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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时间紧绷后的放松,让颜初冉的脑子仿佛齿轮间绞上了一块布,运转得艰涩。她觉得现在张口说话都困难,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和Alex解释,好像在安慰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我会和你说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这还是她生活了近20年的世界吗?为什么变得这么虚假,这么陌生。父亲不在了,母亲还生着病,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仰仗她一人。可她现在还能相信谁?是曾想害了她的首席科学家,还是把她拉进这场事变的赛博幽灵?

    还有那些有关“混血儿”的帖子,两极分化更加严重。

    ——同意楼上!魔鬼诞生会玷污人类的血统,人类基因将不复纯净!

    颜初冉粗暴打断,她不想再亲耳听到这不愿承认的事实:“我知道!你说的我也想到了!”

    Alex道:“我不理解,但请你别哭了。”

    ——弗兰肯斯坦照进现实,这种怪物,生出来还是人的样子吗,本质上还能算是人吗?必须立刻毁掉吧!想想就想吐……

    她还在看着天空发怔,一架无人机从黑暗中飞来,嗡嗡地撞向窗户,把她吓了一跳。母亲还在睡觉,她挥手想让无人机走开,可无人机像是没有理解,还是坚持不懈地一下一下地撞着。

    Innovik的自爆和库尔茨的陈述,解开了困扰她的大部分谜团,也让他们先前小心而努力的调查像小丑做戏一样令人发笑。所有的真相都浮出水面,许老师的手稿和密文也落在了Innovik手中,她现在还能做什么,去找Innovik复仇吗?Innovik的势力遍布全球,比起Robotech更甚,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去对抗这种庞然大物?

    ——我一直觉得我老公最近鬼鬼祟祟地不对劲,我还怀疑是出轨了,难道是被替换了?

    ——有没有活着的仿生人出来现身说法一下?

    ——真的可以永生吗?被砍死了是不是还能再捏一个身体?普通人可以做吗?要花多少钱?疼吗?

    “是因为我现在没办法给你正常人的拥抱和安慰吗?”

    ——@邵声,出来看看,什么才叫有效的舆论造势。

    空气安静了一段时间。

    ——政府                                                不来管一管这件事吗,出来说说话啊。

    她还想解

    Alex一顿,声音冷下来:“你是觉得现在我没用了,就不用搭理我了吗?”

    ——Innovik牛啊,把大佬都策反走了。

    颜初冉摇了摇头,喃喃道:“事情本来不会发展成这样的。爸爸的事情,也可以避免……明明我们已经怀疑到Innovik了,离阻止他们可能就差一步了,但和你在一起后,我却忘记了首要的目标,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

    “闭嘴!”

    颜初冉用手背抹了抹脸:“没错,爸爸他……我们阻止不了。但如果我们及时挫败了Innovik的计划,他现在也不至于背负莫须有的骂名。他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他一生都在为自己的信仰,为他的人文坚持而努力,但如今发生的事,让一切仿佛都是个笑话。”

    颜初冉放下手机,在床上缩成一个球:“我没事。”

    ——说什么呢?这明明是新人类诞生的标志,人类进化的里程碑,圣母玛利亚和新世界的主啊!

    颜初冉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好像在耗费她所剩无几的气力:“我希望这段时间,我们能先冷静分开一下。等想清楚了,我会找你。”

    “今天事情太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颜初冉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真的很感激你在关键时刻出来帮我,要不是你,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地逃脱出来。只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需要有时间一个人静一静。你知道的,任何人都有想要独处的时候。”

    ——天呐,所以当时参加辩论的也是仿生人吗?完全看不懂这个操作了……

    颜初冉被噪声吵得心烦意乱。她帮母亲重新掖了掖被角,确认一切正常后,取回手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累地问道:“大半夜的你要干什么?”

    手机突然一阵混乱,各个App页面来回闪退:“你是想分手?”

    首先是关于1万名仿生人的话题。

    ——颜青就是激进派的卧底!这个骗子!强烈要求剥夺先前给予其的一切荣誉头衔和奖项!!

    普通群众则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讨论的主题不外乎如下几个。

    地平线上出现一丝鱼肚白,是太阳快出来了。她的心脏因为一夜未睡扑通直跳,理智告诉她该去睡觉了,新的一天,总会有新的办法。可她还有些话想对Alex说。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舌尖发苦,心头发颤,当初有如何甜蜜,如今就有如何痛苦。

    关于颜青仿生人的讨论热度也不小。

    颜初冉屈起双腿,头靠着窗台。事件梳理完毕,她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有种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和阻止的无力感。

    保守派着笔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长文,控诉Innovik的阴险罪行并要求其公开所有仿生人的身份,以便对仿生人进行集中管辖。同时也表达了对颜青背叛行为的谴责,发布声明表示将严查内部人员,确保不会再有类似的卧底,对没有发现颜青的异常向民众道歉。

    “因为Innovik的所作所为,你开始讨厌新技术,也开始讨厌我了吗?”

    后半夜,雨终于停了。浓厚的乌云散去,露出仍旧黑沉的天空,惨淡的月光穿过院里被暴雨侵袭的小树林,稀稀疏疏地照上落了一地的残枝断叶。

    ——该说不说,那1万名真的是自愿的吗,不会是万人谋杀吧?细思极恐。

    Alex立刻追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那为什么说我们是凶手?”

    ——没有人觉得颜教授很可怜吗……完全被Innovik利用了。

    “因为我觉得我们两个都是凶手!”颜初冉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喊,原本以为干涸的泪腺再次涌出晶莹的液体,顺着苍白的面庞滑下,滴落到变暗的手机屏幕上,“我觉得,我们都是从犯……”

    ——什么鬼,仿生人的身体不是人造的吗?怎么还有生育功能?

    ——有没有可能我已经被替换了但我自己不知道?究竟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

    “不是!”颜初冉急忙否认。

    激进派高层召开紧急会议后发布声明,感谢Innovik和颜青的付出,为人类进化指明了另一条道路,人类会铭记颜青,另外表达了希望Innovik“复活”颜青的愿望。

    颜初冉一目十行看下去,都是些她能想到的内容。她深深呼吸,听见Alex道:“我很担心你的精神状态,你现在很不稳定。”

    消息解封,颜初冉的手机瞬间被一大堆新闻推送淹没了,看来今晚联邦民众都情绪高昂得睡不着觉,大半夜还在网络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各种吸睛的标题和帖子蹭蹭冒出,五花八门,禁都禁不住。

    但她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去复仇吗?凶手因为权势,就注定可以逍遥法外吗?

    Alex打断她:“你没说实话。不管是今晚发生的,还是库尔茨告诉你的往事,和我们两人都有关系。在共享经历的前提下,我们更有理由一起面对,为什么你要躲着我?”

    Alex依旧不解:“可是根据今天的事情推断,你父亲在5月底就已经被替换了,他死的时候我们还没认识,你我都阻止不了……”

    朦胧的月色蜿蜒伸进飘窗,她有些惘然地盯着毯子上凸起的波西米亚花纹。一看到月亮,她就会想起心动和表白时的场景,那时的月亮,又大,又圆,又明,泻下的月华如同馥郁香甜的蜂蜜,缓缓流淌进她的心里。

    她突然很怀念以前那种无忧无虑,吃饭睡觉上学的日子。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新技术的伦理问题,没有千夫所指,没有一个特殊的恋人,就是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做一个普通的学生,过普通的生活。

    Alex静默片刻:“……我是为你好。”

    Alex似乎是被颜初冉的反应吓住了,好像那滚烫的泪不是滴落在手机上,而是砸进他虚无的身体里。

    沉寂许久的Alex立马现身:“什么意思?”

    颜初冉捂住了脸,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又缓慢松开手:“我想过一段普通人的日子。”

    昏暗的灯光下,颜初冉面对着四周豪华的装潢,忽然生出一种惶惶然的孤独和无助。从Alex找上门开始,许老师的秘密、机械义体的非法研究、仿生人入侵、大脑上传……所有骇人新闻的事件接二连三地出现,仿佛只是在森林里不慎踩下一个按钮,连环的爆炸便砰砰响起,震耳欲聋的破坏几乎要毁了这座看似安宁的乐园。

    《被赛博幽灵囚禁后她真香了》

    “你已经独处了4小时47分钟23秒。”Alex不满道,“如果按照我的时间来算,甚至更长。我搜索过,恋人之间是有义务互相安慰,共同承担风雨的,但你的第一反应却是推开我,想要一个人忍受。我不明白。我们不是恋人吗?”

    ——这听起来也太可怕了……我反正不想大脑飞升,只想老老实实当个人。

    Alex:“根据统计数据,72%的人在受到强烈刺激后会出现头晕头痛、恶心呕吐、呼吸不畅等症状,严重者会引发PTSD,需要进行心理疏导……”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做坏事的根本不是他,凭什么是他成为外头肆意笑骂的谈资?你以为你把我的手机屏蔽了,我就猜不到外面在说些什么吗?”

    ——基因编辑赐予我完美的□□,大脑飞升赐予我永生的命格。啊,伊甸园的禁果,我究竟该不该将你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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