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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老公爷出身极低。

    “……”这是,不走了?

    直至今日,太子登基称帝已有十一年,皇权静政清平,海晏河清,操劳一世的老公爷也即将步入古稀之年。

    六喜心中纳罕,嘴上却不耽误,领了命便退出房门,往外院书房所在的方向走。

    秦苒落后两步,跟了上去。

    然而,这一回她又猜错了,谢朝的确取了本书,但却并未离开,他走到窗边的坐塌前落座,单手执起书本,翻看了起来。

    神仙居所约莫也就这样了!

    一阵清风卷着水气迎面吹来,淡淡清香沁人心脾,六喜眼睛一亮,只觉得身上的暑气顿消,周身舒爽起来。

    六喜细瞧了两眼,趋步踏上回廊。

    “老公爷,您这是怎么了?”

    “呼——”

    “回夫人话,约莫有一炷香了,世子爷还未起身,夫人不必心急。”

    今上深知老公爷年迈,不应继续操劳,遂允其辞官,下旨令老公爷独子谢庭袭爵。

    于六喜而言,世子爷的行踪并不难猜。

    六喜小声嘀咕着停在绣楼门外,待小丫鬟通报过后,主子让进,这才垂眸步入楼中。

    檀青:“是。”

    盛夏时节,京城的天儿总是又闷又热,幸而午间下了场小雨稍稍解了些许暑气。www.yaoying.me

    随侍六喜见老公爷自打看完信就开始神思恍惚起来,心中不禁咯噔一响。

    虽说平日里老公爷瞧着健朗,能吃能睡,晨起还能打套慢拳,可他老人家毕竟有六十九的高寿了,一个不慎可是会出大事的!

    到了角门前,六喜找守门的婆子一问——世子爷果然就在水榭。

    望舒院里修有水榭,府里除了老公爷的茗萃园,就属那里最凉快,今天天儿这么热,世子爷铁定是因为受不了才过去乘凉的。

    先皇登极前,他随军驻守边城,屡立战功。后先皇入主京都,他又为其东征西讨收回所有失地,立下汗马功劳。

    六喜是个净了身的太监,在后院行走不必忌讳什么,守门婆子听说他要找世子爷,便直接开门让他进去了,还叫了个小丫鬟给他带路。

    谢朝歇晌之时,屋里从不留人,小丫鬟也是看到他那间屋子开了门,这才去秦苒屋里报信,因为时间刚刚好,秦苒走出卧房时,便看到了迎面缓步行来的谢朝。

    这样想着,六喜振作起来拐到了望舒院的侧边角门。

    秦苒带着檀青走出卧房。

    世子爷、也就是秦苒的夫君谢朝,生性喜静,午间并不同秦苒歇在一屋,而是独自歇在隔壁厢房之中。

    虚惊一场,众人齐齐松了一大口气。

    凉爽宜人的绣楼里

    池中荷花开得正好,粉白夹杂野趣盎然,浑圆的莲叶绿伞似的盖住水面,替底下游弋的小鱼儿遮住烈日,岸边翠松垂柳倒映水中,树影婆娑,水声清越。

    夫妇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一路沉默着走到了明堂之中,秦苒停下脚步,正要开口叫谢朝慢走,就见正在向前的谢朝,倏然停驻下来。

    不多时,门口传来小丫鬟的报信声。

    他本是农家猎户之子,因缘际会入了先皇的眼。

    原以为,谢朝停下,是有话交代,不料,他只是稍作停顿,便拐了个弯,走向了明堂中摆放书籍的壁柜。

    大周朝翰林官五日一休,今天恰好是世子爷休沐的日子。

    五年前,老公爷深感精力不济,递上了请旨辞官让爵的折子,并上交京畿大营兵符。

    然,谢朝却志不在此,过了两年,十七岁的谢朝金榜题名,原是状元之才,却因容貌过盛,点中了探花,至此进入翰林院历练。

    六喜自以为算无遗策,去到外院书房却扑了个空。

    公府后院占地广阔,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六喜一路行来,路过的楼阁花筑不胜枚举,他用上自己最快的速度,依然花费不少时间,终于远远地看见了望舒院的轮廓。

    秦苒美眸之中闪过一丝疑惑,默默将到了嘴边的送行语,给暂时咽了回去。

    老公爷谢墉,将手里那张薄薄的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便神思恍惚起来。

    他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扇风,心里还不忘往回找补。

    茗萃园——

    说话间,主仆俩眼神交汇,彼此眼中都有着说不出的无奈。

    檀青回道。

    秦苒微微颔首,顺着檀青搀扶的力道坐起身,问过女儿今儿歇晌的情况,得到满意的答复,这才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湿帕子净了净脸。

    秦苒微微屈膝,福身行了个夫妻间的日常礼,谢朝脚步微顿,淡漠的眸子轻描淡写地扫了秦苒一眼,点了点头,便再次迈开步伐,从秦苒身边无声走过。

    “夫人,世子爷起了。”

    谢朝弃武从文,今上无奈,却仍旧不肯收回兵符,只差没当众言明只要谢老公爷活着一日,他就一日不会收回兵符了。

    老公爷打到无仗可打,先皇便召其回京,任为兵部尚书,还将拱卫京城的重任交于他手,经年后先皇病危,又将护持太子登基的大任托付于他……

    秦苒站在原地没动,只等谢朝取完书,继续送他离开。

    武安公府,世子夫人秦苒,歇过晌刚睁眼,脑子还有些迷瞪,便问守在凉塌前的大丫鬟檀青:“我歇多久了?世子爷起了没?”

    不过那也只是夜里,白天除了过去用膳,他鲜少在后院逗留,现下时辰还早,所以人一定在外院书房。

    待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她起身走到绣着雨后清荷的檀木屏风后头,再出来时,身上便多出了一套素底妆花月华裙。

    太医心中仍旧放心不下,用衣袖抹了把汗,拍着胸口道:“便是如此,也还是该请个平安脉才好。”

    按照他平日的习惯,歇过晌,他就该离开后院了,秦苒此行,只为送他出门。

    守门的小厮告诉他,世子爷去夫人院里用午膳后,就再没回了。

    这边离水榭近,比走正门近便。

    “不忙,”老公爷略作思忖,便抬眼看向六喜,“去把朝哥儿叫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办。”

    月华裙轻描淡绘,颜色淡雅,行走间却隐隐流光,仿若将天上那皎洁月儿发出的晕耀光华,穿在了身上,衬得未曾梳妆的秦苒,仿若月中仙子一般玉洁冰清、如梦似幻。

    六喜心里终于舒坦了。

    谢朝身着一袭雪青色常服,脸上没什么表情,气质清冷如霜。

    世子爷心性冷清,除去一些必要的事物应酬,休沐日轻易不出府门。

    意思就是,兵符将来要交到世子谢朝手中才行。

    如今他仍在翰林院熬资历。

    墉者,城墙也。

    水榭绣楼凌空架于莲池之上,朱栏绣户,回廊周折,几座凉亭四角飞翘,分布水面。

    先皇对谢墉寄予厚望,而谢墉也没有令他失望。

    六喜只得扭头往望舒院去。

    然则,即便如此,老公爷心中仍有憾事……

    今上固执,老公爷也很是无奈,但主上不疑,信赖如初,也令老公爷的晚年生活过得舒心安适,近两年他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只悠闲度日,好不快活。

    “……”

    “?”

    谢朝其人光风霁月,玉树兰芝,文武双全,自幼便深得今上爱重,时下他才满十五,今上却将公府印信、食禄等一概事宜交于他手,令他名正言顺越过生父,成为了公府真正的掌权人。

    两位太医奉今上谕旨为老公爷调养身体,人就住在隔壁厢房,小厮前脚跑去门口传话,他俩后脚就奔了出来,只是等他们来到老公爷跟前时,老公爷已经回神了。

    瞧见众人全都一脑门子汗,老公爷乐道:“不妨事,我不过是走神了片刻,你等不必惊慌。”

    秦苒彻底咽下了送行词,转而吩咐檀青:“给世子爷沏茶。”

    唤了两声没能得到回应,六喜立马吩咐小厮,去将府里的两位太医请来,不敢有丝毫耽误。

    当时先皇还未登极,只是个奉命守关的将军王,先皇惜才,见猎户谢大身强力壮头脑灵活,遂揽入门下,予以善待,后为其取名为谢墉。

    他这一乐,脸上本就深刻的褶子就变得更深了些,那些褶子遍布沧桑,却也令得这位昔日杀伐果决的老人显出几分慈蔼祥和之气来。

    世子爷每日晚膳前都会来茗萃园请安,风雨不改,眼看着今日过来的时间也快到了,不知老公爷有何紧要的事,还特地吩咐他去请上一趟。

    望舒院是为谢朝娶妻新建的一座独立院子,院落五进四合,不论外观内里,一应皆是京中最时兴的模样,若有人能从空中俯瞰,还会发现,坐落在公府中轴线上的,正是世子夫人的望舒院,而非国公夫人的春晖堂。

    原来只是要取书啊。

    从前世子夫人未进门时,他不是在书房和演武场,就是在老公爷身边待着,三年前世子夫人入府,他常待的地方又多了一个望舒院。

    六喜闻言,心中有些纳罕。

    短短两句话的功夫,进来伺候主子更衣的丫鬟便鱼贯而入。

    因谢庭此人荒诞不羁,不能当事,便只给了个空头爵位,不曾派官,又依着老公爷的意思,立嫡孙谢朝为武安公世子。

    六月的日头透着一股子狠劲,尤其毒辣,路边的花草树植被晒得蔫哒哒打不起精神,六喜走在太阳底下,不一会儿就热得满身是汗。

    只是那兵符,今上却不肯收,私下里对老公爷道:“兵符只有在谢家人手里,朕才得以安寝。www.nianping.me”

    小丫鬟将六喜引至后院,一方莲池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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