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吃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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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地点，差不多的围观人群，这地方依旧很“热闹”。这种梦回几天前的场景，让杨嫣生出点儿时间错位的恍惚来。

    杨嫣：？

    杨嫣觉得冉韬这些日子恐怕饿得不轻，也没有心情带人去找什么新鲜吃食，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那位老丈的摊子上，先买个饼给人垫垫肚子。

    虽然杨小娘子带了一堆护卫，不像是需要他送的样子，但是需不需要是人家的事、送不送就是他的问题了。

    汤县令表情僵了下，这礼他送出去心疼，但送不出去他心慌啊！！

    往好处想，起码不必担心这个县令包庇罪犯了。

    杨嫣：“……”

    杨嫣：？？？

    饼是同样的饼，这次到底和先前不太一样，冉韬拿到东西后吃得尤其之慢，嚼一口看她一眼、嚼一口看她一眼，好像她不答应就不敢咽下去似的。

    好在冉韬没有这个问题，他能很顺利地从一数到二十。

    杨嫣不出门，也不可能就这么把冉韬饿着，她直接借着处理胡衷之事的强硬态度，给冉韬提高了伙食配置。

    想想也是，作为一个老婆去世都要来丈母娘家敲一笔的人渣，男人干出这种事来并不稀奇。

    她可算知道自己之前说“送官”的时候，织烟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了。

    两人磕磕绊绊地把吃饭这个问题解决了。

    穿过人群往里看，被围观的依旧是那户人家，上门来的男人也没有变化，只是他脸上除了那个生在面中、格外显眼的痦子，还多添了几块被大舅哥揍出来的乌青，他形象虽是狼狈，但气焰却比上次嚣张多了，一个劲儿地嚷着要去“见官！”。

    吩咐完了转过来对上杨嫣，他立刻又换上了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小娘子此次受惊了。让小娘子在梨县之内遇到如此险事，实在是下官管辖不力。下官备了些压惊……”礼。

    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太强硬、阴差阳错的贴近了原主的形象，到了最后警告声反而停了。

    一来织烟对着出去一趟带了一身血回来的小娘子哭得稀里哗啦，一副“以死相谏”的架势，二是杨嫣本人也多多少少留下点心理阴影，手啊！那可是一只手！！在她眼前直接飞出去了！！！

    大多数人的关注点都在胡大管事的身上，倒是没有人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护卫的奇怪待遇。但织烟还是上心的，毕竟小娘子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小娘子青眼的人她也得时刻关注着，这一留心就发现了问题。她在犹豫之后，还是把情况报给了小娘子。

    虽然听话是好事，但是这样也太过了吧？！……甚至显得有点可怜。

    *

    在严肃认真地交代了“饭还是要好好吃的”之后，杨嫣还是领着人出去了。

    说实话，她真怕系统中途一个强制执行，把事情彻底搞崩。

    这么瞧着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给人养起来的那点肉都消下去了。

    刘痦子咬牙：“老东西，谁不知道你？你敢说惠娘不是你逼死的？！自己娘家是个什么地方，惠娘会不知道？她会无缘无故回去？！少不得就被你骗回去了……卖了女儿第一回就能卖第二回，你个老东西倒是打得好算盘，一家女儿两头儿卖！”

    见人没有过来，他疑惑地偏头往回看，杨嫣这才回神上前。

    杨嫣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觉得头疼，“那你为什么不吃饭，是觉得不好吃？还想去吃外边的？”

    冉韬已经熟门熟路的上前一步，替杨嫣挡开人群。

    ——我也可以吃得很少，别不要我。

    这场大戏只把杨嫣看得浑身冰凉，她都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赔偿苦主到底是不是对的。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有问题的不是赔偿这个行为，而是接受赔偿的对象。

    情绪激动的刘痦子没注意，但不代表围观人群看不出来，大家多多少少都心里有了数，禁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

    杨嫣有点明悟：“你想出去吃？”

    杨嫣理智上明白，她更应该害怕的是对方掏出来的那柄匕首，但是……那可是飞出去的手啊！（声嘶力竭）

    他倒是也察觉了杨小娘子的不耐久留之意，很有眼色地安排人送小娘子回府。

    在敷衍地答应了几句“家父一切安好”、“无事”、“劳县令费心”之类的客气话之后，汤县令总算确认了这位小娘子没有把这笔账记在他头上的意思，心下大大松了口气。

    杨嫣看着恭恭敬敬恨不得亲自把她送到家门口的县令，满脑子就一个想法：恶毒反派竟是我自己？！

    冉韬当然不会对杨嫣的话表示异议，两人这么去了那日围观“热闹”的地方。

    胡衷这些年欺上瞒下、攒下来的家财不知多少，这些钱当然要拿去补偿苦主。

    而且对方这次可是保护了她，给些赏赐很正常，她就是给赏赐的同时提高一下餐标而已。

    他这会儿还没法准确整理出自己的想法，只是重复地强调了一遍，“我吃得少。”

    又扭头，对着衙役厉声吩咐：“好好审！问出来他有什么爪牙羽翼、一个也别放过！！”

    少了一只手的胡大管事被随后赶来的秦护卫一行人简单处理之后送了官。这位胡大管事既然能在梨县横行霸道，在官府那边必定是有门路的，不过他的门路都是打着杨家管事的名号拿到的关系，如今被主家亲自扭送过来，县令立刻点头哈腰地表示，“这种恶奴着实可恨，小娘子放心，本官定不会让他好过。”

    这说法让杨嫣摸不着头脑，她试图讲道理，“你这会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好好吃饭？”

    合着是因为她天天带人出去，把小家伙的胃口养叼了。

    杨嫣赶紧把人叫过来了。

    不知道触到了什么关键词，一直蔫蔫低着头的冉韬终于抬头了。

    冉韬沉默着，但是看表情不太像是被吓着的样子。

    杨嫣眼皮一跳，径直打断：“汤县令好好审理就是。”

    至于理由？大小姐做事哪里需要理由了？！

    她在心底重重地叹气，真心觉得养孩子是件极其操心的事情。

    老太太抹泪的动作不自在地顿了一瞬，但到底人老成精、又兼脸皮随着岁月流逝也在变厚，下一秒就流畅自然地接着哭起来。

    杨嫣：“……”

    她隐约记得嚼三十次口才是理想次数，但是就连她自己吃饭都嚼不了那么多下，着急起来更是敷衍地应付几下就咽下去了，她也不打算拿这个高标准去要求冉韬。不过杨嫣说完了以后却顿了顿：这孩子识数的吧？

    虽然这趟出行是意料之外，但出都出来了，杨嫣也没打算立刻回去，她犹豫了一下，对着冉韬征询意见道：“我想去个地方……”

    这场争执显然已经进行了一会儿，两方吵嚷的内容已经变成了无意义的互相辱骂，杨嫣没从对话中找到什么有用信息，反倒从旁边人群的议论得知了事情的始末。起因是胡衷被清算后送来的赔偿金，惠娘出事是在娘家，这笔钱自然被送回了她的母家，惠娘的丈夫也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立刻就来上门讨要。

    老太太不理，只是抹眼泪。

    杨嫣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织烟解释：“倒也不是不吃，只是吃得比往日少些。”

    刘痦子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当即目光灼灼地逼视过去。

    杨嫣：“怎么回事？秦护卫说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

    倒不是杨嫣平白多出的担心，她这次借着胡大管事的事情彻查了一遍杨家老宅，清理出不少蠹虫的同时，也发现宅子里仆役基本素质叫人头疼、真的有为数不少的人连数都数不利落——就是那种超出了手指能比划的范围就无法计量的状况。

    杨嫣听了之后，愣了一下，“不吃饭？”

    杨嫣还能怎么办？她总不能把人饿着。

    冉韬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我吃得少。”

    不过也对，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外面的各种零食点心小吃，比正常吃饭有吸引力多了。

    他小心地觑这位小娘子的脸色，拐弯抹角地提着自己和杨氏的关系，各种明示暗示他真的是杨氏门生，一身荣辱都系在杨家，这次事情真的只是意外，他绝对没有异心，“……下官居于此地、难到长安，久疏问候，不知杨公身体可安？”

    因为要处理胡衷这件事的后续，杨嫣已经几天没出门了。

    杨嫣：“你自己数着，一口饭嚼二十下就可以咽下去了。”

    ……王朝末期，过不了多少年就要改朝换代，的确指望不了吏治能有多清明。

    刘痦子因为对面这不按常理出牌愣了一下，旋即气得跳脚：“老虔婆，你少在这里装相！当初你把女儿卖给我的时候怎么说的？现在在这儿装起来了？！”

    杨嫣倒是想起来具体发生的事，她迟疑了一下，一边打量着这孩子的表情，一边小心询问：“是不是上次的事吓到了？”

    也不知是不是大舅哥今日不在家，在门口和男人对峙的是位老太太。老太太到底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骂着骂着气息就不稳起来，眼见着要被对方的气势压过去，她干脆往地上一躺，开始哭天喊地地抹眼泪，“唉哟，我的惠娘、我的惠娘……你怎么命这么苦？连死了都不得安宁！”

    这点要求是最基本的，杨嫣顶着系统不间断的警告，硬撑着没有松口。

    这次冉韬很利索地答应了，“是。”

    这有区别吗？要知道冉韬平时在杨家都吃不饱，全靠着她带着人出去加餐，这会儿吃得比以前还少，那不就是饿着吗？

    事情确实是织烟告诉她的，不过织烟也是从秦护卫那里得知的情况。毕竟织烟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平时也没工夫往护卫所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