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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这步都是问家长。孩子哪里懂选哪位先生呢?不都是家长多方打听才填上的。但江行并没有家长陪同,也就只好问他本人了。

    “再者,君子之行依乎中庸,那修道又何必追求所谓‘遁世’?若是君子所为不能闻名于世,恰得其所,那可见这世道,并不是依书中所说能令大德之人得其应得,那句‘故大德’云云岂非谬误?公道岂非无存?晚辈无才,谨以书中所言胡诌一二。”

    他开始相信,自己与这位先生当真有缘。由是江行准备了几天,到了面试的日子,他便又去了趟城里。

    这样一来,掌柜既没有很亏,江行也不会拿钱不办事,拿得不踏实。

    又过了几个月,书院开学,江行带着要用到的纸笔一类,参加了书院的拜师礼。

    时不是什么大姓,一城里也找不出几户人家姓时的。江行莫名觉得有缘,便填上了。

    最先选的那位先生却不算乱填。那位先生名叫时溪午,江行看着那个时姓,莫名想到先前来找他刻章的小姑娘。

    江行心说压力测试,这个他会。说多错多,面对这句话,江行干脆装死,依旧面带微笑,等着下文。

    并非没有道理,因为这几步都是科举考试对考生的基本要求。就算书院不筛下去,让有问题的学生参加科举了;那么到最后一步放榜的时候,那些学生也会被刷下去,不予考虑。

    时溪午抚掌而笑:“真是好伶俐的一张嘴。但你错了,一味追求公道,从来不是中庸之道。”

    最后,那位负责检查的人又把他填的信息表给他看了一下,问:“确认你填的先生名字正确、顺序合理吗?”

    江行虽不知其中有何深意,但依旧照葫芦画瓢,在纸上写了。如此,入学礼才算正式完成。

    再说了,他也没说假话。

    江行被看透了,暂时不太想搭理它。

    时先生没什么架子,伸手示意他落座。

    祖上三代的犯罪记录什么的,官府那边自有存档,问也没用——难道有犯罪记录的人会说自己祖上犯罪了吗?

    “什么?”086震惊,“你怎么读过这么多书?《论语》《孟子》就算了,怎么你连《中庸》也读?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步初筛,是由书院的相关人员来做的。这步初筛主要是筛去身有残疾的、精神和智商不太正常的,以及祖上三代有犯罪记录的。

    江行坐下,忐忑不安地等候先生提问。

    江行问:“这是为何?”

    这一栏并不只能填一个先生,但从上往下毕竟有优先级。填完之后,这张信息表就会依次被递到相应的先生手中,由他们来做最后一步的筛选。

    等了许久,终于念到了江行的名字。他同其他的几个学生一起进了屋子里,接受检查。

    086被他这番暴论震惊,问:“你在乱答什么,你真的不会被赶出去吗?还有,你丫不是说你忘了吗?”

    “晚辈不才,”江行知道这事成了七八分,嘴角微勾,“依旧照本宣科一句。依我之见,‘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做其应做、行其应行、得其应得,便是中庸。”

    等了有小半个月,江行收到了明思书院的面试通知。

    时溪午确实没赶他出去,眼神中反倒带了几分玩味,轻飘飘责骂了一句:“荒唐。”

    别说他穿了这么多年,他就是再来个十年,他也考不过那群打小就训练的古代人啊。

    所以干脆不填。

    既要去上学,江行总不能还和往常一样去篆刻店中打工。他同掌柜商量一番,决定空余的时间再去店里帮忙,工钱按照工时来算。

    时溪午指尖敲着桌面,无甚反应,似是要他继续说下去。

    “略懂,略懂,”江行嘿嘿一笑,“我觉得这位时先生应该不会把我赶出去。”

    他咬了咬牙,沉思良久,方作揖道:“书中君子‘不见知而不悔’,固然高尚;但依我之见,‘不见知’本身,其一不可能发生;其二,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也不见得有多公平。”

    这一礼仪只在低学段才有。期间由专门的人蘸取一点朱砂,点在额头上。

    江行仔细一看,那位先生正是时溪午,他填的第一位先生。江行心说这也太走运了。

    086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想说的是‘欢迎挑刺’吧。”

    他很意外。

    面试地点仍然在书院,只不过这次是单独面试,只有他一个人进单间,独自面对先生。

    毕竟原本说好的酬金就已经很多了。江行拿着这些钱给妹妹改善了一下伙食,偶尔也能吃上一顿肉,日子总算不那么捉襟见肘了。

    比如某学生依次填了甲、乙、丙三位先生,甲先生看了信息表觉得不合适,那么这张表就会到乙先生手中。

    “略认得几个字?”

    江行心里悄悄回:“专业相关,读过不奇怪。穿越前看的,现在早就忘了,我就吹个牛。”

    时先生先是看了一下他的信息表,忽然笑了一下,反放在桌上,不再看了。他单刀直入道:“你的表上几乎是空白。按道理,我本应将你筛下去。”

    时溪午听了这回答,笑着摇了摇头,又问:“你既说你读过《中庸》,那书中‘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一句,你作何解?”

    江行看了看,点头:“没有问题。”

    江行一愣。

    这句“荒唐”实在没什么震慑力,江行褪去方才的拘谨,胆子大得吓人;一张清俊的脸上目光灼灼,道:“还请先生指点。”

    因为他根本没有上过其他私塾的经历,又怎么填?穿越前江行倒是混个博士在读,但那都是穿越前的事情了,填上去人家不懂也不认。

    江行看着外面一排等候面试的学生,不免想起前世自己研究生复试那天。江行记得那天,他比现在要轻松得多,因为他的初试成绩是专业第一。

    对方笑而不语,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通过面试了,改日来书院上学吧。”

    -

    信息表到了哪位先生的手中,先生可要选择直接收下,也可以喊学生过来面试一番,瞧瞧资质。如若面试不成功,照样可以顺延到下一位先生,重复此操作。

    他其实也不知道选什么先生,看着顺眼,就随意填了几个。明思书院分不同学段,以他的条件,只能选低学段的先生们。

    谁能想到他一下子吹了三本书,先生就偏偏要考他最不熟悉的一本呢!

    毕竟从本质上来说,他现在是在向先生推销自己。既是推销,哪有不适度夸大的——只要吹得没有特别过就行了。

    江行答:“《论语》、《孟子》、《中庸》等都读过一些,略认得几个字。”

    如果乙先生觉得合适,那便留下,不会再送到丙先生手中;若是乙先生觉得不合适,这张表会送到丙先生手中。丙先生收了还好,不收,那这位学生就落选了,只好下次再来。

    最后毫无悬念地,他被录取了。如今这般“三无”的经历,江行反而更紧张一些。

    既然已经通过面试,江行心中狂喜,也不再计较那么多,中规中矩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江行于是只好趁着时鸣不注意,偷偷塞给她身边的丫鬟玉竹,要她带回去存起来。

    因为江行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填的表,而信息表上的经历与长处一栏,他都是空的。

    等了小半天,终于轮到他了。江行推门进去,隔着一张桌子,他见到这位时先生剑眉星目,五官硬朗得不像书生,像将军。

    “我懂我懂,”江行叹气,“但你知道的,我不是学习的那块材料。”

    于是江行放飞自我:“书中还说‘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君子品行高尚,自然是有‘大德’的人。既有大德,应得‘位、禄、名、寿’,那君子所为,就算‘遁世’,又何尝会不为人所知?可见其自相矛盾。”

    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有先生看上他,喊他去面试。

    朱砂点痣,取的是“智”;意为开启智慧、目明心亮。江行自觉没什么智慧,囫囵收下了这份美好的祝愿,心里却想:“要是真能一点就通,也用不着什么朱砂黄沙。”

    负责人听他说没有问题,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这一步初筛,就算圆满完成。

    -

    086道:“这只是一个礼节仪式而已。”

    086干劲满满:“没关系,本系统可以督促你勤能补拙。”

    因为时鸣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要退回去,对方总说下次还找你刻,然后下次也照样付很多的钱。下次复下次,江行觉得这位大小姐太败家,但他也不敢说。

    可恶,早知道就不吹牛了。

    这一步对江行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相关人员只问了几句有的没的,看他精神和智商是否正常;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确定没有残疾和重大疾病,便通过了。

    最后,时溪午在纸上写下一个“义”字,供学生们描红开笔。这一项一般都选取一些较为简单的字,比如“天”、“人”一类。而今年,先生去的是“义”字。

    江行又叹气,心说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他如今只能祈祷这个朝代的科举考试考的不是八股文——天杀的,那八股文就不是人写的。

    时溪午没急着“指点”,反而呷了一口茶,并不做评价,又问:“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时鸣又找了他几次,托他刻一些印章。这些章子不像第一次那样棘手,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印章,江行刻得轻松,就是钱拿着不太踏实。

    不如早早筛一遍才好。

    时先生很明显不指望他回答什么,问:“你都读过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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