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夏日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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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没意思。”她喃喃道。

    江折雪一愣，连忙拉住宣郁的手，生怕他反悔。

    “很无聊吗？”

    他的腿上盖了一块波西米亚风格的毛毯，厚厚的专业书籍就平摊在他的腿上。

    挑高的落地窗旁还有两棵高高的棕榈树。

    明明身处绿意盎然的书房，他却莫名觉得自己坐在寺庙的某个房间，房间里树枝的影子斑驳。

    然后无限循环这一过程。

    良久，江折雪终于再次开口：“我感觉我最近的生活不太健康。”

    “就像《亡灵书》上写的——肉体的死亡为灵魂开启通往永生的大门，古埃及人认为灵魂是多重的，就像死去的第一重灵魂叫“卡”，第二重灵魂“巴”还能自由地驰骋在天地间，但巴需要不时返回躯壳，所以，逝者尸体的防腐就显得尤为重要……”

    宣郁并不介意江折雪把他当靠背的石头。

    悠闲地坐在寺庙的树荫下，嗑着莲子翻着小说，不远处就是一片香远益清的荷花池，怎么想都比在室内雨林斗地主有意思。

    江折雪靠在地毯的抱枕堆上，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云间的热带雨林。

    云间怎么可能会有热带雨林？

    宣郁很喜欢听她这样说话，声音迷迷糊糊，像是在无意识地亲近着热源的小动物。

    “为什么呢？”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天，江折雪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废物。

    *

    她用这种迷迷糊糊的语气做着免责声明：“我一点都不了解哦，我对埃及的刻板印象就是金字塔和法老……还有趴在沙漠里的大猫。”

    回到宣家别墅的江折雪继续自己废物点心的生活。

    宣郁又开始不自觉地理着她的头发，他不厌其烦地把她冰凉的发丝缠绕在手上，像是恨不得自己的手指与她的头发永远纠缠。

    宣郁接过她的话，嘴角微微勾起：“埃及的统治者们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在沙漠中建造出恢宏的金字塔，他们站在权力的巅峰，也相信自己可以借此跨越生死。”

    “很棒了，”宣郁轻轻笑起来，“虽然很少，但是几乎没错，准确率还是很高的。”

    江折雪没有回答，只是又打了个哈欠，像是一只永远睡不饱的猫。

    她靠着宣郁，手指在他的脚背上敲了几下，像是催促他继续讲些什么，就当是讲故事打发时间。

    几百年几千年，人们从认识死亡到意欲跨越死亡，生理上无从论证，思想上版本颇多。

    江折雪思维迟钝的大脑缓慢地反应了一下，宣贺好像提过，宣郁是研究古代语言的学者。

    “要不去找悟山大师玩吧，”江折雪认真提议，“他的作息听起来非常健康。”

    她的生活相当规律。

    这让宣郁愣了一瞬。

    听了她的话，宣郁却只是抿起嘴。

    她甚至认真考虑过，等宣贺把钱全部付清后，她也要在家里搞一个这么霸气的书房。

    她还无知无觉地仰着头，调子懒懒地问他：“你在看什么？”

    “是。”宣郁应道。

    他详细描述了埃及木乃伊的制作流程，埃及干燥的自然环境本就得天独厚，后天的防腐措施为尸体的进一步保存打下基础。

    不知名的蕨类植物在书柜角落葱郁成一片鲜绿，书柜和书柜间甚至还有的区域专门种植苔藓。

    *

    她慢慢梳理宣郁刚才说过的：“正因为他们相信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人们想要超越生死，无非是想和逝去的亲人重聚，或者想要继续自己现在的生活，他们渴求不灭的灵魂，希望死后仍然保留着生前的一切，尤其是……”

    江折雪：……我一共才说几个词，你的学生们知道你如此宽容吗？

    道教通过炼制丹药延年益寿，思想上修身养性，追求得道成仙；基督教洗清自身罪孽，升入天国，获得永久的幸福与安宁；佛教有涅盘重生，解脱悟道，脱离六道轮回。

    “清风拂面，书声朗朗，听起来多有意境。”

    江折雪不知道，但江折雪觉得很霸气。

    爱和情感从不是高位者的必需品，永生是权力的延续，追求永生也不过是追求权力的另一层阶梯，只不过这一层阶梯通向具有神话色彩的死亡国度。

    江折雪坐在他一旁的地毯上，身后是柔软的抱枕山，她手指随意地点了几下平板屏幕，万分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江折雪像是已经对永生失去了兴趣，此时百无聊赖地扯着宣郁腿上那块波西米亚毯的流苏，看起来的确非常无聊。

    要的就是这种独一无二唯我独尊的气质，书中不仅有黄金屋，书中还有一座亚马逊雨林。

    江折雪满怀期待地想象着。

    她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裙子下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腿，米白色的针织衫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就像随便扯了个毛毯盖在身上。

    “古埃及对永生的追求相当执着，他们认为死亡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死后才真正踏入永生的大门……”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那你就是在研究埃及历史？”江折雪靠在他的腿上，语调还是懒懒的。

    每天七点晨起，伴随着早晨的微风和荷花的清香抄默经文，感受佛教哲理的迷人魅力，晚上十点睡觉，睡前虔诚诵读经文，修身养性，摒弃凡尘琐事的烦扰。

    “是埃及文明相关的文献。”宣郁轻声回答。

    她扭过头看着宣郁，那双眼睛无比坚定，语气却很不满：“我这几天总是玩游戏和睡觉，一点都没意思，我感觉我的脑子都要坏掉了。”

    宣郁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眼底浮现出一点笑意，他微微俯身，想要靠江折雪更近一些。

    乔庭之作为一个和尚，生活很难不健康。

    “我在看他们追求的永生，那是古埃及人的向往与信仰。”

    宣郁垂着眼看坐在地上的江折雪，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落在地上的手，素白的指尖无意识攥紧地毯上的毛绒，像是在思索。

    宣郁就在这一片盎然的绿意中，平和地坐在一把靠椅上。

    宣郁不在意她的话题转换，回答的声音轻轻：“我可以陪你。”

    江折雪斗地主的主要场所是宣郁的书房。

    在人类历史的长河里，永生一直是一个诱人的话题。

    江折雪只是慢慢摇了摇头，她像是又开始困倦，语气变得迷糊：“永无止境的生命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一个人的长生需要牺牲无数人……”

    “权力。”

    “你刚才说，古埃及人对永生的追求来源于生死观和灵魂观的构造……”

    晚上睡前陪宣郁聊聊天，早上起床后打开门，把蹲在门口的宣郁放进来，洗漱，和宣郁一起吃早饭，用平板斗地主，吃午饭，下午继续斗地主，吃晚饭，晚上挑选别的游戏打发时间。

    她把手里的平板随手扔在地毯上，不甚清醒地揉着眼睛：“你在研究埃及文字吗？”

    江折雪对埃及的知识无比匮乏，但为了陪宣郁聊会儿天，她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的几秒，最后勉强吐出几个词：“法老，木乃伊，金字塔……我以前好像还看营销号写过什么黑水晶心脏。”

    当然没有，但是宣家有。

    宣郁这是把森林搬进他的书房了吗？

    “人类文明都有追求永生的痕迹。”

    江折雪只是靠着他，好半天才重新开口：

    *

    宣郁心中迷雾重重，他低声诱哄着江折雪，想要听她说更多，无论说什么。

    话题转变太快，一下子从神秘玄学频道跳到了养生。

    宣郁的书房足足有近两百平，胡桃木的深色书架直顶天花板，镶嵌着的黄铜牌在阳光下闪着光。

    宣郁轻轻按住她作乱的手，但并没有放开，反而笼在自己手下。

    真是一个超脱世俗普爱众生的虔诚和尚！

    宣郁低声诱哄着，轻轻牵引着江折雪靠在他的腿上。

    宣郁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小声问道：“什么？”

    好吧，室内雨林斗地主也挺有意思的，但她已经连续斗了三天，地主都要被她全部斗死。

    据悟山大师本人介绍，他每天都在寺庙里抄书诵经。

    他的手指扫过她的头发，然后慢慢往上，轻轻触碰她的额头。

    但书房里最令人惊奇的是数量惊人的绿植，外形酷似芭蕉树的天堂鸟高高地扬着自己浓绿的扇叶，高高低低挂在天花板的吊兰垂下长长的藤蔓。

    这本来是一个很温情的姿势，像是旧版插画里倚靠在仙女教母身上的灰姑娘，但感觉自己腿麻了的江折雪利落地翻了个身，后背靠着宣郁的腿，像是靠着一块垫背的石头。

    “刚刚你明明答应我的！

    “那你想干什么？”

    房间里也有这样一个人，她靠着他，身上浮动着熟悉的花香。

    “这样坐着很累的，你可以靠在我腿上。”

    宽敞的书房里开着温度偏低的空调，宣郁便给她准备了线织衫外套，柔软的织物蓬松得像是云朵。

    他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声音轻柔：“文字的演变是历史的缩影之一，我只是顺着这条线，想要看清背后的历史轨迹。”

    永生和权力似乎总是摆在一起。

    江折雪靠着他，慢慢蜷缩起抱住自己的腿，无意识地把自己缩起来。

    江折雪已经被引起了兴趣，她没管宣郁的小动作，只是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腿上的毛毯，手指还不自觉揪着毛毯上的流苏，这是她思考时常有的小动作。

    江折雪原本有些昏昏欲睡，最后被宣郁讲得越来越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