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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鸣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默了默, 道： “好。”
就像拂去一阵灰一样。
玉竹会意，生怕这鸟再说出什么气死人的话来，赶紧把橘绿带走了。
身体容易改变，心却不易。江行的心理，仍然停留在被抛弃、被欺负的阴影中。他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以为自己和自己、和那些带给他苦难的人和解，但其实并没有。
江行微微睁大了双眼，预感自己要知道一些很重要的、藏在阿鸣心底的事情。
时鸣笑眯眯应下, 牵着她往屋里走。
大皇子为长，太子为嫡，很难抉择。再者，太子几岁的时候，比大皇子强不了多少。为了这事儿，皇后和德妃一直在暗暗较劲。
哪次来, 阿鸣找的不是哥哥？哪有她的份儿呀。
下了好几盘，每次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江行就被杀了个片甲不留。即使这次先手，也依然没能逃过满盘皆输的结果。
承元十五年，冬。
时鸣笑得不行： “哥哥何必跟一只鸟置气？”
他要怎么说呢。而且，他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了。阿鸣对自己童年亲厚的兄长都能毫不留情，他又怎敢自信自己就是例外？
时鸣笑笑，语气无波无澜： “还真是精彩。”
本来台阶都搭好，就等他下了。
时鸣目色沉沉： “我看过了，兰花长得很好。”
时鸣开心收下，道： “我就知道哥哥不会忘掉我那份。”
时鸣对承元帝的后宫如何如何没啥兴趣，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他也该回去了。
众人评价他是书呆子，倒也准确。承元帝虽不喜他的性子，但立储的时候，确实考虑过他。
他怕一旦说出口，自己和阿鸣，那点虚伪的周旋都不会再有了。
江行坐立难安： “橘绿呢？”
江行一怔。
他揶揄道： “我记得你从前可是最没规矩的。”
江舟摇被接来没多久，对时鸣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在岭南的时候，一时适应不了新的身份。
但不知什么时候，几岁的李玠忽然开了窍，变得聪慧又讨人喜欢，很快得了承元帝的欢心，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
“兴许是才学，是声音，是性情——但这都不重要。那时我的眼睛是瞎的，我的世界暗无天日。所有人都会看轻我，感叹我一个瞎子再聪慧漂亮，也没什么用。现在也是一样。”
“算了算了，不玩儿了。”
若不是迫不得已, 谁又想机关算尽呢。
李公公接着讲： “陛下因此龙颜大怒，发落了王贵人，将她连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四皇子，全送去了冷宫。”
江舟摇目光微动，犹犹豫豫了半天, 这才弱弱地喊了一声： “阿鸣。”
江行自知这事儿绝对不可能这么翻篇，于是思索了片刻，折中道： “阿鸣，我其实想问，你喜欢我什么。”
“不，你有。”
时鸣忙扶她起来，道： “怎么如此见外？在我面前你不必拘束。”
原来如此。
阿鸣这么好，为什么就喜欢上了他？
时鸣步步紧逼： “你有话要对我说，是吗？”
时鸣道： “让一岁多的幼童去冷宫，皇兄还真是狠心。”
可是，他更怕看到时鸣失望的目光。若阿鸣对自己真的付出了真心，自己反而要百般猜疑，岂不是让人心碎？
他有点不安。
那种危险的感觉撤去，时鸣话里有话： “非要我说理由么？”
时鸣： “府里有厨子，不劳动你下厨。”
江行说不出话来。
汴京城对阿摇来说还是太拘束了。时鸣心想，似阿摇这么活泼的孩子，就该自由无拘，不该卷进那些乌糟的争斗中。
时鸣在他身后，慢悠悠伸出一只手，歪头问： “哥哥，我的呢？”
江行嚼了几口，突然说：
时鸣抬头： “嗯？”
江行被吓了一跳，似乎是没想到屋里还有一个人。看着时鸣伸出的嫩白手掌，江行左摸右摸。从兜里又掏出了一包，放到他手上： “这是你的。我问过掌柜，他说这个最甜了。”
橘绿扑腾翅膀，飞到旁边小几上，啃了口盘中的点心。啃完，还歪头看着江行，是一个挑衅的表情。
第075章 朝堂术风波再起
时鸣继续道： “但你不同。你会惋惜，但你没有轻视，一丝一毫也没有。我感觉得到。可是这不合理。”
案子交到天子手中，大理寺那边，时鸣不必再管。年假已至，江行处理完了事务，得空在家休息。
江舟摇低头绞着帕子，唇边被牙齿咬的微白, 许久才神态认真道： “汴京不比岭南, 我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规矩了。哥哥还没回来，你先坐一坐, 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但这些他都说不出口。
平心而论，如果两人真的走到那种地步，江行觉得自己必输无疑。不谈谋略如何，光是想象一下，江行便无法对阿鸣下手。
时鸣不动声色地凝视他，嘴上在笑，眼睛里却无半分笑意。他语气仍然轻松： “今日没什么事儿，便早了些。”
许是察觉到他的泄气，阿鸣后面几局有意放水，却依然架不住江行这个臭棋篓子技术实在太烂。
江行抿了抿嘴。
江行最终只是摇摇头： “我没有话要说。”
时鸣安慰道： “哥哥只是不熟悉。若勤加练习，定能做得比我好。”
江行从来都没有释怀过。所以他能感同身受，他的惋惜，又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叹息？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也没有将心比心，除非亲身经历。
江行道： “那我现在就去做饭。”
时鸣答： “玉竹在照看。”
江行忍无可忍： “玉竹。”
“罢了。”
没想到台阶被一只死鸟给掀了。江行开始理解阿鸣想炖鸟的心情，并且同样恶狠狠： “再叫就把你毛拔了！”
时鸣慢悠悠放下蜜饯，站起身来，问： “你不想和我说说话吗？”
再说了，就算生下来，也不一定就能动摇太子的地位。陛下本就是废长立幼的受害者，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确实有话想说，但他不敢。
从前两人是玩伴, 如今他算阿摇的半个兄长。旁人要欺负阿摇，别说江行不答应，他自己也断不会袖手旁观。
时鸣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看向他。
布条下，时鸣眯了眯眼睛。
江行不敢直视： “那我……”
孤身一人坐着马车去了江家，江行还未回来。江舟摇见他来了，刚要上前迎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怯怯地行了个礼： “见过殿下。”
江行： “……”
“倘若。”
江行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江行看着两孩子, 揣着手，满足地立在门边。
他其实很想问，若是有一天，我们立场相对，你会毫不留情地将我这个阻碍除去吗？
因为没有人能感同身受，没有人能设身处地地为他惋惜——除非那人自己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哥哥。”
他想，这样就好了，这样就足够了-
上次来了，两人仅见了一面，江行又把她赶走了。江舟摇想，哥哥真是霸道，如今自己想和阿鸣说说话都不行了。
江行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不安。归根结底，他不是很敢问出那个问题，他怕得到自己接受不了的答案。江行转移话题，问： “今日怎么这么早？”
浅淡的瞳色锐利，小刀一般凌迟着江行。
了点儿，性格木讷刚直，不会转弯；明明已经二十有余，心性却单纯得像是稚童，很容易受骗。
江行注视着他。
江行一把丢掉手里的白子，气馁道： “阿鸣棋艺高超，我甘拜下风。”
江行摆摆手，从盘子里挑了块没被橘绿糟蹋的点心，啃了一口： “果然我不适合下棋。”
橘绿乱叫： “骗人！骗人！”
时鸣微微一笑： “我猜对了，哥哥。我们是同类。是被抛弃的同类。”
江行心想，自己又怎么不算因祸得福呢？
江舟摇蹦起来, 欢呼一声，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江年往一边分去了。
他们是同类。所以，敏锐如阿鸣，仅凭他的态度，仅凭他与旁人的不同，便能察觉出，他的过去一定不简单。
等了有一会儿，江行摸完了鱼，掐点回家。
“所以啊，”李公公道， “太子殿下心善，见不得手足如此遭遇，正在为母子俩求情呢。但陛下在气头上，这样做无疑是火上浇油，反而对母子俩不好。”
要想换太子，除非……
本来尘埃落定，但德妃眼见大皇子不行，又起了再生一个皇子的念头。算盘打得很好，只可惜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王贵人搅和了，连命都搭了进去。
关上门，仔细看看，他手上还提了几包蜜饯点心。见着妹妹，江行笑呵呵地把小吃递给了江舟摇，让她和江年分着吃。
最后一颗黑子落下，时鸣摸了把橘绿的鸟头，不无得意地弯了弯眼睛。
时鸣道： “哥哥进步飞速。我想赢，可越来越不容易了呢。”
“这局，我可是赢了。”
看着时鸣高兴的神色，江行心里五味杂陈，今日早些时候的疑问又升了上来。
江行： “我去看看兰花长得如何。”
] 时鸣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默了默, 道： “好。”
就像拂去一阵灰一样。
玉竹会意，生怕这鸟再说出什么气死人的话来，赶紧把橘绿带走了。
身体容易改变，心却不易。江行的心理，仍然停留在被抛弃、被欺负的阴影中。他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以为自己和自己、和那些带给他苦难的人和解，但其实并没有。
江行微微睁大了双眼，预感自己要知道一些很重要的、藏在阿鸣心底的事情。
时鸣笑眯眯应下, 牵着她往屋里走。
大皇子为长，太子为嫡，很难抉择。再者，太子几岁的时候，比大皇子强不了多少。为了这事儿，皇后和德妃一直在暗暗较劲。
哪次来, 阿鸣找的不是哥哥？哪有她的份儿呀。
下了好几盘，每次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江行就被杀了个片甲不留。即使这次先手，也依然没能逃过满盘皆输的结果。
承元十五年，冬。
时鸣笑得不行： “哥哥何必跟一只鸟置气？”
他要怎么说呢。而且，他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了。阿鸣对自己童年亲厚的兄长都能毫不留情，他又怎敢自信自己就是例外？
时鸣笑笑，语气无波无澜： “还真是精彩。”
本来台阶都搭好，就等他下了。
时鸣目色沉沉： “我看过了，兰花长得很好。”
时鸣开心收下，道： “我就知道哥哥不会忘掉我那份。”
时鸣对承元帝的后宫如何如何没啥兴趣，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他也该回去了。
众人评价他是书呆子，倒也准确。承元帝虽不喜他的性子，但立储的时候，确实考虑过他。
他怕一旦说出口，自己和阿鸣，那点虚伪的周旋都不会再有了。
江行坐立难安： “橘绿呢？”
江行一怔。
他揶揄道： “我记得你从前可是最没规矩的。”
江舟摇被接来没多久，对时鸣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在岭南的时候，一时适应不了新的身份。
但不知什么时候，几岁的李玠忽然开了窍，变得聪慧又讨人喜欢，很快得了承元帝的欢心，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
“兴许是才学，是声音，是性情——但这都不重要。那时我的眼睛是瞎的，我的世界暗无天日。所有人都会看轻我，感叹我一个瞎子再聪慧漂亮，也没什么用。现在也是一样。”
“算了算了，不玩儿了。”
若不是迫不得已, 谁又想机关算尽呢。
李公公接着讲： “陛下因此龙颜大怒，发落了王贵人，将她连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四皇子，全送去了冷宫。”
江舟摇目光微动，犹犹豫豫了半天, 这才弱弱地喊了一声： “阿鸣。”
江行自知这事儿绝对不可能这么翻篇，于是思索了片刻，折中道： “阿鸣，我其实想问，你喜欢我什么。”
“不，你有。”
时鸣忙扶她起来，道： “怎么如此见外？在我面前你不必拘束。”
原来如此。
阿鸣这么好，为什么就喜欢上了他？
时鸣步步紧逼： “你有话要对我说，是吗？”
时鸣道： “让一岁多的幼童去冷宫，皇兄还真是狠心。”
可是，他更怕看到时鸣失望的目光。若阿鸣对自己真的付出了真心，自己反而要百般猜疑，岂不是让人心碎？
他有点不安。
那种危险的感觉撤去，时鸣话里有话： “非要我说理由么？”
时鸣： “府里有厨子，不劳动你下厨。”
江行说不出话来。
汴京城对阿摇来说还是太拘束了。时鸣心想，似阿摇这么活泼的孩子，就该自由无拘，不该卷进那些乌糟的争斗中。
时鸣在他身后，慢悠悠伸出一只手，歪头问： “哥哥，我的呢？”
江行嚼了几口，突然说：
时鸣抬头： “嗯？”
江行被吓了一跳，似乎是没想到屋里还有一个人。看着时鸣伸出的嫩白手掌，江行左摸右摸。从兜里又掏出了一包，放到他手上： “这是你的。我问过掌柜，他说这个最甜了。”
橘绿扑腾翅膀，飞到旁边小几上，啃了口盘中的点心。啃完，还歪头看着江行，是一个挑衅的表情。
第075章 朝堂术风波再起
时鸣继续道： “但你不同。你会惋惜，但你没有轻视，一丝一毫也没有。我感觉得到。可是这不合理。”
案子交到天子手中，大理寺那边，时鸣不必再管。年假已至，江行处理完了事务，得空在家休息。
江舟摇低头绞着帕子，唇边被牙齿咬的微白, 许久才神态认真道： “汴京不比岭南, 我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规矩了。哥哥还没回来，你先坐一坐, 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但这些他都说不出口。
平心而论，如果两人真的走到那种地步，江行觉得自己必输无疑。不谈谋略如何，光是想象一下，江行便无法对阿鸣下手。
时鸣不动声色地凝视他，嘴上在笑，眼睛里却无半分笑意。他语气仍然轻松： “今日没什么事儿，便早了些。”
许是察觉到他的泄气，阿鸣后面几局有意放水，却依然架不住江行这个臭棋篓子技术实在太烂。
江行抿了抿嘴。
江行最终只是摇摇头： “我没有话要说。”
时鸣安慰道： “哥哥只是不熟悉。若勤加练习，定能做得比我好。”
江行从来都没有释怀过。所以他能感同身受，他的惋惜，又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叹息？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也没有将心比心，除非亲身经历。
江行道： “那我现在就去做饭。”
时鸣答： “玉竹在照看。”
江行忍无可忍： “玉竹。”
“罢了。”
没想到台阶被一只死鸟给掀了。江行开始理解阿鸣想炖鸟的心情，并且同样恶狠狠： “再叫就把你毛拔了！”
时鸣慢悠悠放下蜜饯，站起身来，问： “你不想和我说说话吗？”
再说了，就算生下来，也不一定就能动摇太子的地位。陛下本就是废长立幼的受害者，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确实有话想说，但他不敢。
从前两人是玩伴, 如今他算阿摇的半个兄长。旁人要欺负阿摇，别说江行不答应，他自己也断不会袖手旁观。
时鸣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看向他。
布条下，时鸣眯了眯眼睛。
江行不敢直视： “那我……”
孤身一人坐着马车去了江家，江行还未回来。江舟摇见他来了，刚要上前迎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怯怯地行了个礼： “见过殿下。”
江行： “……”
“倘若。”
江行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江行看着两孩子, 揣着手，满足地立在门边。
他其实很想问，若是有一天，我们立场相对，你会毫不留情地将我这个阻碍除去吗？
因为没有人能感同身受，没有人能设身处地地为他惋惜——除非那人自己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哥哥。”
他想，这样就好了，这样就足够了-
上次来了，两人仅见了一面，江行又把她赶走了。江舟摇想，哥哥真是霸道，如今自己想和阿鸣说说话都不行了。
江行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不安。归根结底，他不是很敢问出那个问题，他怕得到自己接受不了的答案。江行转移话题，问： “今日怎么这么早？”
浅淡的瞳色锐利，小刀一般凌迟着江行。
了点儿，性格木讷刚直，不会转弯；明明已经二十有余，心性却单纯得像是稚童，很容易受骗。
江行注视着他。
江行一把丢掉手里的白子，气馁道： “阿鸣棋艺高超，我甘拜下风。”
江行摆摆手，从盘子里挑了块没被橘绿糟蹋的点心，啃了一口： “果然我不适合下棋。”
橘绿乱叫： “骗人！骗人！”
时鸣微微一笑： “我猜对了，哥哥。我们是同类。是被抛弃的同类。”
江行心想，自己又怎么不算因祸得福呢？
江舟摇蹦起来, 欢呼一声，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江年往一边分去了。
他们是同类。所以，敏锐如阿鸣，仅凭他的态度，仅凭他与旁人的不同，便能察觉出，他的过去一定不简单。
等了有一会儿，江行摸完了鱼，掐点回家。
“所以啊，”李公公道， “太子殿下心善，见不得手足如此遭遇，正在为母子俩求情呢。但陛下在气头上，这样做无疑是火上浇油，反而对母子俩不好。”
要想换太子，除非……
本来尘埃落定，但德妃眼见大皇子不行，又起了再生一个皇子的念头。算盘打得很好，只可惜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王贵人搅和了，连命都搭了进去。
关上门，仔细看看，他手上还提了几包蜜饯点心。见着妹妹，江行笑呵呵地把小吃递给了江舟摇，让她和江年分着吃。
最后一颗黑子落下，时鸣摸了把橘绿的鸟头，不无得意地弯了弯眼睛。
时鸣道： “哥哥进步飞速。我想赢，可越来越不容易了呢。”
“这局，我可是赢了。”
看着时鸣高兴的神色，江行心里五味杂陈，今日早些时候的疑问又升了上来。
江行： “我去看看兰花长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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