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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是知道。”

    他剥离出自己的精神体，作为临时性的屏障笼罩天穹。那天晚上，他的精神体回到初始的形态，用苍鹰青灰色的眸，俯视梁拙扬，吐露仿佛偈语的告别。

    “当然，我做X向导也做腻了，”他的笑意落寞一瞬，“救那么多人，杀那么多人，却连自己的哨兵都无法唤醒。”

    在他背后，一切幻象都如烟叶燃烧的灰烬飘散，暗物质“壳”的本来面目，得以呈现。

    “那之后，向导越来越感到，这个世界其实根本不需要他。”

    梁拙扬站在不远处，仰头注视。

    “就像旧纪元年代，还没爆发核战前一样。”

    梁拙扬站起身，没有走近，反而转身往回。

    但此刻，二十四岁的梁拙扬，一次次孤独地走进“壳”，才理解了当初精神体对他说的话。

    “没关系。”贝云冰呼出一口气，低不可闻说，“你知道就够了。”

    大地的震动逐渐停止，解体的佛陀失去头颅，只剩躯干，姿势诡异坐着，继续被瀑布冲刷。

    呜——呜——呜啊啊——

    梁拙扬伫立原地，面无表情注视。

    石像不会说话，何况连头颅都丢掉了。只是梁拙扬习惯自言自语，他笑了笑，继续说：“当初，屏障开裂的时间，恰好是我作为X向导分化的时间。”

    时间不够了啊。

    但是，他只有一次机会。倘若他失败了，没能带出周斟，那么周斟宛如一缕烟漂浮的意识，将困顿在暴雨里，消散殆尽、不复存在。

    男孩驶出一段路，身形顿了顿。他猛地刹车，落下一只脚，踩在地面。

    梁拙扬加快脚步。

    可是它没有父母了啊。战争早已摧毁一切。它成为一张黑白图片，印在课本上，被油墨固定成永久的陈列。

    “诚如你所希望的，向导的确以自己的精神体构建了新的屏障。问题是，他的精神体再怎么延伸，也只能覆盖帝国很少一部分领土，确保不到三成人类幸存。向导自己并不清楚，他到底成为了救世主还是刽子手，如果不是他所拥有的能力，另外三分之二人类，不会一夜之间被放弃。”

    周斟转头，疑惑地打量出现在放学路上的陌生男人。他不记得自己在哪见过对方，父母、同学、邻居……没有谁能套上对方的面孔。

    梁拙扬冲那失去头颅的东西温和一笑。

    “我一直在想，没有X向导出现，屏障系统是不是可以继续维持平衡……更进一步，没有向导与哨兵的话，是不是就连暗物质也不会存在。”

    梁拙扬循瀑布声走去。雾气缭绕，时而浓烈，时而缥缈，当梁拙扬置身水珠飞溅的瀑布前时，他从水流里看到了一尊巍峨的佛陀。

    它长不大了。永远长不大了。

    奇异感掠过梁拙扬心底。以他的精神体构筑的，令人类得以苟延残喘的那个世界，其实只是人类的一场集体梦境。反倒在“壳”的内部，这片变幻莫测的地方，才是真实世界所在。

    第67章

    想要把真正的周斟搂入怀中，感受到对方活着的气息、皮肤的温度，对周斟说出七年前，他没来得及说的话。

    瀑布的轰鸣冲击耳膜，翻滚的雾气仿佛古寺烟火。不知站了多久，噼啪的碎裂声响起，那尊巨佛的眉、鼻、嘴，蔓开一道道裂痕，像从石制的躯体里迸发隆起的血管。顷刻间，佛陀急遽碎裂，飞沙走石，尘埃弥漫，地面也随之强烈震动。佛像在瀑布里歪歪斜斜，轰隆隆倒向一侧！

    上一次，隧道没有尽头，走着走着就踏入过去的时空。这一次，却是雾蒙蒙的从林，瀑布击石，空气里翻卷草木湿润的气息。

    再次走进去，里面的风景又变了。

    梁拙扬没出声喊他。

    瀑布里，佛陀的躯干逐渐透明，似乎“壳”理解了梁拙扬的话语，想以自己的方式做出回应。景象变幻，梁拙扬再次置身ZERO顶层，交错的电子线路里，周斟苍白的面容，在冷凝仓里维持静止的模样。

    似人非人的声响盘旋。梁拙扬没有理会。即使那就是“壳”的本体，“壳”的真相。

    迷梦般的暧昧与躁动惊醒，贝云冰坠落回眼前灯光惨白、寂静空荡的病房。

    二十岁的梁拙扬，失去爱人，总能听到自己身体里冰冷燃烧、痛苦撕扯的声响。周斟死亡一般沉睡，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唤不醒。这让他对周斟的爱里，几乎生出想要毁掉对方的恨。而身边的人，受伤、死亡、失去音讯……他顾不一切地想要改变，他以为既然他是X，他就有能力改变。核心母体死亡，那么他以自己的精神体为代价，在不堪重负的DETAS屏障里，再造一张屏障。他承受得自己的决策！

    “周斟，”梁拙扬静静对上周斟目光，喊出对方的名字，“还记得七年前你执行的任务吗？阿娜亚告诉你，运转几百年的DETAS屏障会在七年后坍塌。一个X向导会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那个向导将有能力构建新的屏障。你作为饲养出那个向导的哨兵，坠入了漫长的沉睡。”

    “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没有依据的假设，就让所有向导、哨兵，放弃自己的力量对不对？”梁拙扬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手肘支住膝盖，低头看向一丝影子也没有的草地，“……能放弃的，只有我自己的力量。”

    **离神越近，离人越远。**

    金色暮光穿云而出，静谧的小镇景象，如同明信片一样浮现眼前。

    梁拙扬站在草地上，听到自行车叮铃铃的铃响，从坡道方向传来。一个穿校服的高中男孩出现在视线里。男孩眉目清俊，个子高挑，黑发被风吹得扬起。他骑着自行车，飞快得经过梁拙扬，肩膀几乎擦过梁拙扬胸口。

    不同于贝云冰在“腔体-13”里，目睹旧纪元因核战所致畸形胎儿的骇然。梁拙扬一次次孤独、长久地走入“壳”里。他见过太多让一切意义变得没有意义的场景。他已经很难感受自身作为人类的情绪波动。

    但是，这个男人，让他内心莫名泛起一阵难过的熟悉。

    梁拙扬知道。知道暗物质想引诱他回头，想要他继续跟它聊天。它就是个胎儿而已，一个空空洞洞、无爱无恨的胎儿。它饿了就要吃，吃不到就要哭，哭狠了没有父母理会，就会“拳打脚踢”，摧毁它能够摧毁的一切。

    他必须进入周斟的那个空间了。

    贝云冰疲累至极，他闭上眼睛，别过头去。

    佛陀半跏趺坐，面庞被经年累月的流水冲洗得模糊不清。

    “他很确信，正是因为七年前，

    在这所剩不多的时间里，他想要的，只是周斟。

    &a;quot;你……我见过你吗？”周斟抓住自行车的扶手，有点不安地问。

    “唉，休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