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谁念幽寒（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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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接着编。

    可谁知，就在昨天，颜烈带她去临安府过生辰时，竟然半途离去，蔺湘兰一时起疑，就跟了上去。

    那些官兵高声喊道：“捉拿反贼，莫让反贼逃了！郭啸天、杨铁心两名反贼，快快出来投降！”

    杨铁心自然明白这一点，从墙上摘下铁枪握在掌中，转头道：“惜弱，你且拿些利器防身，我去看看！”

    人已经死了。

    可谁知道，就是她这一分神的功夫，一个不留神，竟被一支长枪当胸穿过。冰冷的枪刃搅进她的血肉中去，痛得她呼吸都好像是变作纤细的绳，一绷就断。

    蔺湘兰说着，手中长鞭过处，如银蛇漫舞，官兵惊呼倒退。她回头望去，只见杨铁心此时已经纵身飞扑，跃到了一个骑白马的武官身旁，接着，他抬臂挺□□去，将那武官猛地倒翻在下马去了。而另一边的郭啸天舞动双戟，保护着妻子李萍，从人丛中冲杀出来。这义兄弟护着妻子，跟在马后，且战且走。

    说着，蔺湘兰足尖一点，便纵身向着马鸣萧萧处急奔而去，包惜弱见蔺湘兰消失在风雪中，心下更是焦急，说道：“你、你快去看看湘兰妹子，她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那么多官兵？”

    蔺湘兰见他们四人得以平安撤去，稍感放心，便将目光收回来，准备和他们再周旋一阵后再施展轻功补发快些撤退。

    听到蔺湘兰的声音，包惜弱也跟着猛地起了身来，出门喊道：“好妹子，是你回来了吗？”

    在牛家村中，包惜弱最先和蔺湘兰相识，见蔺湘兰迟迟没有跟上，还有些担忧地回望了一眼。

    包惜弱手上动作不停，只笑着柔声应了一句：“明日还是我去吧，在屋子里待得久了，闷得很，我也想出去走动走动。”

    就在这时，喊杀声再起，可此时的蔺湘兰视线早已一片模糊，官兵身上的甲胄、飞溅的血色，以及将将杀出来的另一拨人马，纷纷在她眼中化为光怪陆离的一团纷乱色彩。

    接着，蔺湘兰手腕一转，暗暗用力，长鞭崩成了一条线，勒紧了那人的喉咙。吓得两位那举着火把的官兵急忙赶来，正欲相救，却见蔺湘兰猛地撤肘，只听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响起，那鞭子卸去力道，方才还言语间多有轻佻的那官兵，此时已经面色紫涨地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蔺湘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道：“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走吧！再不走、再不走怕是就来不及了！”

    这为首之人一言方毕，蔺湘兰就看见远处顿时火光闪耀，有几个兵丁竟然已经点燃了两间草房，想要逼人现身，蔺湘兰见状，一时怒极，眉心一蹙，手臂一展，长鞭就破开乍暖还寒时节冰冷的空气，绕上了那人脖颈。

    杨铁心同包惜弱说话之间，牛家村四面围困过来的人声马嘶早就乱成一片，而站在屋外的蔺湘兰横眉冷目看去，便见大队兵马早就将村子团团围住，众兵丁手里高举火把，几乎快要映红了日光。

    蔺湘兰看得心焦，干脆一咬牙，便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杨大哥、郭大哥，你们两个人别管我！官兵要抓的是你们，你们跑了，这些人自然不会为难我！”

    见蔺湘兰肯跟他说话，完颜洪烈到底还是松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这并非我本意。是、是我哥哥到了江南来，说要下令彻查此事，但丘处机离了牛家村后，便再不见踪影。而郭、杨两人，又是最后见过丘处机之人，所以，我哥哥他说，就算抓不到丘处机，找他们两人顶罪，也是一样的……姑娘，我最怕我这哥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还希望姑娘莫要因此怪我。”

    杨铁心正想要说些什么，忽而就听得一阵拍门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杨铁心站了起来，说道：“你且坐着，我去开门。”

    包惜弱还待再听，杨铁心就已经打开了门，而蔺湘兰猛地跨进门来，还一不小心绊了一跤，杨铁心忙道：“别着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这话一出，众兵丁纷纷冲来，蔺湘兰正准备扬鞭格挡，却见忽而之间箭如连珠，她转头去望，便见杨铁心与郭啸天两人在她身后执箭而立，转瞬之间便射倒六七名兵丁，但官兵势众，在武官督率下如潮水一样向这他们面前冲来。

    杨铁心说着，便去开了门。包惜弱抬眼望去，便隐隐见得杨铁心似是一怔，接着，她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飘了过来：“杨大哥！小包姐姐！你快收拾收拾行囊，跟我一起走吧！金人带了兵，要过来拿人呢。我已经叫了郭大哥他们，到时候在村口汇合！”

    蔺湘兰叹了口气，默默腹诽，但却还是把这几个月来的事情尽数道来。

    然而，这些官兵还未等到杨铁心，便见一个翠色衣衫的女郎缓步上前，手中的鞭子抽得凛凛作响，她质问道：“不知大宋官家是为了什么事情，大晚上的，竟然千里迢迢跑来诬害良民？”

    她昏了过去。

    原来，蔺湘兰那日见到了藏在后山乱坟处的颜烈，不是什么好人，而是大金国的王爷。当时的蔺湘兰见他伤痕累累，奄奄一息，本当他会活不过一晚，所以一时生了恻隐之心，将他救下。

    哪成想，这不跟不要紧，一跟就跟出了大麻烦来——那家伙本不叫颜烈，而是叫完颜洪烈。王道乾被丘处机杀死，他们找不到凶手，便要在这丘处机到过的牛家村里抓几个村民顶罪。

    颜烈骗了她，明明蒙受她救命之恩，却仍是要带金兵滋扰牛家村。包惜弱最是心善，听蔺湘兰这样说，眼圈顿时红了三分，哪怕眼下又不是感慨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叹了一句“好妹子，你受苦了”，这才匆匆准备收拾行囊去。

    完颜洪烈说的话，蔺湘兰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她垂下眼，沉默了一晌，说道：“你让我相信你。可是，我是北渡的流民，父母都在流亡的路上病逝。我从小听着大宋河山如何之惨、大宋皇帝又是如何让他们掳去不得归还的故事长大。我更是看着北方百姓如何给金兵残杀虐待长大！而如今你又欺瞒于我，带兵在我安身立命的村寨中大肆屠戮，你让我如何信你？”

    当然，由于事发突然，杨铁心和包惜弱顾不得收拾些什么贵重的东西，简简单单收拾了行囊就要离开，可谁知，他们一出门，就忽而听得远处隐隐有马蹄之声四面围困过来。

    蔺湘兰眉头微微一皱，手中长鞭抖落开来，转头对杨铁心说道：“杨大哥，你护好小包姐姐。我过去看看去。”

    怎么能不着急啊。

    她话说了一半，却不知怎得想起蔺湘兰来，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也不知道阿兰妹子怎么样了。她虽然总是写了信来，但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要是能和她见一面就好了。我也总能放心些。”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骗了我。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不行，他们不能来。自己回来本就是为了救他们的。

    蔺湘兰这样说着，却偏偏又沉默下来。而完颜洪烈则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连忙说了下去：“蔺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久慕南朝繁华，是以去年我才求父皇派我到临安来，作为祝贺元旦的使者。可谁知道，接待我的王道乾突然给一个道人杀死，连心肝首级都不知去向。出了这等大事，对你们宋人也不大好的，不是吗？所以，我当即带同亲随，又由临安府的捕快兵役领路，亲自追拿刺客。等我追到牛家村时，就与那道人相遇，我尚未出手，就给他一枝甩手箭打中肩头，所带来的兵役随从更是给他杀得干干净净。若不是我在混战中及早逃开，又得姑娘你相救，我可要就此葬身在那个小村之中了。”

    包惜弱见蔺湘兰急得脸色发白，连忙走上前去，给她顺了顺背，说道：“好妹子，你先不要急，怎么回事，慢慢说来听听，有什么事，你杨大哥会想办法的。”

    这些官兵不把眼前的女子当回事，反倒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那个人更是上前一步，说道：“小姑娘，这里没你的事，乖乖回去和你的丈夫睡觉去。我们捉了人就走，绝不伤你们牛家村的人。”

    众兵丁见状，一时齐声发喊，人群之中更是有一名武官高声叫道：“这姑娘跟那两个反贼是一伙的！连她一起抓回去！”

    完颜洪烈一听这话，猛地站起了身来，似是想要上前握住蔺湘兰的手，却偏偏又怕自己的举动惹她生厌，他的身形只是在原地晃了晃，便又只得坐了回去，沉默一晌才说道：“你听我解释……”

    天晴日暖，杨氏夫妇吃过晚饭，包惜弱在灯下给丈夫缝套新衫裤。杨铁心将打好的两双草鞋挂到墙上，一转身，他就又回忆起日间耕田坏了犁头，对包惜弱道：“对了，我刚才才想起来，咱们家的犁头有点坏了，明儿我送去给东村的张木儿，让他加一斤半铁，再好好地打一打。”

    听得出完颜洪烈的声音，蔺湘兰顿时变了脸色，只见她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去，冷下声音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你引过去的。事到如今，你也就别在这里假慈悲，装模作样地关心我了。完颜王爷的好意，我一介南逃的平民领受不起。”

    是蔺湘兰！她不是和颜烈去临安府过生辰，怎得这时候便回来了？

    “小包姐姐！快，快收拾行李！我们一起走！”蔺湘兰从杨铁心身边探出了头来，冲着包惜弱招了招手，说道，“丘道长之前的事败露，金人派兵来追我们了！我们得快点离开牛家村。”

    待得蔺湘兰再醒来时，映入她眼帘的，便是一丛柔软的轻纱幔，她抬眼去瞧，便见一人对着烛火，临窗而坐。似乎是听见她翻身时被褥的声音，他出言问道：“你醒了？好些了吗？”

    是完颜洪烈。

    蔺湘兰在心里头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不显什么，只是又问道：“所以呢？你抓不到那道人，便来屠了我们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