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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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中午也是就着王太波炒的小米菜吃了半碗饭，王太波一口又一口的喂着她，就像曾经她喂小小的他一样。

    可是短短几个小时他就与爱自己的奶奶天人永隔，再也听不到奶奶喊他小二了。

    似乎那晒太阳的情景就像做梦一样，昨天还暖和的手现在却僵硬的让亲戚穿衣都不方便。

    姑妈在旁边早已哭的喉咙沙哑，哽咽的说：“你奶奶是最爱你的啊，她一直坚持着要等你回来看你一眼，现在你也回来了，最后一顿饭也是你喂她吃的，她心愿了了”

    对于农村人来说，有营养能够补充能量的也就是各种肉了，肝病严重起来以后，奶奶更是不爱荤腥，整日以素食为生，偶尔吃点鸡蛋。

    接连的奔波又加上突闻噩耗，王一感觉到头一阵阵的犯晕，家里胡乱找了几粒药吃下，迷迷糊糊睡下。

    随后的几天，王一犹如木偶一样在家里陪着磕头，帮忙，迎接那些远到而来的亲戚，认识一个又一个血液里面流着有着部分相同的带着悲伤的人们，即忙碌，也空虚，心中隐隐地痛。

    完成全部安葬流程，亲戚全部先走了，王太波一家准备走时，他爸爸看着孤寂的坟说。

    强忍心头的悲痛，王一想好好解释缘由，可是电话那头却只传来了“嘟嘟”声。

    “妈，我们走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他只能和其他同事说一声，希望帮忙转告一下。

    在爷爷奶奶中年的时候，王太波的父亲年纪也逐渐可以成婚了，于是重新盖了现在住的瓦房。

    可是没有如果，患病的奶奶已经被拴在此地许久了。

    醒来时已是后半夜，父亲依然坐在堂屋和姑妈大伯们讲话，抽烟。

    舟车劳顿一番，终于赶到家中。

    王太波恍然明白。

    她从此可以每天和父母看一样的风景，可以不用再承受病痛的折磨。

    这块土地还是奶奶的爸爸妈妈送给的，爷爷当时和他的父亲逃难而来无处落脚，善良的老人们即成就了一双儿女事，也解救了两个流浪的灵魂。

    小时候王太波就在这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度过了童年，也留下了无数的美好回忆。

    从青坎上可以望到远处层层叠叠的高山，最远的地方是王太波的外婆家，小时候他也曾无数次眺望，似乎想要看穿那密密麻麻的山后面是什么。

    经过繁琐的流程和庄重的仪式，全体亲戚终于要把奶奶送上山了。

    他浑浑噩噩的走进奶奶房间，看着家里大伯和其他亲戚正在给奶奶一套又一套的穿寿衣。被癌症折磨瘦骨嶙峋的奶奶此刻看起来却无比臃肿。

    王太波心中迟钝的悲伤终于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泛滥开来，他只能抬起头让流泪不那么明显。

    奶奶只能吃着一些缓解疼痛和利尿的药，夜里疼起来要哼一夜，王太波听的心里万分难受，只能起床陪着她，喂点水，吃点止疼药，帮她按摩因为长期卧床疼痛的肌肉。

    那座埋着她父母的山头，那座她操劳了一辈子的山头，那座她可以看向无限的远方却再也走不出的山头。

    王太波家的老房坐落在寨子半山，因为相对平坦的土地早已有主，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姑妈说着又难掩心中悲伤，再次哭出声来，拉着她母亲的手喊着“我苦命的妈啊”，似乎老人还能听到一样。

    刚回到家，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亲戚在抽烟，看到他回来纷纷给了他一个节哀的眼神，示意他快进去。

    这个道理，王一还没有感受到，他只是看着呆呆坐在门口的爷爷难过，想到爷爷说的“你先走倒也是解脱，毕竟有我曾经照顾你，可是我要怎么办呢？”而难过，听到奶奶的儿女、姐妹一声声的呼喊而难过。

    “快回来，你奶奶不行了”。瞬间头脑发蒙的他只能立马找了最近的一趟班车赶回村里帮助父亲处理后事。

    中午奶奶说想要出去晒晒太阳，王太波把她扶到青坎上坐。

    中国式男人，连悲伤都不敢光明正大。

    王太波把缘由和章阳解释了一遍，结果换来一句“你想在家里在那你就一辈子就在家里吧，爱干不干。”

    “临走还不忍心让你看她最后一面，想让你安心出门呀”

    如果家中有条件，那可以去住院，然后减轻老人的痛苦。如果不是住在农村，也可以有很多方式排解寂寞和孤独，不用日日面对这个住了几十年的土房子，看那些斑驳的图上。

    假期最后一天中午，父母外出地里干活去了，王太波陪着奶奶，精神也是病重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一。

    成年人的悲伤，犹如抽丝剥茧，一丝丝的痛，但却长的没有尽头一般。

    午饭王太波从地里薅了一把小米菜素炒着吃，奶奶平时一向胃口不好，最近几年更是学着她的姐姐开始初一十五吃素，身体好的时候还会去庙里拜拜。

    父亲除了眼睛红胀以外，情绪稳定，似乎如此悲痛的事他只是个旁观者一样。

    世间再也没有一个这样关心他的人，再也没有叫他“小二呀，小二”的奶奶了。

    对于奶奶所受的病魔困扰，王太波虽然学了一点医也没有更多更好的办法。

    他含着眼泪说我过几天放假了几天回来，要放一个星期呢。

    王太波一阵后悔，昨天中午自己还给奶奶做了她喜欢吃的菜，陪着她晒了太阳，和她说自己明天要去上班，挣了钱给她买药买营养品，这次买回来的东西不要舍不得吃，孙子现在也能挣钱了。

    按照习俗，他作为孙子要一直待到把奶奶送到山上以后才能走，所以他和经理请假。

    用的是上好的黄泥，经过人力夯实，用墙拍一下又一下打出光滑而细密的墙体，围出了院子，也砌高了堂屋的衍生—青坎。

    用更直白的话来说，这世间只有一种病，叫穷病。

    肝病晚期让老人饱受折磨，食欲减退，进食减少，肚子却一天天的膨胀起来，显得干瘦又臃肿。

    第二天王一一大早告别家人从村里赶到县城准备乘车返回象雀州上班。

    刚到车站，在排队进站时候接到了家中父亲的电话。

    结果平日似乎很好说话的经理此刻却变得咄咄逼人，在电话里说：“我不管你家里面谁死了，你的假期今天就结束，明天必须回来上班。

    不过对于没有文化的奶奶来讲，山的那边是什么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她只想从吹吹远方而来的风，感受许久不见的阳光温暖。

    上午出门的时候奶奶因为夜里疼的厉害刚刚睡着了，他和奶奶说我走了，奶奶还转头看了他，说：“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多回来看看我们”。

    后面上了学，有了想法，想要探寻山的那边是不是海，于是一直走啊走，却再也没有像曾经一样眺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