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七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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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折雪实在想不明白。

    而郑家最小的孩子郑晚月经常来找他。

    江折雪先是一愣，随后上前几步迎上去。

    郑晚月隐约有些不安，甚至忘记了刚才对宣郁的不耐，像是孩子寻求大人帮助般小声解释着。

    那张压在江允知桌上玻璃下的照片，照片上二十出头的郑晚西坐在一堆凌乱的文献里，看上去年轻而美好。

    他没再多想，提了一句回国的消息后便挂断了电话。

    大概是看江折雪的事情过于焦灼，她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宗一合已经死了，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我的情况不会更糟。”

    她的声音更小：“就是，我和姐姐的疗养院打的电话……”

    江折雪绕到郑晚西面前，蹲下，眉头微微皱起：“真的治不好？”

    她伸手，把江折雪下垂的嘴角往上扬：“陪我走走吧，就我们俩。”

    看起来留下的心理阴影过于深刻。

    她总是这样，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总是什么也不说。

    那时，他已经决定提前回国。

    他说：“是乔家给的。”

    一脸颓丧的郑晚月对此毫无意见，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

    ——

    这样子，像极了在很久之前的马场，她也是一脸纠结地盯着江折雪。

    此时，与这个意外紧密相连的两人正站在院子前。

    回国后，他仍然继续自己的工作，宣贺忙得几乎见不到人影，据说最近和哪家展开了合作。

    不知道是不是心态不同，江折雪发现自己很难找到很多年前那座可怕寺庙的影子。

    宣郁坐在落地窗前，窗前摆了盆繁茂的龟背竹，窗外则是一旁黑暗的沙漠景观。

    她沉默片刻，最后语气轻松地换了个话题：“那你和阿沁那个臭丫头到底是怎么精准预测到宣郁的异样？”

    那人早就有鬼鬼祟祟的小动作，他只以为这人可疑只在学术上，没想到作风和私生活如此没有底线。

    郑晚西微微笑着：“晚月也留在这里。”

    郑晚月面无表情地盯着曾经的偶像：“老娘，我，非常好。”

    宣郁稍微想了想，记忆里似乎只有十几年乔家大小姐怀孕后独自回国的印象。

    郑晚西却笑得很宽容，还拍了拍她的手：“好了，都过去了。”

    宣郁有些懊恼，早该把他给清理出去。

    郑晚月：“……”

    大概是信号问题，好半会儿宣郁才能再次听清他的声音。

    听了这话，郑晚月却忽然愣住，随后神情有些踌躇地望着宣郁。

    和其他人不同，过去十几年的时光在她身上留下过于深刻的划痕，病弱和梦魇至今不曾离去。

    宣郁神情认真了些：“放心吧，交给我。”

    这略带戏谑的语气让江折雪无奈叹了口气，说：“你应该能猜到。”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神情却很平和：“放心吧，没那么严重。”

    这让宣郁微微一怔。

    宣郁可以在高强度下持续工作，正常人都需要一个良性的缓冲期。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宣郁这么烦？

    所以，她真的永远不会知道，宗一合到底为什么非要咬着江允知不放吗？

    “你怎么来了？身体不要紧吗？”

    他问：“什么电话？”

    见江折雪过来，她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全当打过招呼。

    十几年的时光流水般逝去。

    宣贺不自觉轻啧一声，目光看向窗外：“但这本书不是在博物馆找到的。”

    这里的格局基本上没什么变化，一些比较陈旧的角落重新修缮过，还添置了不少新东西。

    郑晚西轻声说：“本来想故地重游，没想你们也来了。”

    郑家小小姐不是很能接受自己生喝了一碗公鸡血，还和一个死人共处一室的悲惨现实。

    听她这么说，江折雪扭头看向宣郁，后者相当绅士贴心地表示：“女士们自便。”

    带着这点愧疚，宣郁不好直接把郑晚月请出去。

    于是宣郁八风不动地坐在自己书房深处，相当安稳地继续自己的研究。

    他电话那边一片嘈杂，似乎正身处某个热闹的酒宴。

    电话这边的声音终于清晰不少，宣贺却一时不知道该和弟弟说些什么。

    宣郁本人还在埃及，整天埋头于工作室和研究院的文献检索。

    他说：“她也快死了。”

    这里几乎没什么人，院子里比较寂寥，角落里的几棵树落下叶子，在地上铺散成薄薄的一层。

    她抬起头看她，郑晚西的目光平和清亮，看上去很像……多年前的那张照片。

    郑晚月：“……”

    “哦？”宣郁抬起眼皮，“哪找的？”

    她说：“老实说，这其实是个意外。”

    郑家当然可以找来最好的医生和医疗器械，这样的医疗水平仍然无法让郑晚西完全康复吗？

    这番话可以说有进有退，既不会让她过度紧张焦虑，又可以提醒她注意此时的心理状况。

    郑晚西微微笑着，却不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无论如何，最后她一个人推着郑晚西往寺庙深处的庭院走去。

    面对郑晚月，宣郁其实有一点的愧疚，毕竟她的法语老师是他课题组曾经的成员。

    江折雪还担心着她的身体情况，毕竟宗一合曾留下过诅咒般的话。

    别以为她没看到，明显是江折雪把这家伙塞过来。

    这句不怎么像样的安慰反而让江折雪的心诡异地安定下来。

    正常孩子对两性关系的探究是成长的必经过程，不必如此视其为洪水猛兽，正确引导即可。

    开罗昼夜温差较大，入夜后便有一阵一阵的凉意泛上来。

    再说，宣贺那个老狐狸的合作对象就是郑家，他没必要在这时破坏两家的关系。

    毕竟没有小孩愿意和大人讨论自己的记忆性创伤。

    那时正是七月初。

    江折雪和宣郁目光对视，瞬间明白了彼此所想。

    宣贺没注意到他的愣神，只以为宣郁是在工作的空隙勉强接了个电话。

    可以理解，毕竟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被宗一合丧心病狂的行为被狠狠膈应。

    这时她才发现推着轮椅的人是郑晚月。

    于是江折雪紧紧握着她的手，低声重复道：“都过去了。”

    宣贺那边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不时夹杂着嘈杂的电流声。

    郑晚西没有立刻回答。

    等江折雪推着她拐过走廊，廊下的经幡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这家伙还在她面前神情严肃语气冷静道：“逃避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记忆创伤……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事情比较混乱，你的无所适从也可以理解。”

    其实他们兄弟之间的交流不算多，早年宣郁一直关在寺庙内，这些年又一直奔波在国外，少有回国的日子。

    宣郁难得耐心地等了等，等宣贺和宾客寒暄完，走到一个安静一点的角落。

    面对郑晚月，宣郁莫名有一种长辈的心态（？），所以他还是可以理解此时她抵触的情绪。

    几番犹豫之下，郑晚月终于开口，小声道：“宣郁哥哥，你记得你之前听到过我打的电话吗？”

    郑晚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这种事情是无解的。

    江折雪听见她的声音，像风从廊间吹过：“折雪，你永远猜不到他们那种人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他放缓语气，说：“这些事情并不是你的错，所以产生负面情绪都是应该的，但过度的负面情绪可能会干扰你的正常生活……”

    郑晚月的表情比较颓废——实际上，她从日本回来后一直比较颓废，大概是在别人口中得知了自己昏迷期间的遭遇。

    埃及的工作遇到了瓶颈，几个月来，团队的工作一直没有进展，长期的高压工作已经让其他人陷入疲惫和厌倦。

    见她一直沉默，郑晚西开口问道：“我是故地重游，你和宣郁呢？”

    宣郁神情严肃道：“你姐姐希望你得到妥善的照顾。”

    她抬头，唇边一点笑：“也是来追忆往昔？”

    毕竟宣家的地形无比复杂，没有人引导

    她继续带着郑晚西在寺庙后方的慢慢走着。

    郑晚月笑容浅浅：“毕竟这么多年了，这是神经性损伤，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

    当然，小少爷人没回来，差遣他做事的短信却一条不少。

    恰好此时宣贺从国内打来电话。

    江折雪下意识想起那座挂满红色绸带的屋子，脸色一时有些难看。

    宣郁想给郑晚月做一个心理测评，后者则表示自己很好，极力拒绝任何的心理测评。

    他说，宣郁一直想找的那本资料找到了。

    毕竟谁也不会真正苛责郑晚西。

    和郑晚月有过眼神交流，江折雪在郑晚西面前半蹲下来：“我前几天要去见你，晚江小姐说你在休息。”

    江折雪不满地拉住她的手，最后却只能嗔怪道：“你就瞒我一辈子吧。”

    说起来这小子还有心理学学位……他到底哪来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考的学位证？

    望着窗外无边的黑夜和闪烁的星辰，宣郁罕见地愣神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回答电话那头的宣贺：“是吗？”

    郑晚西微微一怔，随后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江允知最后的情况如此……惨烈，想必郑晚西这么多年也是日夜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