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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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势，更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东西。

    可是，她何错之有？

    殷知晦起初就认为，何三贵放火给马下巴豆，并未存着要杀他们的心思。

    两人一下怔愣住，文素素不再多言，把伞给了许梨花，“你拿去打吧，上面沾了死人血，脏了，我不要了。”

    眼前的文素素，身形挺直，举止从容立在那里，好似早就知道他会来，依旧镇定自如杀人。

    殷知晦垂下了眼睑。

    文素素淡然从伞上移开视线，擦洗之后，半开着门，和衣倚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文素素接过钱袋垫了垫，收了起来。

    他们都死不足惜。

    坦诚面对，主动担事，替何三贵许梨花求情，展现她的善良，欺君子以方。

    他的本意，是问文素素为何要这般急迫动手。等他们都离开之后，以她的聪明，肯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将李达与吴黑狗都除掉。

    殷知晦感到前所未有的为难，按理他应当将她抓回去，按律处置。

    说到杀人时，殷知晦的声音已经变得严肃，文素素郑重应是，“我不会，杀不完。”

    秦娘子道：“行，你快擦一擦，仔细受了凉。等下出去记得打伞，别再淋湿了。”

    殷知晦再一想，其实她的回答，并没理解错误。

    文素素摇头，又点头，“有劳七少爷关心，不太好，尚能撑一撑。”

    以她的聪慧，实在是可惜了。

    她身份低微，生得太惹人眼，除非躲起来不见人。如此活着，与流放坐牢有何区别？

    欺不了，就再拼一次命。

    秦娘子高兴得很，道：“吴黑狗这个畜生没了，你总算能安生了。这些时日你别出去，先养好身子再说。”

    虽然不了解具体案情，却足以看出背后主使之人文素素的果决聪慧。

    许梨花赶紧推何三贵，他追上前，急切地道：“文娘子，你若是不嫌弃，以后，以后我们就以你为尊，听你指派差遣！”

    文素素走进小巷，灯盏灯油烧尽，终于灭了，四下一片黑暗。她缓缓舒出口气，脚步变得轻快，将手上一直暗中紧拽着的灯钎，插进发髻中。

    她们既然曾同住一个院子，落难之情总有几分，彼此之间说不定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倒是，差役这些天积极得很，以前铺子里有人生事，前去衙门报官，要是不给打点的钱，许久都等不到他们。”

    文素素抬起了眼，朝他深深福下去，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阵阵鲜活，灵动如春。

    殷知晦是难得的君子，不让人提心吊胆等，还心细如发，连被顺走的钱都想到了。

    文素素停下脚步，认真道：“我同你们一样，没钱没势。”

    仅仅是凭着陈晋山的反应，便猜测出了外面大致的局势，确定黄通判郑知府他们犯了事。

    问话时见到的文氏，局促拘谨，畏畏缩缩，总是垂头缩肩。很符合她的“典妻”身份，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胆小无知的妇人。

    两人一愣，许梨花苦着脸道：“连个落脚处都没有，哪想得到那么远。”

    文素素嗯了声，道：“秦姐姐，时辰不早，你先去歇息吧，我要等一会再睡。白天前来找我之人是陈晋山的车夫，他告诉我，以前与我同住一个院子的姨娘被带去了衙门问话。先前我向官府的人打听了下，姨娘无事了，很快就会放出来。他们怕我担心，估计会过来同我知会一声。”

    文素素声音平平道：“为了不做母猪。活下去。”

    可惜，没了李达吴黑狗，还有其他人。得人好心收留，她能替何三贵许梨花撇清关系，定不会忍心让秦娘子这个恩人铺子的买卖做不下去。

    殷知晦嘴角不知不觉也浮起了笑意，他轻轻颔首，“你这句话说得极是，活着才有以后。只是，以后你闯难关时，莫要再杀人。”

    殷知晦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

    许梨花脸色

    何三贵供称，他们根本不知道京城前来的大官是谁，只是想要借此机会让陈晋山倒霉。

    文素素抬手，拭去了眼角的血迹，平静地道：“七少爷，许梨花与何三贵与此事无关，从未想过要谋害王爷与七少爷性命。他们皆是苦命人，还请七少爷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说罢，深深曲膝一礼。

    殷知晦神使鬼差问道：“你的身子可还好？”

    那是吴黑狗身上的血。

    许梨花挤上来，陪着小意道：“你脑子灵光，我们又一同经历过事，算得上生死交情了。现在我们都没地方去，你想法子想出路，我与贵子都听你的，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会向西！”

    “官府？”秦娘子拿着布巾的手一顿，文素素伸手接过来擦拭手脸，轻快地道：“是呢，吴黑狗坏事做绝，总算遭到了报应。有贵人在，官府夜里也当值，就怕有人犯事，惊扰到贵人。”

    逼迫到无路可走，干脆鱼死网破。

    李达迫不及待将她再次典出去，李达早上刚死，吴黑狗晚上就上门来闹事。

    殷知晦记性好，极擅识人。审案时，连发丝都观察得仔仔细细。他清楚记得文素素的相貌，这时却仿佛与她从未曾见过一样。

    殷知晦微微叹气，是啊，杀不完，还有无数的困难等着她。

    伞上的水珠，滴落在青石地面汪着的水上，氤氲出红色的光。

    殷知晦却听懂了。

    秦娘子只知道陈晋山犯了大事，里面的就里她也弄不清楚，人肯定清白无辜，才会被放出来。

    文素素轻轻带上了门，摸黑朝巷子里走去，两人不敢多说，忙跟在了她身后。

    走了一段路，文素素停下脚步，道：“你们被放出来，以后就没事了。要是不想再进去，此时就永远烂在肚子里，不要再提任何一个字。”

    春雨没完没了下着，文素素沉静地站在那里，嘴唇与脸色一样苍白。他知道她并非因为害怕，而是冷。

    陈晋山果真倒了霉，被拿进大狱。何三贵供词含糊其辞，一是受了惊吓，二是他的见识浅薄，压根没弄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是了，以她的聪明，定已知道他拿住了许梨花与何三贵。

    殷知晦神色很是复杂，望着文素素眼角斑斑红痕，像是一颗泪痣。

    两人都以为死定了，谁知没过多久，就被放了出来。

    文氏家境贫寒，为哥嫂不容，拿她换钱嫁给了屠户李达。李达连禽兽都不如，卖妻卖儿。

    不愿再被典出去生子，想要活着。

    发觉不对劲时，殷知晦让问川去查李达与文氏，问川很快就将两人祖宗八代查得一清二楚。

    吴黑狗也一样，贪婪无耻，欺负孤苦无依的寡妇，厚颜无耻欲行不轨。

    她是杀给殷知晦看。

    文素素很是随意问道：“你们以后有何打算？”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侧门响起了敲门声，文素素迅速下床，打着伞走了出去。

    许梨花惊魂未定，点头如捣蒜，哭哭啼啼道：“不说，打死都不说。文氏，我对不住你，我本不想将你供出来，是殷……”

    殷知晦嘴张了张，最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何三贵顿了下，小心翼翼问道：“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许梨花瑟缩着，不敢再说话了。何三贵顿了下，将她怀里的钱袋拿出来，递到文素素面前：“本来被差役收走了，放我们出来时，差役凑齐还了回来。从吴婆子那里得来的钱，都是你的功劳，花儿不该分，都归你。”

    初见殷知晦时，文素素便发现了他很干净，且聪明过人。

    甲等便是最棘手最紧要的事情，问川暗暗吃了一惊，不敢耽搁，急急转身没入了雨夜中，山询与护卫簇拥着殷知晦离开。

    文素素福身告辞，殷知晦望着她缓缓前行，晃悠的瘦弱身子，唤来问川吩咐了几句，沉吟了下，继续道：“将吴黑狗处理干净，再仔细查查文氏，切记要小心，当作甲等来查。”

    雨比先前小了些，丝丝翻飞。打开门，便看到互相搀扶着，浑身湿淋淋，冷得瑟瑟发抖的何三贵与许梨花。

    秦娘子一迭声说个不停，文素素微笑着，随她进了屋，道：“秦姐姐，我没事了。吴黑狗被官府抓进去了，他犯了那么多事，估计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文素素刚走到门边，秦娘子便急切奔了出来，抓住她的双臂上下打量：“你没事吧，哎哟，我可担心死了，没听到你的动静，我正准备让方四与我一道出来找你。家中只有一只灯盏，我让方四去准备火把了，哎哟，你瞧你，身上都湿了，快快进屋歇着.....”

    文素素抬了抬眉，道：“你们也累了，先去找个地方落脚吧，等歇好了再来找我。”

    “我并不知道，毫无头绪。活着才有以后。待遇到难关，再继续硬闯过去。”

    “以后，你有何打算？”殷知晦终是问道。

    文素素哦了声，道：“听我指派差遣，必须签定卖身死契，且我也没卖身的银子给你们，你们可还愿意？”

    “出去说。”文素素回头望了眼院子，方四与秦娘子他们白日劳累，此时都尚在安睡。

    放在屋角的伞，在地上流了一滩水渍。伞尖油布被划破了，破的那一面靠墙放着。

    她一向拼尽全力，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更不会以这样粗糙的手法杀吴黑狗。

    她早已被逼到退无可退，从陈氏出来，豺狼虎豹就围在了她身边，恨不得将其分食。

    文素素淡淡打断了她，道：“你的苦楚我不想听。我能将你们救出来，你们害怕了，摸黑连夜前来找我，赔罪认错，怕我报复你们。”

    拿出自己的实力，让他高看一眼，比起柔弱可怜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