非也非也，杭州菜贵，老夫种菜而食，节省家用而已。”

    “谁干的？”水丘老先生拍着桌子喝道。

    “那也才半天啊，还有两天半呢？”

    水丘昭券点点头，又看向钱弘俶。

    钱弘佐脑子转得飞快，忙道：“学生愿以左手为戒尺”，堂下学生们一片惊呼，要知道水丘老先生一天起码要打上百下，拿手当戒尺，可不是轻松的活。

    钱弘佐两兄弟便喜欢偷偷溜到这里游玩，这里是内城唯一具有田园气息的地方，对于两兄弟来说，很是新鲜。

    他奔上讲台拿了老师的戒尺，挥起来打了上去，钱弘佐心知不能真把人给打了，动手时便看准了方向，戒尺眼看就要打到钱承枟了，微微一偏便打到了书案上，戒尺啪的一声巨响断为了两截。

    钱弘佐问钱弘俶借了点钱，加上自己偷偷攒的私房钱，一共大约值三千多钱，便直接往内杂院而去。他要找掖庭局重做把戒尺赔给老先生，掖庭局也没熟识的人，不如直接去找章德安，他在掖庭局待了多年，应该还能说得上话，让他找工匠给自己做把尺，应该还是可以的。

    “这是你们今晚加班的赏钱”。

    钱弘佐、钱弘俶默然无语。敢在王府的耤田里种菜，倒也是头一人了。

    “这木工活就不说了，要不了多久，剩余的则是要雕工、金工”。

    钱广礴对钱弘佐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让钱承枟吃瘪，是很多人敢想而不敢做的事情。

    钱弘佐也没上腰与，慢慢地走着，钱弘俶还没赶上来，不如慢慢走，等他一等。

    钱弘佐心说，这题我会，连忙抢答：“樊迟请学稼，圣人自认稼不如老农，故而明言。是故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孔圣人者，亦有不如他人之处”。

    不想赶上来的却是钱弘僔。

    钱弘佐惊愕道：“你是在叫我？”

    “六郎想要做什么？”

    见水丘老先生一点也没有缓和的迹象，钱弘佐连忙又补上几句：“学生愿拿出自己的月例为先生用上好的黄梨木重做一把戒尺，赔偿先生”。

    “‘子曰，吾不如老农。’何解？”水丘昭券问道。

    钱弘佐掏出准备好的钱，扔在桌上，有当十、当一两种面值，还有一些银叶子什么的，扔在桌子上也是好大一坨。

    水丘惟章愤怒稍解，但转念一想，又怒发冲冠：“那这几天没了戒尺，我如何上课？”

    三千钱，在杭州城里的小饭馆，也足够摆几桌像样的席面了。

    水丘昭券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公子王孙，从小生在蜜罐里，哪里知道民间疾苦”。

    钱弘俶拱手道：“学生浅见，夫子是尊先贤之言，事农稼而为师表”。

    钱广礴家的宅邸在东华门外，离崇文馆不远，两人聊了没两句就分头走了。

    水丘昭券在田间忙碌着，他花甲之年，还能担着两桶满满的水到田间。他用瓢一瓢瓢的给菜地浇水，钱弘佐两兄弟见状，觉着眼睁睁地看着老师一个人在那儿辛劳，心下也觉着有些不妥，忙上去帮忙浇水。

    钱弘佐见他比自己高一个头，宽度还宽了一倍，心知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又不甘心被欺负了，便四处寻一趁手的物件想打他。

    钱弘佐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把戒尺要做三天，做完了基础的木工，还要雕刻，还要镶嵌金玉，那这时间就海了去了。

    钱弘僔见了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两人叙完了礼，便边走边聊。

    钱弘佐乖乖站起：“夫子容禀，刚有只大老鼠窜出来想咬学生，学生一时没有趁手的物什，便拿了先生的戒尺”。

    “加班？啥是加班”，但陈云福很快似乎明白了什么，忙又道：“奴家懂了，懂了。“

    钱弘佐站起身，踢了踢刚坐的胡凳，“如果没有木料了，把这凳面拆了”。

    果然第二天天未亮，陈云福便亲自送来了戒尺。戒尺普普通通，除了用的是上好的黄梨木以外，只是打磨得光滑如玉，未做任何雕琢，老先生很满意，于是“戒尺事件”彻底平息。

    喊他六叔的同学点头道：“正是正是，小侄家祖云国公，论辈分，理当叫您一声叔”。

    水丘昭券对钱弘佐感观好了不少，闲暇时，两人也会聊起汉唐为政的得失。钱弘佐因为前世的原因，对于汉唐灭亡原

    钱弘佐心中暗爽，连忙把戒尺给还了回去。

    不多时，水丘老先生回了书堂，一看自己的戒尺躺在讲台上，断成了两截，气得胡子都飘起来了。

    不过后果也是很严重的，七百年后西方的牛夫子有名言曰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因此他的左手肿得很严重。

    钱弘佐听了一个头两个大，这是沾染了官场的腐朽作风啊！

    钱弘佐若有所思，道了声谢。

    同学们纷纷笑起来，众人的冷嘲热讽令他更加恼怒，一位长得很敦实的小胖子笑得更是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