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花开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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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了电话。

    “我们也担心他心里会不会想别的什么，觉得我们偏心啊，还跟他说过带两个孩子在身边太累了，他是哥哥要多懂点事，他也没说过什么。是有一年他小姨回家，给他买了玩具，别的小孩儿见到就迫不及待拆了玩，他才六岁吧，就一点儿兴趣都没了，后来发现他几乎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游戏也不喜欢，动画片也不看，也不跟别的小孩儿玩，不仅不哭连话都不说，经常一个人坐着，他小姨变着法子逗他都不行。”

    他宁愿自己不在A市，那还有借口不去找她。

    她并不是冲动，已经耽误得太久，错过了很多，当这一天来临，她一刻也等

    所以你明白了吗，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爸爸希望你也不要失掉这份勇气。

    清晨，她揉着朦胧的睡眼从房间出来，在备满丰盛早餐的餐桌上看到。

    这两天他始终回忆起那天周樟园她爸来找他说的那番话，当时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忽略了一些奇怪之处。

    事实证明我错了，你永远不可能用一个老化的观念去改变一个天才，正是这样的做法才最终导致了公司的破产，这之中爸爸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命运足够悲惨，而他似乎比自己更惨。

    -

    还有最后一句，也不要为我担心，我去旅游了，忙忙碌碌了一辈子，还没好好看过世间的风景。

    “什么意思，怎么人不见了？”

    ……

    她的惨是物质世界的天崩地裂，他是平淡而绵密的精神干涸。

    “我妹妹说让我们还是把他带在身边好点，这样下去不行，太孤僻了，我本来打算小学读完就把他接过来的，但是……我跟他爸离婚了，也不是离婚……就是，哎，反正，他爸走了，我那个时候状态也不好，回家还得骗他爸爸弟弟为什么没跟他联系，我说暂时没法把你接去城里了，再过两年行不行，他就说好，让我们带着弟弟就行。”

    ……

    后来她走了，我也没有后悔过。感谢我的勇敢，所以有了你，有过一段完整幸福的时光。

    还有你妈妈，这个从哪儿说起呢。当初是我三番五次追求你妈妈，她是大明星，不缺追求的人，我在其中算不上最好，他们都说我不可能，但我还是要追，因为我就是爱她，不愿辜负这份爱，而且我一向觉得，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一个人如果连追求幸福的勇气都没有，怎么谈得到幸福呢。

    我现在并不担心你过不好，你已经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了，我只是担心，你错过和遗憾。如果还喜欢就去追吧，我的女儿要像我，不要因为害怕受伤就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利。

    飞机起落过程带来明显的颠簸，周樟园坐在靠窗位，看到下方诺大的机场和城市笼罩在一团乌黑烟云中，有些害怕，但比害怕更多的却是急切。

    而最终的结果，她也确确实实让他痛了。

    因天气影响，许多航班都延误或被取消，机场人流密集，喧嚷嘈杂，天空还有闷雷闪电。

    薄薄的纸页被翻开。

    顾云行潦草收拾了自己赶到机场，在机场大厅中穿梭，询                                                问着C市到A市的航班。

    他要知道更多信息才能知道去哪里找她。

    周樟园捏紧了水杯，视线黏在杯壁上，长久睁着不眨动的眼，有些干涩。

    她伤害了他。

    明知会痛，还是义无反顾做了。

    “去了，没人。只有李然在，她说小园前两天就告诉她今天不去了。”

    “她有说去哪儿找了吗。”

    那一片荒芜的土地，终于勉强开出一朵不易的花来，就被她无情地掐断。

    “李然说，小园告诉她，她要去找个人。”

    今早起来就想着往家里打个电话问一下，结果他人还没醒，他妈已经打了过来。

    顾云行觉得命运有些太过捉弄他了。

    知道你心里是有怨言，所以爸爸还是想向你解释一下。当年的事，并不是全怪他，其实我早已经意识到我们理念不合，不适宜再同一路，他非常有创造力，适合自己去创造新的事业，但我因为自私，想让他当我的接班人，所以把他留在身边，用我的想法去驯化他。

    前几天见到莫彦，跟他聊了很多，这几年其实他也经常来看我，我托他帮我照看着你，但他说你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那天去电影院，爸爸看出来你的心意，所以才配合安排了你们俩见面。

    机场上空浓云密布，路面潮湿光滑，几架飞机在空中盘旋。

    林姐突然笑了：“就是一点儿都不像我，太窝囊了，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爸也不这样啊。”

    “找什么人？”

    电话里，他妈焦急慌忙地告诉他，周樟园人不见了。

    “真的好转过一些，不过也就那样了，其实这也并不会影响生活什么的，像他这种性格的也很多，所以我没想要怎么改变他……”

    “下雨了，我们走吧。”

    “为什么？”顾云行一边通电话，一边飞速起床穿衣。

    -

    A市今日大暴雨，狂风大作，积雨沿着马路滚滚流动。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天气预报黄色预警，随后两天将会迎来大暴雨。

    《死对头当上明星了》

    顾云行一下惊醒。

    你林姨，哦，又忘了，是你林姐，她跟我说了你和那个小子的事，具体的她应该已经跟你说了。她问我的看法，我说这当然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喜欢我自然不会阻拦，如果不喜欢我也不会强迫你。

    顾云行担心她会做傻事。

    顾云行因拍戏受伤，小腿有些骨折，在家修养。

    机舱内乘客怨声载天，已经比预期的到达时间晚了将近一个小时，刚刚的降落重飞和外面翻滚的浓云又激起一阵人心惶惶。

    顾云行压住慌乱：“店里，去她店里看一看……”

    说这些，是希望你放下心里的隔阂，爸爸走后，也依然托他照顾你，有困难别自己闷着。

    窗外暴雨如注，顾云行心里也嘭地雷声四起，动作全都滞缓，扯碎了心神。

    他出来得急，连伞都没带，车停在航站楼外，全身被暴雨浇了个透。

    我们都原谅过去，不要让过去耽误现在和未来的幸福，无论何时，用最大的力量去把握幸福。

    林姐谈到这件事语气比前面欢畅得多，周樟园附和着笑了笑，可其实心里却更为紧涩。

    “A市。”

    她想起在医院里被人彻夜照顾的那几个晚上，想起在那之前发生的一些事。

    小园，原谅父亲不告而别。

    周樟园父亲给她留了封信。

    “我……等我走出来，生活稳定过后，才真的把他接到身边来，那时候性格已经养成了，就是不活泼，说大点，是没有生气，跟谁都隔着一层似的，包括我，不向外界索取，也不接纳他人……他们说，他是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不去爱人也就不会期待别人爱我，每个人都从自己的成长环境中习得一些生存的方式，这是他习得的。”

    “哎，小园她爸爸生了重病，不想小园看着他走难受，自己离开了，今天早上我送他去机场，回来再去他们家，就发现小园人不在了……”

    可他就在这里，他再难受，也抵挡不住去确认她安危的心情。

    -

    为什么是前两天？

    林姐吃了块甜点，接着道：“哦对，想起来个好笑的事儿，我刚把他接过来的时候，没告诉他他爸走了的事，过了大概一年他自己发觉了，其实可能发现得更早，就是不说，他觉得他爸抛下我跑了，还带走了弟弟，一分钱不给我留，也不知道他哪儿看的那些，觉得我很惨，还要养着他，实在不容易，然后就各种省吃俭用，还出去打工，回来就把那些钱放客厅，我本来想老实告诉他家里没那么穷的，但我一看他这样有生气多了啊，就没说，有时候还得装一装，装成我真的很不容易的样子，他信了好久，连退学进娱乐圈都是因为这个，那年突然往家里打了一大笔钱，还说他要退学去当明星，能赚好多钱，我吓了一大跳。”

    一架来自C市的民航客机，在盘旋半个小时后，终于能够降落，第一次降落不成功，近地时突然遭遇强风，被迫重飞。

    那年在一堂父爱有关的课堂上，他没有哭，她介怀地骂了他好久没良心。

    “而我想不到，他竟然有一天愿意爱人。”

    致亲爱的女儿：

    “小行从小跟他奶奶长大，我们在外面工作，也不怎么管他，就每年过年回家的时候见一面，后来有了他弟弟，分给他的时间和精力都更少，他弟弟身体不好，我们一直带在身边，对他就忽略得更多……”

    这里，他妈停了两秒，声音低了很多，才道：“说找她喜欢的人。”

    “是吗……”声音犹如飘散在空中。

    意料之外却又是预料之中的结果罢了。

    前两天？

    “我是比较愧疚，但是太过刻意地去弥补会让他更加敏感，会觉得他们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亏欠，不是真的想对我好，所以我尽量不抱有那样的想法，也不刻意避免提小时候丢下他的事，我按我的想法，想当一个什么样的妈妈就怎么做了……我想说，我得让他体会到真实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许才能破除那道围墙。”

    现在渐渐回过味来，总觉得不太对。

    林姐说他冷漠，因为从小缺失父母的爱，所以封锁自己，不让自己生成爱，因为那会痛。

    心里抑制不住地担忧，周樟园那么在意她爸，她爸走了，对她是难以想象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