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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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着，可是老大......”齐重渊迟疑地道。

    周王齐重光一脸晦气，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见到殷知晦从外面进屋，问道：“可查到了什么？”

    昏黄的灯光下，文素素的脸色苍白，神色凌厉，看上去像是地狱里冒出来的煞神。

    屋里黑漆漆，许姨娘不知发生了何事，想要劝何三贵，见他没再骂下去，忙替他打圆场：“文氏，贵子哥也是急了，嘴里没个遮拦，你不要与他置气。”

    另一个随从山询忙将灯笼递给问川，跟着爬上墙，再转身接过问川递来的灯笼。

    他不敢反抗陈晋山，因为她的地位低，认为就可随意欺负出气，那他真是错了，大错特错。

    许姨娘听得一头雾水，忙去摸到屋子里点了灯盏出来，看到抵在何三贵脑门的灯钎，吓得手上的灯盏一晃，失声道：“你们......”

    正因为他们只是最底层的百姓，只要何三贵与许姨娘不出纰漏，神仙都想不到是他们动的手。

    思及此，齐重渊火气直朝上窜，怒道：“陈晋山不过一低贱商户而已，在他的客栈出了事，无论此事与他有无干系，他都罪该万死！”

    赶路辛苦，在外哪能比得过王府的舒适，齐重渊吃不好睡不好，将将睡过去没一阵，就被惊醒。

    文素素完全可以不管他们，只他们要是被抓走，不敢保证他们会沉得住气，说不定会连累到她。

    何三贵不是三岁稚儿，对他没好处的事情，岂能被她三言两语鼓动，前去冒险。

    殷知晦与齐重渊是表亲，自小一起长大，深知他的性子。

    何三贵神色一怔，茂苑县还不曾出过抄家流放之事，他也不懂这里面的规矩，道：“府城前几年有大户人家被抄家，买来的奴仆被发卖，妻儿姨娘们一并被发配了。雇来的仆从，只要没犯案，便没事。”

    文素素侧耳聆听着吴婆子的动静，厉声何止道：“都闭嘴！

    这个女人说得没错，她并非在虚张声势。她不怕死，许姨娘说她落了胎，血流成河，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

    就凭着他陈晋山，也能谋害皇子公孙！

    文素素没搭理许姨娘，她喜欢以牙还牙，尽可能当场报仇，手上用力，灯钎往前送了几分，声音冷得似寒冰，道：“何三贵，你莫要想着能反击，我不怕死，你要是不怕，就尽管试试看。”

    齐重渊大惊，旋即大怒道：“好他个陈晋山，狗胆包天，看我不诛他九族！”

    殷知晦道：“陈晋山知晓你我的身份。他想杀了你我，当放把大火，或者在吃食中下手脚。客院虽护卫重重，终究他才是地头蛇，“仙客来”是他的地盘。”

    文素素在许姨娘哭出来之前，飞快地道：“去多摘些荨麻叶藏在身上，往脸上抹。不要怕痛怕痒，记得了，越吓人越好，你生了疫病，快死了！”

    火把熊熊，照亮了黑暗的天际，差役扯着嗓子，喊道：“官府抓钦犯，所有人都赶紧滚出来，胆敢逃跑反抗者，杀无赦！”

    文素素干脆利落打断了她：“闭嘴！”

    许姨娘顾不得痛痒，揉碎了叶片上的刺，拿在脸上手上一阵涂抹。

    文素素没空理会他们的你侬我侬，冷冷道：“谁都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除非你们自投罗网，自己作死。”

    齐重渊嘴张了张，便悻悻闭上了。毕竟马被投毒，客屋的窗棂也被烧了，实在称不上守卫得密不透风。

    他的身形比她高壮，可她不要命，要对付她就没那么容易。闹起来，吵醒了吴婆子，他们都讨不了好。

    “在窗棂上泼了油，点火后人就跑了，是有准备而来，护卫没能追上。”

    *

    得了好处，便理所当然享受，遇到危险，便来找她出气。

    殷知晦只停顿了片刻，便转身往回走，道：“此处地形复杂，人定早就跑远了，追不上。不急，打草惊蛇，就看他沉不沉得住气了。”

    许姨娘咬紧唇，哆嗦着不敢做声了。

    许姨娘倏地瞪大了眼，文素素是典来的妻，等于是雇来的仆从。何三贵也是雇来的车夫，他要是没被查出来，也能得自由之身。

    到了最东边空置的客院处，殷知晦停了下来，吩咐道：“问川，灯笼举高些。”

    没多时，许姨娘脸与手都肿了起来，疙瘩堆着疙瘩，拿了铜镜一照，自己都被吓住，以为见到了疠风病人。

    骂声戛然而止，带着灯油气味的冰冷尖铁，抵在了喉结处。

    官场贵人的事情，离他们这些底层百姓十万八千里，文素素很快便略了过去。

    而她这个姨娘，则板上钉钉会被发配苦寒之地。

    殷知晦轻摇头，道：“秦王没必要招来圣上的猜疑，真是他，还不若干脆将事情做实。吴州府的官场，并非铁板一块，兴许是郑知府与黄通判对家动的手，欲嫁祸他们。”

    山询从石榴树上跳下时，殷知晦已经走进了黑暗中，他忙举着灯笼追上前。

    殷知晦道：“我觉着此事没那么简单，兴许不是陈晋山。”

    许姨娘听了何三贵的话，慌得好似天都塌了，转着圈不断念叨道：“完了完了，跑是跑不掉。那可是王爷，是小公爷，如何办才好，如何办才好！”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文素素再三强调道：“记得了，不要主动露面，到处去打探消息。你只是个赶车的，许姨娘，你我都关在后宅，从没出过门！要是被带去盘问，切记不要节外生枝，给自己添加无辜的证词。说多错多，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问川忙举高了灯笼，照着后院院墙，砖石的墙上，长了些青苔，几道印记格外明显。

    文素素屋子里的灯盏被打碎了，她对许姨娘道：“去点灯！”

    何三贵呼吸粗重，上前扬起手就要打，骂道：“你算个鸟，你让老子闭嘴，老子就闭嘴！老子还没跟你算账，都是你乱出馊主意.....”

    周王身为王爷，同国公府公子一并来到吴州府查案，案子若不是非同寻常，便是周王前来代天子巡天下。黄通判他们如临大敌，一是犯事心虚，二是周王的身份，王孙贵族可以不讲理，无法拿官场的那一套来应付。

    马厩与灶房等处都没能查出什么异样，殷知晦再次回到院墙边，沿着墙根走过去，思索着若是自己从外面进入客院，会选择如何躲避护卫的视线，以及进入逃走的路径。

    她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没料到从京城来的官员，会是王孙贵族。

    文素素收回了手，上下打量着何三贵，见他灰布短打上蹭着青色的污迹，鞋前跟也脏兮兮，道：“换掉你身上的衣衫，鞋子一并换掉，洗刷收拾干净！”

    何三贵低头看去，顿时明白过来，他上下院墙的时候，弄脏了衣服，要是这个样子出去，定会引起怀疑。

    殷知晦说是，齐重渊转身回屋去歇息，他则带着随从，在“仙客来”客栈各处，仔仔细细查看。

    人前端方，实则狠戾。

    “你！”文素素再看向许姨娘，眉头微沉，问道：“陈晋山要是被抄家发配，家中奴仆与姨娘们，会如何打发？”

    文素素回到卧房，斜靠在床头，垂眸沉思。

    何况，此事对她来说，并不算太坏，仍然是她的好时机。

    他们此行前往吴州府，吃食皆由他们自带的厨娘，借了“仙客来”的灶房亲手所煮，客院护卫重重。

    许姨娘舒了口气，腿一软，何三贵忙伸手扶住了她，安慰道：“花儿别怕，我去给你采荨麻叶。”

    起初，文素素便没想过能万无一失，更不敢小看前来的官员。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她只能伺机而动。

    何三贵浑身僵住，手无力垂落下来。

    何三贵先前那股气焰，在文素素一连串的安排中，低下了不少，却还是有些不服气，嘟囔了句：“我们本就没事，都怪你出的馊主意。”

    殷知晦停在了两条交错的巷子前，山询担忧地道：“七少爷，小的多去叫几个护卫一起前往，仔细危险。”

    何三贵沉静下来，肃然道：“我知道了。”说罢，急着转身出门，采了荨麻叶给许姨娘，一刻不停回了自己的住处。

    如此一来，陈晋山却难逃责罚，轻则流放，重则被砍头。

    齐重渊自是相信殷知晦的判断，他聪明过人，又在刑部当过差，精通断案。

    夜阑人静的后巷，跑动的脚步声陆续不断，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殷知晦未曾辩驳，拣着重要之事道：“马服用了巴豆与药草，估计得养上一段时日，不若干脆在茂苑县住下，拿下陈晋山，责令吴州府的郑知府与黄通判赶往茂苑县查案。里面的魑魅魍魉，总有按奈不住的，会随之浮出水面，倒助了我们一笔之力。”

    一个后宅姨娘而已，头脸恐怖，官差看到驱离还来不及，哪会去管她。

    殷知晦抬起手一跃，攀附上院墙，踩着石榴树，轻巧落下地。

    齐重渊不耐烦地挥手，道：“我累得很，要去歇息了，此事全交由你去办就是。”

    殷知晦浓眉微蹙，“马厩也出了差错，马被投了毒。”

    火只烧掉了窗棂，很快就被护卫扑灭了。

    齐重渊一愣，道：“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