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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你们的江湖梦碎了。
当天夜里，陈知玉激动地在电话里对你说，他查阅了相关资料，如今他已掌握了缝制夜行衣的方法，只要有布匹，他就能完完整整地做出侠客或杀手穿的夜行衣。他念出一个以X、Y、Z为变量的三元一次方程组，询问你的身高、体重和腰围，方便他计算所需布料的面积。
陈知玉震惊：“什么？”
你来了兴致，向陈知玉提出，要和他换这样的网名。
你说：“我是男生。”
当你的企鹅等级升到一个月亮时，你的账号里有了一些好友，全都是班上的同学。
这一次，你们愉快又迅速地达成了共识，当晚你们便换上了别出心裁的网名。陈知玉用自学摸索来的Photoshop技术，弄出了两个光影对称的头像，一个是白底泛黑光，一个是黑底泛白光，你选了黑色的。
在路上你们便已经算好，共需六米布，20元一米，一共120元，你们各出60。可是现在，你们连一米布都买不起。
他说：“那也不行。”
你倚着墙和他商讨细节，座机的话筒贴在耳边，发烫。夜行衣的样式在谈话中一点一点清晰。直到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你才挂上电话，在黑暗中蹑手蹑脚地经过父母的房间，回到你的卧室。
你说：“你家窗帘是绿色的。”
比如晚上放学时。
陈知玉：“……哦。”
陈知玉附和：“还要提一把宝剑。”
陈知玉被你说动了，有些犹豫。
你据理力争：“缝上姓氏，多帅呀，自报家门时说‘吾乃眉州X氏’，剑柄往地上一插，同时潇洒地一甩衣袖，露出袖口的刺字，你想想那场景。”
陈知玉住得离学校远，每天骑车上下学。放学时分，他就会和一群同学一起骑车离开。
终于，在一个打响放学铃声的夜晚，你在车棚里叫住了沙雕版：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涪江畔失意人遇失意人。二两酒下肚，天涯沦落人称兄道弟。你自称眉州顾氏，他自称陈郡谢氏。你问他乌衣巷的谢氏旧宅，堂前燕可尚在。他问你唤鱼池的碧水清潭，景致是否如昨。你说你回到此地，祭奠你的高考失利，埋葬你的青春。等酒一醒，就继续回大学混日子。他说他生意失败，资金链断裂，所有银行都拒绝贷款，等酒一醒，他就去跑最后一家银行，要是失败，就隐姓埋名躲债。第二天酒醒，床头放着一张纸条，他已经消失不见。除了姓氏，你对他一无所知。几年后你参加工作，应酬的酒桌上，你觉得对方公司Boss有点眼熟，他看你的眼神也有点奇怪。你按总管的提示频频敬他酒，他喝得爽快。散场后，他在无人处叫住你，你问：“谢总，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么生分？”他语出惊人，“顾兄啊，你不记得三年前涪江畔的谢兄了吗？”你呆住，如晴天霹雳。最先浮上脑海的，是那个互诉衷肠的夜晚，酒醉的你冲他念了一夜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文艺版：“我与顾先生，2009年在苏家祠吹过堂风，2012年在南山芦寄凤凰花，2015年在未名湖赏北平雪，2018年在秦皇岛观渤海月。2019年
*
陈知玉问：“有没有便宜一点的布呢？材质不用太好。”
你们两人都没有睡好，第二天做早操时便急急忙忙地碰头，回顾昨夜的细节，生怕遗漏。你们用一个中午的时间画出了草图，黑衣，黑裤，黑靴，黑腰带，黑蒙面巾，黑包头巾，双方都很满意。
行吧。
陈知玉说，必须得是纯黑的，有了其他颜色，夜行衣就不酷了。
来时欢声笑语，去时沉默无言。回家的路上，你俩沉默地蹬着自行车，陈知玉突然开口：“我去偷我家的窗帘，也能做。”
他依然震惊：“那凭什么不是你叫母仪天下？！”
你们通常骑几十里地，在深山老林里被蛇吓得四肢发软，抱着滚下山坡；也曾在乡间农舍里席地而坐，吃随身携带的干粮，自行车车把上挂着野生的栀子花串。
你发现，有两个关系密切的女孩子，她们的网名是对仗的短语，并时常改换。有时是“终其一生、只为一人”，有时是“南笙、北执”，有时候是混杂着火星文字的对仗诗词。
你又道：“缝小一点，不影响整体的黑色色调。”
陈知玉愁苦地望着你：“你说得也不错，但是吧，我不会缝字，更别说缝荷花和火炬。”
这个时候，他只顾得上匆匆对你挥一挥手，甚至来不及说一句明天见，就跨上自行车，身影淹没在人流中。风会捎来谈话声和欢笑声——他与别人的谈话和欢笑。
第二天上课时，坐你旁边的女孩子悄悄问你：“学委，你和陈知玉用的是情侣头像吗？”
江湖梦来得如排山倒海，去得如细柳抽丝，你们只好寄情山水，骑车出游。
老板娘说：“这就是最便宜的。”
你苦恼：“我想不出和君临天下对仗的短语了，只能叫这个。”
《如风二十载》全本免费阅读
你和陈知玉都不爱睡午觉，总在午休时候偷偷溜出教室，往各种偏僻的角落钻。
你和陈知玉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出了不敢置信。
这一点小插曲丝毫不影响你们的兴奋，在阳光明媚的星期六，你们起了个大早，怀揣着满腔热忱的江湖梦，骑车去了布匹专卖街。
陈知玉问：“你想换什么？”
倚在门框上剔牙的老板娘拢了拢垂丝大披肩，懒洋洋地说：“黑布150元一米。”
你很自然地说出了你的江湖梦：“我想穿夜行衣，在屋顶飞檐走壁。”
你俩又对视了一眼。
讲台上秃顶的数学老师转过身来，警告地盯了你们一眼。你埋下头装作翻阅课本，等老师的视线收回，你冲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学校西南角有一座古老的筒子楼，楼外，一颗高大的榆树沉稳矗立，似乎已扎根了百年。你们最爱背靠着树干而坐，正午的阳光透过叶缝垂落，穿堂的凉风刮过你们的衣摆，静谧的午后，世界寂静得只剩风声。
骑自行车时，你时常猛蹬一阵后累得气喘，放慢速度等体力恢复。陈知玉却永远保持匀速，不疾不徐——这也是他跑1000是遥遥领先的原因，而你总是及不了格，被体育老师勒令补考。最终能通过，多亏了陈知玉趁体育老师不注意，拽着你的胳膊助力你，不然你补考依然不及格。
每个男孩都有江湖梦，被暮春的风一浸润，便前所未有地激烈起来。
女孩捂嘴笑了起来：“你们找的头像好难看啊。学委，你看这样行不？你给我讲一道题，我帮你们找一对好看的头像。”
“有了，我叫‘何出此言’。”
你说：“是我先提出来的。”
你和他争论了半天，谁也争不过谁，只好放弃了这个选项。埋头苦思了半晌，你看了一眼摊在桌上的语文课本，目光扫过古文，灵感突现。
你是个路痴，天生分不清东南西北，陈知玉在这一点上比你强太多。他用直线在地图上连接起你们家的位置，一家书店正好坐落在中点处，你们每周末都约在这里见面，然后由他确定目的地，你只管蹬自行车。
你看了一眼正背对着同学写板书的老师，压低声音说：“你和张慧不也用情侣头像吗？我俩的是兄弟头像。”
你：“……”
他更震惊：“我也是男生啊！”
你们不死心地连问了十几家店，又垂头丧气地离开。
在无数的时候，你距离陈知玉很近，可有的时候，你却觉得，你离他无比遥远。
陈知玉立刻对出了下联：“不错，那我叫‘此话怎讲’。”
唯一的分歧在于，陈知玉认为夜行衣应该是纯黑的，你却认为夜行衣该有独特的标志，比如袖口的一朵金线荷花，领口的一轮红线火炬，或者衣角的姓氏。
你早就想好了：“我叫君临天下，你叫母仪天下。”
] 然后你们的江湖梦碎了。
当天夜里，陈知玉激动地在电话里对你说，他查阅了相关资料，如今他已掌握了缝制夜行衣的方法，只要有布匹，他就能完完整整地做出侠客或杀手穿的夜行衣。他念出一个以X、Y、Z为变量的三元一次方程组，询问你的身高、体重和腰围，方便他计算所需布料的面积。
陈知玉震惊：“什么？”
你来了兴致，向陈知玉提出，要和他换这样的网名。
你说：“我是男生。”
当你的企鹅等级升到一个月亮时，你的账号里有了一些好友，全都是班上的同学。
这一次，你们愉快又迅速地达成了共识，当晚你们便换上了别出心裁的网名。陈知玉用自学摸索来的Photoshop技术，弄出了两个光影对称的头像，一个是白底泛黑光，一个是黑底泛白光，你选了黑色的。
在路上你们便已经算好，共需六米布，20元一米，一共120元，你们各出60。可是现在，你们连一米布都买不起。
他说：“那也不行。”
你倚着墙和他商讨细节，座机的话筒贴在耳边，发烫。夜行衣的样式在谈话中一点一点清晰。直到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你才挂上电话，在黑暗中蹑手蹑脚地经过父母的房间，回到你的卧室。
你说：“你家窗帘是绿色的。”
比如晚上放学时。
陈知玉：“……哦。”
陈知玉附和：“还要提一把宝剑。”
陈知玉被你说动了，有些犹豫。
你据理力争：“缝上姓氏，多帅呀，自报家门时说‘吾乃眉州X氏’，剑柄往地上一插，同时潇洒地一甩衣袖，露出袖口的刺字，你想想那场景。”
陈知玉住得离学校远，每天骑车上下学。放学时分，他就会和一群同学一起骑车离开。
终于，在一个打响放学铃声的夜晚，你在车棚里叫住了沙雕版：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涪江畔失意人遇失意人。二两酒下肚，天涯沦落人称兄道弟。你自称眉州顾氏，他自称陈郡谢氏。你问他乌衣巷的谢氏旧宅，堂前燕可尚在。他问你唤鱼池的碧水清潭，景致是否如昨。你说你回到此地，祭奠你的高考失利，埋葬你的青春。等酒一醒，就继续回大学混日子。他说他生意失败，资金链断裂，所有银行都拒绝贷款，等酒一醒，他就去跑最后一家银行，要是失败，就隐姓埋名躲债。第二天酒醒，床头放着一张纸条，他已经消失不见。除了姓氏，你对他一无所知。几年后你参加工作，应酬的酒桌上，你觉得对方公司Boss有点眼熟，他看你的眼神也有点奇怪。你按总管的提示频频敬他酒，他喝得爽快。散场后，他在无人处叫住你，你问：“谢总，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么生分？”他语出惊人，“顾兄啊，你不记得三年前涪江畔的谢兄了吗？”你呆住，如晴天霹雳。最先浮上脑海的，是那个互诉衷肠的夜晚，酒醉的你冲他念了一夜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文艺版：“我与顾先生，2009年在苏家祠吹过堂风，2012年在南山芦寄凤凰花，2015年在未名湖赏北平雪，2018年在秦皇岛观渤海月。2019年
*
陈知玉问：“有没有便宜一点的布呢？材质不用太好。”
你们两人都没有睡好，第二天做早操时便急急忙忙地碰头，回顾昨夜的细节，生怕遗漏。你们用一个中午的时间画出了草图，黑衣，黑裤，黑靴，黑腰带，黑蒙面巾，黑包头巾，双方都很满意。
行吧。
陈知玉说，必须得是纯黑的，有了其他颜色，夜行衣就不酷了。
来时欢声笑语，去时沉默无言。回家的路上，你俩沉默地蹬着自行车，陈知玉突然开口：“我去偷我家的窗帘，也能做。”
他依然震惊：“那凭什么不是你叫母仪天下？！”
你们通常骑几十里地，在深山老林里被蛇吓得四肢发软，抱着滚下山坡；也曾在乡间农舍里席地而坐，吃随身携带的干粮，自行车车把上挂着野生的栀子花串。
你发现，有两个关系密切的女孩子，她们的网名是对仗的短语，并时常改换。有时是“终其一生、只为一人”，有时是“南笙、北执”，有时候是混杂着火星文字的对仗诗词。
你又道：“缝小一点，不影响整体的黑色色调。”
陈知玉愁苦地望着你：“你说得也不错，但是吧，我不会缝字，更别说缝荷花和火炬。”
这个时候，他只顾得上匆匆对你挥一挥手，甚至来不及说一句明天见，就跨上自行车，身影淹没在人流中。风会捎来谈话声和欢笑声——他与别人的谈话和欢笑。
第二天上课时，坐你旁边的女孩子悄悄问你：“学委，你和陈知玉用的是情侣头像吗？”
江湖梦来得如排山倒海，去得如细柳抽丝，你们只好寄情山水，骑车出游。
老板娘说：“这就是最便宜的。”
你苦恼：“我想不出和君临天下对仗的短语了，只能叫这个。”
《如风二十载》全本免费阅读
你和陈知玉都不爱睡午觉，总在午休时候偷偷溜出教室，往各种偏僻的角落钻。
你和陈知玉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出了不敢置信。
这一点小插曲丝毫不影响你们的兴奋，在阳光明媚的星期六，你们起了个大早，怀揣着满腔热忱的江湖梦，骑车去了布匹专卖街。
陈知玉问：“你想换什么？”
倚在门框上剔牙的老板娘拢了拢垂丝大披肩，懒洋洋地说：“黑布150元一米。”
你很自然地说出了你的江湖梦：“我想穿夜行衣，在屋顶飞檐走壁。”
你俩又对视了一眼。
讲台上秃顶的数学老师转过身来，警告地盯了你们一眼。你埋下头装作翻阅课本，等老师的视线收回，你冲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学校西南角有一座古老的筒子楼，楼外，一颗高大的榆树沉稳矗立，似乎已扎根了百年。你们最爱背靠着树干而坐，正午的阳光透过叶缝垂落，穿堂的凉风刮过你们的衣摆，静谧的午后，世界寂静得只剩风声。
骑自行车时，你时常猛蹬一阵后累得气喘，放慢速度等体力恢复。陈知玉却永远保持匀速，不疾不徐——这也是他跑1000是遥遥领先的原因，而你总是及不了格，被体育老师勒令补考。最终能通过，多亏了陈知玉趁体育老师不注意，拽着你的胳膊助力你，不然你补考依然不及格。
每个男孩都有江湖梦，被暮春的风一浸润，便前所未有地激烈起来。
女孩捂嘴笑了起来：“你们找的头像好难看啊。学委，你看这样行不？你给我讲一道题，我帮你们找一对好看的头像。”
“有了，我叫‘何出此言’。”
你说：“是我先提出来的。”
你和他争论了半天，谁也争不过谁，只好放弃了这个选项。埋头苦思了半晌，你看了一眼摊在桌上的语文课本，目光扫过古文，灵感突现。
你是个路痴，天生分不清东南西北，陈知玉在这一点上比你强太多。他用直线在地图上连接起你们家的位置，一家书店正好坐落在中点处，你们每周末都约在这里见面，然后由他确定目的地，你只管蹬自行车。
你看了一眼正背对着同学写板书的老师，压低声音说：“你和张慧不也用情侣头像吗？我俩的是兄弟头像。”
你：“……”
他更震惊：“我也是男生啊！”
你们不死心地连问了十几家店，又垂头丧气地离开。
在无数的时候，你距离陈知玉很近，可有的时候，你却觉得，你离他无比遥远。
陈知玉立刻对出了下联：“不错，那我叫‘此话怎讲’。”
唯一的分歧在于，陈知玉认为夜行衣应该是纯黑的，你却认为夜行衣该有独特的标志，比如袖口的一朵金线荷花，领口的一轮红线火炬，或者衣角的姓氏。
你早就想好了：“我叫君临天下，你叫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