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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醉听她的话音隐有松动之意,心中便已欣喜非常,“我见你外间有张小榻,我夜里睡那儿守着你,你若是夜间有哪不适,我也好照看你。”

    陆醉坐在外间小榻上批写过奏折后,来到里间坐下,慢吞吞地替她剥了一只橘子。

    韵山道:“回主子话,正是奴婢。”

    在初胭的印象里,这是陆醉第一次同自己说这样多的话。

    “我是为了活条命,可也并非没骨气。你瞧,我现在在江郡,不是很好吗”,她的眼睛湿润了,声音哽咽,“现在你怎么追来了呢,你高高在上,多少高门贵女想要嫁入皇城……”

    初胭气急,一边恨韵山背信弃义,一边又狠狠捶了床边的软枕一通。

    陆醉说:“自是有的。不过真要差遣官兵挨家挨户搜寻,少说便要一月有余。到时候,你还能平平安安的吗?”

    初胭神色复杂,艰涩道:“那也不必夜夜守在我房中吧。”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陆醉絮絮说了许久,默了片刻,最终低声说道。

    韵山和晚玉出门采买过年要用的东西,初胭坐在床上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缝制小衣服。

    陆醉到她床边坐下,轻轻捞起她的一只小腿,为她揉捏着。

    说到底,她还是起了恻隐之心,想着自己或许可以试着同陆醉相处。

    “你在江郡很好,是我离不开你,所以来了。”

    他的右手正在慢慢恢复,已经可以握住稍轻的东西,不过还是不能用力。

    “难道我很重要吗?”初胭问他,语气讥讽,“你那日亲口说,我不过是个有趣的东西而已。你何时将我放在心上过?你愿意来瞧我便来,不愿意便将我丢在一旁。”

    韵山替她将屋内的烛火熄灭后,便退了出来将门关好,一转身,却是瞧见了陆醉。

    离得这样近,初胭才能大约看清他。他将右手放到她的掌心,轻声道:“你若是真的不肯,这只手便也由你处置吧。”

    初胭今日精神好,想着等陆醉来了要同他说清楚。www.yeyue.me

    可一直等到了戌时,还是不见人影,初胭也就没再等,沐浴后便沉沉睡去了。

    初胭临要生产,每每至半夜总觉口渴。她这会儿舔了舔干涸的唇,张口叫韵山的名字,睁着惺忪的睡眼让她给自己倒杯水来。

    他脱下身上大氅,将手洗干净,又在焚香炉子前烤了好长一会儿,这才往里室去。

    韵山想起那回陆醉守在初胭门前一夜,最终淋了大雨,落下病来,因此现在也不敢就这么应下,只是垂首道:“您不若到屋中休息,哪怕打个盹儿也是好的。”

    他既愿意为了找到她断了一只手,她就再给他一次机会,似乎也无不可吧!

    陆醉看她皱眉捂着肚子,不必她言语,忙跃出门去寻稳婆和女医。

    陆醉连连说不是,见人已躺下,他便抱着被褥到外间睡。

    初胭瞅了他一眼,又别开脸看着手中的布料,问他:“都批好了吗?”

    初胭的确渴了,这会儿便借着陆醉的手饮了一盏水,她正要让他出去时,他轻轻用帕子替她擦干唇边的水渍,而后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一旁,“好了,这回你要发脾气便发吧。”

    只可惜他只有左手能用上力,右手只能毫无生气地放在膝盖上。揉捏了好一会儿,她似乎不适之感散去一些,眉眼间也跟着舒展开来。

    他温凉的手背贴在她温热的手心里,静静等着她的裁决。

    初胭动了动嘴唇,后背靠在软枕上道:“这是我的院子,你为何让小七将你的东西都搬来?”

    “你愿意跳舞,我便为你重新修缮承玉殿;你想学骑马,我将前朝皇帝的马场僻出来;你想学识字,我便教你。我做得的确不好,可不将你放在心上,我怎会做这样的事?”

    陆醉苦笑了一声,摇头说不是,“我并不想威胁你。我只是想让你断了我最后的念想。”

    “我再也不会纠缠你,明日就启程回京。”

    陆醉轻声问她:“她可是歇下了?”

    这些日子陆醉都陪在她身边,初胭有些习惯了他的照顾。

    是啊,是有好的时候的。

    今日的韵山与往日似乎不同,听了她的话也未言语……

    他低低地叹息,心想总有转圜的余地吧。

    《宫变后做了皇后》最快更新 [lw77]

    初胭终于开口,喉间有些干涩,“你这是在威胁我。”

    “前阵子不曾陪你,是因为朝上事抽不开身。我亦担心着,秦地之人会对你不利。你忘了吗,那回你被人撞倒,丢了簪子跃进池中,病了许久。”

    陆醉见状,怕惹醒她,便又缓缓将那玉白小腿放下,塞进暖融融的被窝里。

    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也是他与心爱的女子的孩子。www.jingming.me

    韵山一惊,行礼小声道:“奴婢见过陛下。”

    陆醉扬起眉梢,唇角处衔着笑意,朦胧月色笼罩在他周身,愈发衬得他肤白唇红,好似要摄人心魄的妖精。他摆了摆手道:“今日你不必当值了,我来守着。”

    -

    “什么高门贵女,哪一个也比不上我的胭儿。”

    初胭哦了一声,正要说什么时,忽然觉察到一阵又一阵地腹痛。

    她正怒意冲冲地要开口时,一片冰冰凉凉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嘴唇,男人微哑的嗓音传来,“张口。”

    他的手将将养好皮外伤,若是她再伤他的手,恐怕他这只手便是彻底废了。

    “再者言,韵山今日守夜,你来做什么?”

    陆醉漫不经心道:“自然急。急又如何,让薛湛先顶着吧。”

    “那日所说的话,不过是同薛湛置气吐露的,不能当真。”

    初胭轻咬下唇,道了声好,“旁边柜子里有余下的被褥,你去外间铺上。”

    只见床上人儿侧躺着睡着,睡得似乎并不安稳,细眉微蹙着。

    腊月十二,已近年关。

    这是在拿这只受伤的手威胁她吗?

    初胭这么想着,睡意猛地散了个尽,她夜间无法视物,嗅觉却是极灵敏的,鼻息间残留的那股熟悉好闻的味道提醒着她,现在在房里的究竟是谁。

    初胭就着他的手咬过橘瓣,果然放下了手中的针线,问他:“你出来这几个月,朝中难道不急吗?”

    甫一进门,便是融融暖意拂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的味道和她身上独有的香气。

    陆醉嗯了一声,看人走远了,他这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胭儿于我来说很重要,是我在世间唯一爱的小娘子。”

    她边想,眼泪边落了下来,滴在他的掌心。

    他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等了许久都不曾等到她的审判,便也起身道:“那我便不搅你歇息了,我在外头守着你。”

    说着是睡,其实不过眯了一会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每一刻都留心着里头的响动。

    陆醉得寸进尺,眉眼间皆闪烁笑意,“胭儿果然还是关照我的。”

    初胭问他:“那日除却断掉一只手,就真的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陆醉沉默许久,手背也沾染上初胭的温度。他垂眸,原来自己在她心目中是如此不堪,可他分明记得二人是有好的时候的,那会儿,她能用自己仅有的银子买扇坠子赠予他……

    他说得小心翼翼地,期许初胭能答应他。

    他就这么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看着那隆起的腹部,心中亦起了企盼和欣喜之情,手也跟着不自知地慢慢抚了上去。

    话毕,他便转身要走,却被初胭叫住。

    初胭冷哼一声,别开脸,慢慢撑着手臂躺了下来,闷声道:“难道要你在我这儿病了,我挺着大肚子照看你吗。”

    这里孕育着一条生命啊!这是多么神奇!

    陆醉将橘瓣送到她唇边,嗯了一声,劝她:“别做了,歇歇眼睛。”

    往常,韵山总会问她是否还有哪里不舒服……

    室内静默了一瞬,外头枯枝被风毫不留情地甩在窗户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谁知陆醉走到她的身前,背对着月光洒下一片影子,他弯下腰凑到她面前,乌黑如夜的凤眸看着她,“你心里有气,不如打我。”

    陆醉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快到临产日子,我担心你,便让小七搬来了。我的东西都被搬到你这儿,自然夜间要来。我想着一个人伺候你也就够了,便让韵山回去歇着了。”

    即将到日子了,稳婆和女医皆在陆醉宅子中住下,为初胭随时发动做准备。

    那双一向只会流露出薄凉和讥讽的凤眸,终于温柔了起来,就似冬日里一株红梅上微微融化了的雪花一样,悄悄滋养万物。

    或者说,不相处,怎么能窥见马脚呢。

    陆醉又问:“今夜可是你守夜?”

    韵山答是,“小娘子睡前等了您好久,见您没来便歇下了。”

    他顿了顿,“我不敢拿你冒险。”

    他孑然一身,本冷心冷血,无软肋死穴,也从未想过要庇佑谁。可在这一刻,他终于如同一叶扁舟找到了停泊之地,如同荒漠中的旅人寻到几日来的第一口水,怎么能不激动得发狂呢。

    她说话时极认真,一字一句清晰,虽声音淡淡不带情绪,可听着还是隐有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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