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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在湖州府，父亲身边只有姨娘一人。纵有几个通房，也都叫姨娘管得服服帖帖的。顾氏去得早，江宜曼几乎不记得这个短命的嫡母，在她的记忆里，姨娘一直是风风光光的。从未像这般受制于人过。
便也不介意提点她几句，道，“孩子们的日常起居，皆有他们的生母。你是嫡母，平日里关怀教导着，捉大放小便是。这都无妨。倒是宜嘉，顾氏去得早，她又年幼多病，怕是要你多费心些了。”
三房先前没有主母，秦氏祝氏所出的几个孩子，都在生母膝下养着。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只怕老太太也不想她多插手干涉。正好，这些庶子庶女，她也不想管。倒是宜嘉，年幼丧母，又是嫡出，老太太又特意提起来，只怕是放在心上的，她不妨多照拂着些。
说罢，忙拽了拽江永陵的袖子，低声委屈道，“父亲快别告诉姨娘了，叫姨娘晓得了，她定又要罚我抄书了。”
江永陵丧偶多年，屋里妾室并不算多。祝氏失宠，如今只守着孩子过日子，是个老实的。秦氏却算得上是个宠妾，有宠有子，一个姨娘，还管着三房的庶务，不管是江永陵看重，还是江老太太信任，这都是极大的体面。
宋氏看着，竟不自觉涌起了点不合时宜的少女羞涩来，好在她尚理智，只一瞬，便回了神，轻声地道，“三爷。”
因要给新妇体面的缘故，江永陵最近半月都宿在正院。见他突然来了，妙馨院上上下下，都是一副既惊又喜的模样，秦姨娘得了消息，亦是忙到门口候着。
宋氏则留在鹤柏堂，和妯娌几个说话。
二人一进屋，众人便都齐齐看过去。虽年岁上来说，江永陵和宋氏可算得上老夫少妻了，但江永陵儒雅温和，一派沉稳，宋氏面上，则带着新妇的羞赧。瞧着倒是相衬。
吴妈妈示意丫鬟接过，屈了屈膝，也不多话，转身就走了。
老太太心里满意了几分，开了口，“先前听亲家母说，你在家中，十几岁起便帮着她管账，想来学得是极好的。三房的庶务，便也交给你了。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你们夫妻自己商量着来便是。”
当下，宋氏心里也极为感激，面上却一片沉静，起身屈膝道，“是，儿媳记下了。”说着，又态度谦虚地道，“只是儿媳到底经验不足，旁的也就算了，纵是出了纰漏，也好弥补。可若事关几个孩子，儿媳却不敢自专，日后怕是免不了还要来打扰您老人家。”
老太太年老多病，说不到一会儿话，便露了疲态。宋氏便跟着妯娌起身告辞，在长廊下同余氏高氏道别后，宋氏便去寻江永陵。
本想着徐徐图之，如今婆母开口，却是帮了她的大忙了。
说是事多，其实也就新夫人进门这一桩。
江宜曼这才进来，抓着秦姨娘的手，有些发慌地叫了声姨娘。
看秦氏病着还忙忙碌碌的，江永陵道，“这些日子事多，今日得空，过来看看你。”
虽这般说，看宋氏应下，江永陵到底多提了一句，“若忙不过来，便吩咐秦氏做些。她这些年管着三房的事，也算尽心，没出过什么岔子。”
老太太亦观察着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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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姨娘一身素衣，纤细地站在门口，显得袅娜婉柔。面上略有几分病容，虽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了，这般姿态，却有几分西子捧心的柔弱娇美。
宋氏随他一起往三房的方向走，道，“母亲性子宽和，怕我初来府里，吃住上有什么不习惯的，待我很是关切。倒叫我觉得有些惭愧，原该我做儿媳妇的，孝敬母亲才是，反倒叫母亲操心起我来，实在不该。”
江永陵面上并未说什么，是夜，却去了秦姨娘的妙馨院。
宋氏脸颊泛红，也不争辩，只道，“妾身哪里敢。您是堂堂的朝廷官员，谁敢叫您当谋士啊……”
春夜微凉，月亮悬于夜幕。
说罢，牵了秦氏的手，带她进屋。
江永陵看宋氏一眼。他对宋氏，自谈不上喜欢，宋氏相貌平平。男子看人，总是先看容色的。但宋氏除了容貌，旁的却都不差，甚至可以说极好。出身名门，帝师之后，在他面前，又是温柔小意的姿态，对长辈也孝敬恭顺。
丫鬟们关了门，秦氏亲自上前，服侍江永陵脱了外裳和靴子。她在江永陵面前，姿态一贯放得极低，江永陵也很吃这一套，舒舒服服地靠在榻上，由着秦氏伺候。
秦氏这么说，并非无的放矢。
宋氏听了这话，哪里有不明白的。
管账的事，老太太和江永陵都点了头，秦姨娘心里再不甘愿，也不敢说什么，只咬着牙，将账簿对牌等物，一并交给宋氏派来的人。www.ruchu.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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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永陵问起，江宜曼又倏地改了口，抬眸恳切道，“姨娘道她只是小病，父亲事忙，不许女儿拿这等小事打扰父亲。”
“……妾身原想着，我刚进门，这些也不必着急，换了人管，也怕下头一时适应不过来。只是母亲今早这般说，却又有她老人家的道理。我若不应，倒是我推脱怕事了。思来想去，心里还是没底，便还是来问问爷的看法。您浸淫官场多年，阅历谋略，都远胜常人。若您点了头，我这心里头，便半分都不慌了。”
江宜曼闻言心下一松。秦姨娘附耳同她说了几句话，江宜曼便忙不迭地应下了。
嫂子人不坏，虽小气抠门了些，但并未苛待秦氏。但家中过得实在清苦。兄长虽有才华，可时运不济，中了秀才后，举业便再
但江永陵找了理由，秦氏自然顺着他的话，从脚踏上起身，倚靠着江永陵坐下，替他按着腿，柔声道，“妾知道。河间府同湖州不一样，您又调回来不久，必是忙的。”顿了顿，又低下头，轻声地道，“妾自知身份卑微，能得您垂怜，便是三生有幸了。只要您心里惦记着妾，惦记着明晖曼姐儿，妾便知足了。”
春日暖阳，灿灿的日光，照得湖面波光粼粼的。江永陵便站在那一片和煦日光里，一身青袍，不知是在赏湖，还是走神。宋氏脚下踩了枯枝，声响惊动了江永陵，便见他回了头，温和儒雅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她虽是主母，名正言顺，可也不想一进门便与秦氏对上，徒惹了江永陵不喜。
宋氏应下，说话间，夫妻二人已经到了三房。进了屋，丫鬟上来替江永陵脱靴，宋氏则上前，端了杯热茶，觑着他啜茶，便不动声色提起三房管家权的事。
江永陵宽慰宋氏，“母亲性子最是宽厚，你不必忧虑什么。官场事忙，家里的事，我难免有时顾不上。母亲那里，你得空多去陪着她老人家些，也替我尽尽孝。”
宋氏说着，低了低头。
“是，多谢母亲提点。”
男人们不在，余氏和高氏这才细细打量起宋氏来，要说相貌，宋氏只是平平，莫说跟前头的顾氏比，便连秦氏和祝氏，也比不得，但她胜在年轻，人也鲜嫩。且身上有一股子书香门第的气质，温和高雅，到底是出身名门。
果然，江永陵见秦氏迎上来，双目惊喜地望着自己，声音温和了几分，“既病着，还出来做什么。进屋吧。”
一来是遵了老太太的叮嘱。二来，宜嘉虽是嫡出，却是个女孩儿，日后迟早要嫁出去的，她做继母的，善待她些，非但没什么损失，还能博个贤良的名声，再划算不过。
果然，宋氏以这幅示弱的姿态，讨要管家权，江永陵并未反感，只道，“不必怕这怕那的，你是主母，三房的事，自该你管着。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管得多了，便也上手了。”
秦姨娘自然也是不甘的，冷声道，“慌什么。我自有打算。”
顾氏去后，秦姨娘能把着江永陵多年，自然也有她的本事。
江老太太喝过媳妇茶，赏了对金累丝点翠莲瓣纹镯，便叫宋氏起来了，打发江永陵兄弟去别处说话，又道，“至于你媳妇儿，且留着陪我们说会儿话。”
江永陵走过来，“走吧。和母亲聊得如何？”
次日，江永陵陪新妇，去鹤柏堂敬茶。www.roumeng.me
宋氏清楚其中门道，她容貌平平，便只得在这些上多下功夫。
宋氏面上笑容微微一僵，但看江永陵只是随口一提的样子，便只柔柔应了下来。
宋氏这幅示弱的姿态，取悦了江永陵。男子便是如此，虽喜欢身份尊贵的妻子，可私底下独处时，却不愿日日对着个端着的菩萨。在外头要妻子体面尊贵，回了家，便又喜欢起温柔小意来。
若说身份，秦氏的确是最上不了台面的那个。她家中其实比祝姨娘还强些，祝姨娘家里只父亲出息些，但也只是个小管事，替江永陵管了个庄子。秦氏却是清白人家的女儿，父亲是个老举人，没熬到授官，便过身了。只留下秦氏和兄嫂。
顺着下人的话，在湖边寻到了人。
宋氏闻言，心下一喜。
江永陵起身应是，同江四爷出去了。
宋氏心下有了计较，面上便也只管恭顺地应承。
这个秦氏，她确实不能小瞧了去。
江永陵闻言一笑，看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宋氏，道，“这是把我当谋士门生了？”
她进门后，便把三房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022
有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占了。
过几日，江宜曼去给江永陵送汤时，便照着秦姨娘的吩咐，不露声色地透露出姨娘抱恙的事。
宋氏想管，那也要管得好才行。
看宋氏没有因得了管家权，便冲昏了头脑，反而越发谦卑起来，江老太太面上不说，心里对这个儿媳，却是满意的。
见她坐下后，微笑同妯娌打了招呼，寒暄时也不见局促，进退有度，温和有礼，并未因是新妇，便在妯娌面前露了怯。反而有几分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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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也不介意提点她几句，道，“孩子们的日常起居，皆有他们的生母。你是嫡母，平日里关怀教导着，捉大放小便是。这都无妨。倒是宜嘉，顾氏去得早，她又年幼多病，怕是要你多费心些了。”
三房先前没有主母，秦氏祝氏所出的几个孩子，都在生母膝下养着。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只怕老太太也不想她多插手干涉。正好，这些庶子庶女，她也不想管。倒是宜嘉，年幼丧母，又是嫡出，老太太又特意提起来，只怕是放在心上的，她不妨多照拂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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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永陵丧偶多年，屋里妾室并不算多。祝氏失宠，如今只守着孩子过日子，是个老实的。秦氏却算得上是个宠妾，有宠有子，一个姨娘，还管着三房的庶务，不管是江永陵看重，还是江老太太信任，这都是极大的体面。
宋氏看着，竟不自觉涌起了点不合时宜的少女羞涩来，好在她尚理智，只一瞬，便回了神，轻声地道，“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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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则留在鹤柏堂，和妯娌几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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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心里满意了几分，开了口，“先前听亲家母说，你在家中，十几岁起便帮着她管账，想来学得是极好的。三房的庶务，便也交给你了。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你们夫妻自己商量着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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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说着，低了低头。
“是，多谢母亲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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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身份，秦氏的确是最上不了台面的那个。她家中其实比祝姨娘还强些，祝姨娘家里只父亲出息些，但也只是个小管事，替江永陵管了个庄子。秦氏却是清白人家的女儿，父亲是个老举人，没熬到授官，便过身了。只留下秦氏和兄嫂。
顺着下人的话，在湖边寻到了人。
宋氏闻言，心下一喜。
江永陵起身应是，同江四爷出去了。
宋氏心下有了计较，面上便也只管恭顺地应承。
这个秦氏，她确实不能小瞧了去。
江永陵闻言一笑，看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宋氏，道，“这是把我当谋士门生了？”
她进门后，便把三房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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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占了。
过几日，江宜曼去给江永陵送汤时，便照着秦姨娘的吩咐，不露声色地透露出姨娘抱恙的事。
宋氏想管，那也要管得好才行。
看宋氏没有因得了管家权，便冲昏了头脑，反而越发谦卑起来，江老太太面上不说，心里对这个儿媳，却是满意的。
见她坐下后，微笑同妯娌打了招呼，寒暄时也不见局促，进退有度，温和有礼，并未因是新妇，便在妯娌面前露了怯。反而有几分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