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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行书的目光先是看向了象部王吉贞,对方今天说了圣上已经预料到年末君臣不济,那么是否已经另外做好了准备?

    若是提前告诉柯黯然,至少让柯黯然心里面有一个准备。

    乃是柯黯然上送《天圣民三才感应策》之后,大夏圣上赏赐下来的珍稀之物。

    所以现在的‘新儒’反而不是王明义与张三弄出的以《新学》报为基础古文运动,这项运动在儒家老一辈的学究看来,只是基于‘技’,尚未上升到‘道’的程度。

    柯黯然端起酒杯,自己也喝了一口,问道,“何事让你连夜冒险赶来。”

    首先是《天圣民三才感应策》的上奉之人是柯黯然,儒家之徒,因为董行书将柯黯然召回天京,在大多数中下层甚至一部分上层儒家学士眼中,这就是董行书这位儒家魁首和儒家青年俊杰的和解,同时《天圣民三才感应策》被圣上接纳,也预示着儒家提出了一个新儒学的概念,与周铁衣的‘人欲学说’对抗。

    董修德见到好友拿自己开涮,有些恼怒道,“都大祸临头了,你还笑得出来!”

    在场皱眉的众人眼前一亮,他们总算是明白了董行书为什么犹豫不决了,这虽然是为了周铁衣火中取栗,但如果成功了,那么柯黯然的天圣民三才也就有了限制大夏圣上的手段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大家都逃不出去的局,无论大夏圣上有多愤怒,只要他想要继续修道,就需要解决这个现实的问题,这是他选择的道统本身的缺陷。

    在场不少人暂时没有听懂董行书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面露难色,犹豫一番,“这件事需要先告诉柯黯然吗?”

    但成也天圣民三才,败也天圣民三才。

    这一点就像是周铁衣贬斥梅俊苍一样,即使董行书和柯黯然不对付,但此时在绝大多数儒家学子的影响下,两人也是唇亡齿寒,假戏真做,董行书不可能对外人宣布,他只是想要利用柯黯然顶住周铁衣压力,暗中培养王明义等人。

    董行书转头看了一会儿烛火,“他既然走这条路,就应该有个准备,连这关也过不了,就说明他这条路走不通!”

    柯黯然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过了许久才放下来。

    大夏圣上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蒲团,柯黯然再次拱手一礼,坐了上去。

    学部尚书唐安世是对董行书想法最了解的一批人,他轻声说道,“真是峰回路转,殊途同归啊,没想到这《天圣民三才感应策》最后的完善竟然落到了周铁衣身上。”

    在场儒家众人虽然因为儒家利益算计众多,但都是心存理想,不然当初也不会支持梅清臣跪午门了。

    在场儒家诸多官员本能就不想要掺和进去,因为董行书在上面落笔,那就是为周铁衣火中取栗。

    旁边的盗家之人听后,心悦诚服起身,对柯黯然抱拳道,“之前听闻周侯买醉黄金楼已经是大夏一等一的风流之事,今日柯先生以龙鱼待我和少爷,当不逊分毫。”

    他其实刚刚听到王吉贞三卦的事情就已经猜出了结局,只不过其中关窍已经不便与他人言语,免得破坏了圣上和天后的局,反倒是叫他们儒家里外不是人。

    柯黯然反笑道,“那这龙鱼能够救我性命吗?”

    次日,宫门刚开,柯黯然就进入宫中,和当初圣上荣宠周铁衣一样,如今柯黯然的荣宠更甚一筹。

    柯黯然一边取来三副碗筷,招呼送董修德一起来的盗家门客同坐,一边摸摸酒壶,看温的怎么样了。

    宣法殿中,已经搬居此处的大夏圣上听到太监禀报,柯黯然天色刚亮,就请求面见,他睁开眼睛,眼中的大日光辉忽暗忽明,似乎在寻找一个平衡点。

    柯黯然见董修德夜闯自己家就明白他有要事要给自己说,毕竟自己回京这么久,这位好友依旧碍于董行书的威严,与自己疏远,而今天竟然连夜闯进来,肯定是有事关自己性命的要事,同时董行书又不愿意告诉自己。

    这等珍宝就算是放在三司府内,也是极为珍重地养着,但如今被柯黯然捞起,只见风雪如刀,龙鱼拼命挣扎起来,但不一会儿就成为案板上的珍馐,被细细切成鱼形的龙鱼随着柯黯然打开的窗户送进了屋内。

    他话音刚落,忽然外面的风雪就像是一只大手,破开了柯黯然水房前水池的冰层,从里面捞出一条金灿灿的龙鱼,这龙鱼品相极优,已经是四品之属,更难得的是其本身天赋能够聚集气运。

    同时柯黯然又需要大量的人来继承他的学说道统,趁着周铁衣离京,他已经在太学院宣讲过几次,收拢了一批儒家的名儒学者,这一点董行书也无法阻止。

    “让他进来吧。”

    圣上不仁,天降灾祸以警示!

    董修德羞怒道,“我冒死来救伱,你还要考校我吗!这龙鱼一是圣上所赐之物,杀之不祥,二是你这院落的风水之基,杀之自败气运!”

    董修德一时间语塞,这份奏折牵连周铁衣这个掌握圣力,同时掌握朝廷经济命脉,关乎前线军事的‘奸臣’,但又牵连司律,司民乃至于想要限制皇权的诸子百家,甚至连圣上才提拔起来的‘自己人’柯黯然也被牵连进来。

    晶莹剔透的冰盘之上,每一片鱼肉都殷红如血,如同寒风之中绽放的玫瑰。

    说到这里,他再次长长一叹。

    柯黯然摆了摆手,刚好酒已经温得差不多了,他给两人和自己倒了一杯酒,示意董修德先喝酒。

    柯黯然开口笑道,“你以前可没有夜闯他人门户的习惯啊,这非君子所为。”

    正在屋内神入冥冥的柯黯然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双眼毫光绽放,屋内阴影照亮,露出两道身影。

    等苏洗笔离开,大夏圣上才开口问道,“你认为这是阴谋还是阳谋。”

    “坐。”

    正是董行书之子董修德和一位盗家门人。

    柯黯然继续说道,“这鱼龙不能够救我性命,兄长和这位阁下却愿意冒着父命,天威来告知我大祸将至,所以我当以这条龙鱼款待两位。”

    见众人想清楚了,董行书环顾四周,“名字我自然是要落上去的,不然岂不是让那小子和法家小瞧了我们儒家,只不过过程该如何做,我尚且不明。”

    “你早上急急忙忙赶来,是周铁衣又弄出了什么事情吧?”

    柯黯然拱手道,“他未动天京军权,落笔文书上有司律,司民两人签字,但唯独没有右将军的签字。”

    既然三才可以帮助大夏圣上成道,自然也能够形成新的桎梏。

    王吉贞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圣上的想法。

    柯黯然虽然昨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大夏圣上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他轻叹道,果然,对于周铁衣要在墨石案上继续做文章,大夏圣上其实心中已经有预料,而且还早已经准备好了解决办法,所以才有了当初三卦之言,只不过自己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卦象会映照得这么快。

    “这哪是好事,已经大祸临头了!”

    董行书提笔,将自己的名字落了下去。

    若这是逼

    但他们又绕不开这个话题。

    一杯温酒下肚,伴着肥美的龙鱼,精气神在美味之中得到滋养,董修德也已经从惊怒之中回过神来,摇头叹息道,“所以当初我才喜欢与你做朋友,可惜我父亲…”

    柯黯然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圣上看了这奏折,自然会暴怒,但暴怒之后呢?”

    柯黯然将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董修德背着董行书,连夜找自己,将消息通知给自己。

    柯黯然进入宣法殿中,先拜道,“臣请罪。”

    旁边的人附和道,“或许柯黯然已经推算出来了,不过他毕竟不是周铁衣,只能够等着周铁衣走这一步,怪不得他之前没有对周铁衣穷追猛打,不然这法门别人说出来,当真是死路一条,唯有周铁衣说出来,还有几线生机。”

    不过没有等他彻底拜下来,周围的云气就上托,托住了柯黯然,大夏圣上一反常态露出笑容,“先是梅清臣请罪,而后是周铁衣请罪,如今连你也请罪,今年我大夏朝的忠臣倒是一个个罪责不断,显得朕治理无方了。”

    柯黯然起身,从床边的酒柜中取出一壶酒,不紧不慢地拿出泥炉银炭,一边温着酒,一边说道,“可惜晚上没有吃食…”

    他凝视着窗外的风雪,“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是不变的道理,这话本来当我去说,我去冒犯天威,他帮我说了,倒是一件好事。”

    当时他们不怕圣上天怒,如今自然也没有理由怕。

    “如何不智?”

    旁边侍奉的苏洗笔屏住了呼吸,这已经与逼宫只差一步了,怪不得周铁衣在上面会写‘尚有一罪不敢直言’,因为这罪责是欺君之罪。

    董行书却笑道,“刚刚吉贞有言,圣人做卦,彰显天机,既然水火未济之卦已经成为定局,我等何须再恼。”

    反而掌握着报纸司,有着三品实力,如今又是大夏圣上心腹的柯黯然不仅实力,手段更强,这《天圣民三才感应策》也已经可以算是道,儒家不一定需要和皇权对抗,反而可以和皇权结合,其中的要点就是天圣民三才!

    既然要承受天圣民之功,就要承担天圣民之过。

    董修德大惊失色,站起身来,“都如此关键时刻了,你怎么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董修德张了张嘴巴,确实,柯黯然要面对的风暴远不是一条四品龙鱼能够救场的,即使这龙鱼天赋再神异,此时也无济于事。

    董修德用尽量简短的话回道,“周铁衣上书墨石案卷宗,效法当初梅清臣故事,问罪圣上,只不过理由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是你提出的《三才感应策》!”

    大夏圣上听完之后,没有暴怒,而是对苏洗笔吩咐道,“你去将皇后,冯子宽叫来。”

    是夜,风雪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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