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七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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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贺不自觉轻啧一声，目光看向窗外：“但这本书不是在博物馆找到的。”

    这样子，像极了在很久之前的马场，她也是一脸纠结地盯着江折雪。

    宣郁想给郑晚月做一个心理测评，后者则表示自己很好，极力拒绝任何的心理测评。

    大概是看江折雪的事情过于焦灼，她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宗一合已经死了，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我的情况不会更糟。”

    宣郁难得耐心地等了等，等宣贺和宾客寒暄完，走到一个安静一点的角落。

    等江折雪推着她拐过走廊，廊下的经幡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郑晚月：“……”

    和其他人不同，过去十几年的时光在她身上留下过于深刻的划痕，病弱和梦魇至今不曾离去。

    她伸手，把江折雪下垂的嘴角往上扬：“陪我走走吧，就我们俩。”

    一脸颓丧的郑晚月对此毫无意见，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

    听了这话，郑晚月却忽然愣住，随后神情有些踌躇地望着宣郁。

    大概是信号问题，好半会儿宣郁才能再次听清他的声音。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宣郁这么烦？

    看起来留下的心理阴影过于深刻。

    见她一直沉默，郑晚西开口问道：“我是故地重游，你和宣郁呢？”

    回国后，他仍然继续自己的工作，宣贺忙得几乎见不到人影，据说最近和哪家展开了合作。

    望着窗外无边的黑夜和闪烁的星辰，宣郁罕见地愣神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回答电话那头的宣贺：“是吗？”

    她的声音更小：“就是，我和姐姐的疗养院打的电话……”

    无论如何，最后她一个人推着郑晚西往寺庙深处的庭院走去。

    她抬头，唇边一点笑：“也是来追忆往昔？”

    这家伙还在她面前神情严肃语气冷静道：“逃避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记忆创伤……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事情比较混乱，你的无所适从也可以理解。”

    宣郁可以在高强度下持续工作，正常人都需要一个良性的缓冲期。

    郑晚月的表情比较颓废——实际上，她从日本回来后一直比较颓废，大概是在别人口中得知了自己昏迷期间的遭遇。

    见江折雪过来，她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全当打过招呼。

    江折雪绕到郑晚西面前，蹲下，眉头微微皱起：“真的治不好？”

    再说，宣贺那个老狐狸的合作对象就是郑家，他没必要在这时破坏两家的关系。

    毕竟谁也不会真正苛责郑晚西。

    和郑晚月有过眼神交流，江折雪在郑晚西面前半蹲下来：“我前几天要去见你，晚江小姐说你在休息。”

    “哦？”宣郁抬起眼皮，“哪找的？”

    江允知最后的情况如此……惨烈，想必郑晚西这么多年也是日夜煎熬。

    而郑家最小的孩子郑晚月经常来找他。

    郑晚月笑容浅浅：“毕竟这么多年了，这是神经性损伤，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

    她继续带着郑晚西在寺庙后方的慢慢走着。

    江折雪听见她的声音，像风从廊间吹过：“折雪，你永远猜不到他们那种人到底在想什么。”

    ——

    这里几乎没什么人，院子里比较寂寥，角落里的几棵树落下叶子，在地上铺散成薄薄的一层。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神情却很平和：“放心吧，没那么严重。”

    郑晚月面无表情地盯着曾经的偶像：“老娘，我，非常好。”

    这番话可以说有进有退，既不会让她过度紧张焦虑，又可以提醒她注意此时的心理状况。

    于是宣郁八风不动地坐在自己书房深处，相当安稳地继续自己的研究。

    不知道是不是心态不同，江折雪发现自己很难找到很多年前那座可怕寺庙的影子。

    毕竟宣家的地形无比复杂，没有人引导

    宣贺没注意到他的愣神，只以为宣郁是在工作的空隙勉强接了个电话。

    他没再多想，提了一句回国的消息后便挂断了电话。

    十几年的时光流水般逝去。

    宣郁稍微想了想，记忆里似乎只有十几年乔家大小姐怀孕后独自回国的印象。

    他说：“是乔家给的。”

    宣郁坐在落地窗前，窗前摆了盆繁茂的龟背竹，窗外则是一旁黑暗的沙漠景观。

    郑晚西微微笑着，却不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面对郑晚月，宣郁莫名有一种长辈的心态（？），所以他还是可以理解此时她抵触的情绪。

    江折雪不满地拉住她的手，最后却只能嗔怪道：“你就瞒我一辈子吧。”

    恰好此时宣贺从国内打来电话。

    那人早就有鬼鬼祟祟的小动作，他只以为这人可疑只在学术上，没想到作风和私生活如此没有底线。

    埃及的工作遇到了瓶颈，几个月来，团队的工作一直没有进展，长期的高压工作已经让其他人陷入疲惫和厌倦。

    带着这点愧疚，宣郁不好直接把郑晚月请出去。

    这让宣郁微微一怔。

    郑家当然可以找来最好的医生和医疗器械，这样的医疗水平仍然无法让郑晚西完全康复吗？

    郑家小小姐不是很能接受自己生喝了一碗公鸡血，还和一个死人共处一室的悲惨现实。

    宣郁本人还在埃及，整天埋头于工作室和研究院的文献检索。

    可以理解，毕竟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被宗一合丧心病狂的行为被狠狠膈应。

    郑晚西却笑得很宽容，还拍了拍她的手：“好了，都过去了。”

    那张压在江允知桌上玻璃下的照片，照片上二十出头的郑晚西坐在一堆凌乱的文献里，看上去年轻而美好。

    当然，小少爷人没回来，差遣他做事的短信却一条不少。

    她总是这样，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总是什么也不说。

    他说，宣郁一直想找的那本资料找到了。

    电话这边的声音终于清晰不少，宣贺却一时不知道该和弟弟说些什么。

    面对郑晚月，宣郁其实有一点的愧疚，毕竟她的法语老师是他课题组曾经的成员。

    所以，她真的永远不会知道，宗一合到底为什么非要咬着江允知不放吗？

    听她这么说，江折雪扭头看向宣郁，后者相当绅士贴心地表示：“女士们自便。”

    这略带戏谑的语气让江折雪无奈叹了口气，说：“你应该能猜到。”

    江折雪实在想不明白。

    江折雪先是一愣，随后上前几步迎上去。

    于是他放缓语气，说：“这些事情并不是你的错，所以产生负面情绪都是应该的，但过度的负面情绪可能会干扰你的正常生活……”

    开罗昼夜温差较大，入夜后便有一阵一阵的凉意泛上来。

    这时她才发现推着轮椅的人是郑晚月。

    宣贺那边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不时夹杂着嘈杂的电流声。

    “你怎么来了？身体不要紧吗？”

    宣郁有些懊恼，早该把他给清理出去。

    江折雪下意识想起那座挂满红色绸带的屋子，脸色一时有些难看。

    她沉默片刻，最后语气轻松地换了个话题：“那你和阿沁那个臭丫头到底是怎么精准预测到宣郁的异样？”

    他问：“什么电话？”

    江折雪和宣郁目光对视，瞬间明白了彼此所想。

    这句不怎么像样的安慰反而让江折雪的心诡异地安定下来。

    那时，他已经决定提前回国。

    郑晚月隐约有些不安，甚至忘记了刚才对宣郁的不耐，像是孩子寻求大人帮助般小声解释着。

    郑晚月：“……”

    说起来这小子还有心理学学位……他到底哪来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考的学位证？

    于是江折雪紧紧握着她的手，低声重复道：“都过去了。”

    别以为她没看到，明显是江折雪把这家伙塞过来。

    郑晚西微微笑着：“晚月也留在这里。”

    郑晚西微微一怔，随后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他说：“她也快死了。”

    此时，与这个意外紧密相连的两人正站在院子前。

    郑晚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这种事情是无解的。

    其实他们兄弟之间的交流不算多，早年宣郁一直关在寺庙内，这些年又一直奔波在国外，少有回国的日子。

    郑晚西没有立刻回答。

    江折雪还担心着她的身体情况，毕竟宗一合曾留下过诅咒般的话。

    她抬起头看她，郑晚西的目光平和清亮，看上去很像……多年前的那张照片。

    几番犹豫之下，郑晚月终于开口，小声道：“宣郁哥哥，你记得你之前听到过我打的电话吗？”

    她说：“老实说，这其实是个意外。”

    宣郁神情严肃道：“你姐姐希望你得到妥善的照顾。”

    那时正是七月初。

    这里的格局基本上没什么变化，一些比较陈旧的角落重新修缮过，还添置了不少新东西。

    郑晚西轻声说：“本来想故地重游，没想你们也来了。”

    正常孩子对两性关系的探究是成长的必经过程，不必如此视其为洪水猛兽，正确引导即可。

    他电话那边一片嘈杂，似乎正身处某个热闹的酒宴。

    宣郁神情认真了些：“放心吧，交给我。”

    毕竟没有小孩愿意和大人讨论自己的记忆性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