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谐谑曲II

[    【作者二分音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这群义警大多干夜班，跑快点完全能错开。但难免有失误，第十三天的时候，她刚放下纸袋和热牛奶，就听见身后楼梯拐角渐近的脚步声，僵直片刻，便抱头躲到盆栽后面企图伪装成植物。

    塔尼亚挪了出来。

    塔尼亚：“？你好，有什么事吗？”

    塔尼亚感觉自己差点被束胸勒死，一下台她就偷偷摸摸把那玩意给解开了。

    塔尼亚想了想，感觉上次见杰森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她扔掉纸袋，蹦蹦跳跳踮起脚尖，乳燕一样轻柔而飞快地抱了他一下，“我明白啦！还是谢谢你！”又立刻跑开了，把对方故作火起的一句“嘿！你这小鬼！”甩在身后，当然也没看到那双蓝眼睛有何情态。

    杰森吃东西安静又迅速，半晌空掉的纸袋就被他揉成团，随手一抛投进垃圾箱。塔尼亚听到他说：“听着，塔尼亚，不用再特地对我表达什么谢意，那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而且，反复思考自己如何才配得上他人的帮助——是件挺累的事，既然对方判断你值得，那么坦然接受就行。”

    杰森将机车驶上虹桥般的高架，道路尽头是天际线上孕育破茧的初晨。他吹了声口哨说抓紧了，塔尼亚立刻收紧抱在他腰侧的胳膊。下一秒，车身径直冲出高架，衬着太阳初升的天幕，凌空飙刺出一道弧线，一切都危险地失重，却全然自由，宛如飞翔，完美复刻了《末路狂花》的终局。

    他给她扣好头盔，一把将她拎到车上，再跨上前座，一条腿支地，靴底轻松一撑，庞大的钢铁坐骑在他手下驯服地扭转一道弧。引擎轰鸣震耳欲聋，马力节节攀升，下一秒就像滑出膛线的子弹一样迸射出去，径直冲破重楼叠影，撞进哥谭尚未苏醒的黛紫清晨天。

    “表达谢意。”她慢条斯理地解释，“我现在能办到的事很有限，不过莱斯利说我做的三明治和煎蛋还不错。”

    最初被救出来的时候塔尼亚列了一张需要感谢报答的人物名单，位列榜首的就是红头罩，毕竟是他打开了笼子门，如果最开始他在笼子外拒绝了她的请求，那么她会悄无声息死在海上，遑论遇到后来更多对她表露善意的人。

    招呼声打断了思绪，塔尼亚抬头看见加布丽尔正冲她招手，似乎排练结束了正要回去。她合上剧本，起身准备过去，却被一支乍地敲在面前的扫帚拦住。一个个头矮小的中年清洁工两步来到她眼前，一手叉腰，一手把扫帚拄出骑士枪的气势，帽子下的眉毛紧皱，淹没在皱纹里的细小眼睛锐利又审视，手术刀般一寸寸剔过她。

    于是她学着对方扯开包装，郑重地咬了一口汉堡，面包夹着裹上酥皮炸得松脆的肉排、番茄生菜与沙拉酱，层层叠叠在口中迸发，她忍不住就咬下了第二口第三口，同时明白了莱斯利对她烹饪水平的认可有一大部分是在照顾初学者自尊心。

    他耸耸肩，“嗯，算是吧。”

    有个被超车的司机降下车窗，冲他们比中指，并附带一串F开头的咒骂怒吼。杰森单手勾出一支M1911，转过半圈直接给了对方两枪，子/弹擦过耳朵登时让对方闭上嘴。塔尼亚开始戳他的手肘，大声喊着问“你要杀死那个人吗”，前方闷在头盔里好笑的声音被风吹散传过来：“想什么呢，只是橡胶子/弹。”

    塔尼亚得承认她喜欢这样。

    预定演出的是《仲夏夜之梦》，莎士比亚创作的爱情喜剧，放在这燠热渐起的初夏六月也算应景。加布丽尔扮演女二号，温柔痴情的海伦娜，散开金发换上戏服长裙活脱脱就是油画家尤金笔下的古典淑女。

    她第一次坐摩托，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像杰森一样把车开得狂野凶悍，那风驰电掣的速度简直在飞，好似引擎里咀嚼的不是燃油而是火焰与烈酒。在公路上划成一道擦亮的彗星，留下马达咆哮的激荡浪涛。

    塔尼亚调整了一下表情，“晚上好？你来我的学校做什么，呃……小D？”

    晨曦已经笼罩城市，哥谭从梦中苏醒，街上人流逐渐密集。红绿灯与大厦屏幕交映闪烁，刹车鸣笛混合着上班族打电话的絮语，一切组合着变成斑斓剪报，靠在机车上啃汉堡的小女孩和黑发青年是再自然不过的组成部分，没有人会以异样眼光将她从人群中剔出，那些纠缠不休的格格不入与茕茕孑立在此刻稍微放过了她。终于。

    塔尼亚耸了耸鼻尖，“莱斯利说这些是垃圾食品。”

    来者迈进楼道，战术靴与绑带将小腿勒得结实而线条修长，深色夹克沥满战斗一夜的硝烟与风尘仆仆，红色头盔夹在小臂下，略微凌乱的黑发扫过眉骨，多米诺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露出的下半部分收线利落。对塔尼亚来说对方实在又高又壮得吓人，那体格和宽阔双肩跟日食似的把楼道里的光全部遮挡，她又开始伪装蘑菇，就听到上方一声很轻的嗤笑，“嘿，别躲了，出来。”

    “你觉得她在夸你？”他戏谑道，像偶然救下一只猫，隔天看见猫叼着老鼠出现在自己窗台上一样，“听着，我不需要什么感谢，你乖乖回家去怎么样？”

    塔尼亚歪了歪头，保持一种困惑的沉默。必须要道谢，必须要配合，表现好才能减轻疼痛，拒绝服从会受到严厉处罚，等价交换是比量她过往人生的戒尺，你要如何让从没听过圣诞老人传说的小孩理解这世上有不求回报的善意？

    加布丽尔又叫了她一声，她只得道歉说自己临时有点事。待人群三三两两离开礼堂，面前的清洁工才摘下帽子，抓着头皮将整张脸扯下来——是张仿真人脸面具——露出真实面容。十三四岁、肤色棕蜜的混血少年，黑发不驯地立在头顶，五官融合了父系的立体深刻与母系的异域风情，再配上那双眼梢上斜眸色葱郁翠绿的眼睛，宛如一只气度高傲的波斯猫——敢摸一下能给你挠出十几道血印子那种。

    这样极致纯粹的速度，拐弯旋转的离心失重，呼啸着托浮身体的风缕，将一切繁琐杂念与庸人自扰冲刷出脑海，分泌的肾上腺素让她眼眸湿亮、脸颊红扑，起伏胸口之下好像藏了一大群扑棱欲飞的白鸽。

    杰森目光掠过她的脸，舌尖抵了抵颚发出一声啧，弯腰提起早餐纸袋，打开门几步跨进去，很快又出来，换了件机车夹克，手上多了只头盔掂着，冲楼道口一偏头，“吃早饭了没？走，我带你去尝点别的。”

    不过了解到红头罩除了反英雄还是个混迹哥谭地下颇有势力的黒/帮头头，她很难找出能帮上对方的事，索性从最简单的开始，每天清晨借莱斯利诊所的小厨房捣鼓一份早餐，踩着涂亮道砖的曦光偷偷摸摸送到红头罩安全屋门口。

    草，她知道这是谁了。

    “谁告诉你我住这的？迪克，还是提姆？”杰森按了按眼窝，神情没有语气表现的那么凶巴巴，“你这几天是在做什么？”

    她记性不错，精简重编过的台词背起来很快，剧本翻到最后几页时天色刚刚擦黑，婆娑树影映入窗内仿佛小人国奇诡的地图，草木清香被仲夏傍晚的热气蒸得微醺。手机震动一下，她翻出来一看，是提姆在家庭内网发布的一条消息：在哥谭郊区附近发现了红头罩和搭档军火库的活动踪迹，杰森应该快回来了。

    塔尼亚只来得及紧抓住对方宽阔的背，避免被凄惨地甩飞出去。倒逆而来的凛风被前方人的肩角挡住，视野两边，街景飞速流逝成两条斑斓长河，一切都尽数抛弃在身后。

    塔尼亚用餐巾纸擦拭干净唇角：“这是你的亲身体会吗？”

    塔尼亚替演的角色是男二号狄米特律斯，化妆老师按着她将刚过肩的栗色发丝束在脑后，又套上束胸增高靴和男装，居然还挺满意，当即就敲定了由她替演。不过由于参与太晚，别人对练的时候她只能坐在角落里背台词。

    “但不能否认它们让人心情愉快，”杰森干脆地撕开包装油纸，“瞒着家长吃垃圾食品可是青少年必修课。”

    杰森忍不住翘了翘唇，第一次看见这姑娘表现得像个真正的孩子。他叮嘱她在原地等着，转身去路旁的快餐厅打包了两份套餐出来，一份递给她。

    机车稳稳落在下方的公路上，跌宕一下，便流畅地拐入车流。杰森放缓了车速，但塔尼亚的兴致没那么容易冷却，半晌还在他背后动来动去，导致他不得不几次三番勒令她坐好。车子驶出一段，停在街道旁，塔尼亚轻轻跳下车，摘掉头盔抱在怀里，在人行道上快乐地跳格子玩，似是回味着刚才的感受。

    她头晕目眩，听到耳边有孩子欢快又疯狂的尖叫，半晌才发觉那是从自己肺腑中飞出的。

    塔尼亚不知怎么就被对方拎下了楼。

    对方抬起下巴，倨傲地开口，声音是与外表全然不相符的稚嫩少年音：“你的洞察力还是那么迟钝，汤普金斯。”

    现在想想，她热衷垃圾食品的习惯应该是杰森带出来的。

    一辆红黑交错的机车停在楼下，锋利遒劲的金属线条充斥难言的力量美，一头蓄势待发的钢铁巨兽——塔尼亚后来才知道杰森真的给他的车取了个精灵宝钻式的小昵称。

    隔天预修课一下加布丽尔就拉着塔尼亚去礼堂排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