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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司少爷,你还不睡觉吗?”随从担忧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这是专门记录黎觉予的本子,可最后一行的优点,“黎觉予很真实”的那句话,却被粗暴地用钢笔涂抹了很多次。

    譬如如何恋爱,譬如什么是幸福。

    黎觉予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了。

    一不小心,两人对话传到兴奋的黎觉予耳朵里,她心想:如果搬家后还有余钱,一定要买一台留声机,还有现在最流行的歌剧…

    莫名的,黎觉予总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

    隔壁不知谁家的仆从,正拿着清单询问接待小姐:“留声机和西洋唱片在第几层。”

    “黎如此聪慧,我想你便是会的。”部长冷漠地回复。

    如果黎觉予还穿着那套卑微的深蓝色制服,恐怕根本得不到贵妇的回应和大利。可这是纯白制服,没有人会想得罪流行的趋向,三越百货的高层。

    可惜无果。

    浅青色的名牌被递了过来。

    想到这,他一下子对面前平摊的本子无可适从起来了。

    “是要送给物部夫人吗?”随从好奇询问。

    “确实,我看多“女子为爱剃发入寺,出走,因为男人要死要活”的故事了,偶然出现这么个男子被女子骗,被玩弄感情的,属实少见…”

    前前后后的巨大变化,让黎觉予燃起征战歌剧界和彩妆界的熊熊烈火,势不可挡。

    “我能穿上这身制服,还都全靠部长提拔呢。”黎觉予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假模假样地说:“听说,是部长跟公主说我精通多国语言的,实在太感谢了!你怎么知道我懂尼美拉语?我记得我在简历了并没有写呀…”

    在人们口口相传中,仅过去一个早上,一月刊《青靴》就售空了。

    所以从早上开始,凡是购买了《青靴》的客人,都如同化妆室的贵妇一般,积极同身边人安利着这个故事,安利这期杂志。

    刚到三越百货,黎觉予就感受到过去和现在的巨大不同。

    是她的稿子!

    因为化妆时间普遍较长,所以来预约化妆的客人,大多都是朋友间三五成群。如此便可以在化妆间隙里,相互间聊聊贵族八卦,打发时间。

    这是钱吗!这可是搬出面儿镇的资金啊!

    好在少爷并没有发现。

    光是这几个动作,他就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最后在新月爬上云层,高高悬挂的时候,将司才下定决心,在本子最上方郑重工整地写下“我的初恋”四个字。

    将司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琴室,离开大阪了。

    他打量着对面埋头书写清单的青年,这才惊觉对方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睛里闪着活力的光辉,褪去从前那只专注于学业的美貌少年影子,留下的是飒爽与热情的部分。

    “我们在说本月《青靴》首页上的一篇小说,讲的就是少爷女仆间的爱情,阶级碰撞的。”

    “我觉得这个故事就是在挑战旧贵族权威,如果让这家老爷知道,培养出来的帝大儿子,爱上了一个卑微的女佣,怕不是得让女佣剃发出家了…”

    “你也是冲着少爷女佣的故事来的吧?今天客人们都在问,听说是很有意思…”

    而且今天还是黎觉予作为化妆部副部长上班的第一天。

    “你去三越,订购一台德国德国德律风牌留声机,还有数张歌剧的西洋唱片。”物部将司不知道随从在想什么,依旧埋头齐刷刷写着清单,“留声机买便携式的那种,无论价格。”

    当黎觉予进去,接手某个预约客户的时候,就听到她们似乎在谈论京阪某个深院秘辛,什么少爷女仆的故事,正对此事辩论得相当激烈。

    “哈哈哈这可不是八卦。”贵妇们捂嘴一笑。

    他独坐在学生宿舍内,先后翻阅了施蒂纳的《自我论》,伏尔泰的《天真汉》还有拉伯雷的情书,试图与心中翻涌的陌生情绪共情。

    闻言,随从恭敬地坐在榻榻米上,伸长脖子偷偷打量许久未见的将司少爷——由于这几天将司少爷频繁来往大阪和东京,又拒绝让随从跟着,所以他说是[许久未见]也不夸张。

    而且这只是杂志每期刊登所给到的价格,还不算后续成书出版的费用及销量分成…别的先不说,单凭这不用等月底,随期结算的稿费,都足够让黎觉予兴奋难抑了。

    她借着拿粉扑的动作,好奇地多问了一嘴:“这是哪个贵族的八卦呀?简直闻所未闻欸…”

    这就是头脑的赏赐,困境的赌注。

    这是物部将司难得不清朗的糊弄,让随从产生一种“少爷变了”的预感。

    ***

    是她的故事!

    只有女人才能看到这场对话中迸发的火花。

    从门口开始,接待小姐就就用恭敬鞠躬代替口头招呼,更别说眼力见十足的电梯小姐了,压根不用黎觉予亲自开口,对方就自发地按亮了化妆部楼层,亲切地称呼她为副部长。

    书店老板的话,就是今早东京的现状——《青靴》出了一篇以女性视角撰写的写实笔法文章,剧情跌宕起伏又极具戏剧性,再加上少爷和女佣的配对简直闻所未闻。

    明明在几个星期前,黎觉予也只是个电梯小姐。

    忙碌的化妆师们有时候也能从聊天内容中得益,熟知各种热点新闻。

    明明就在几秒前,她本人还为了俘虏少爷,又是亲又是压的,醒来后却跟没事人一样,潇洒地忘掉一切,像个局外人一样欣赏起这华美又流畅的故事。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就是熟悉的文字,熟悉的人名(金手指严谨,写小说时特意将幻境中全部人名化去),还有熟悉的剧情。

    分章化段,物语式的长篇故事,一期十块钱。

    她自信地推开化妆部大门,代表等级身份的纯白制服宛如一道不见血的剑光,在一众羡慕嫉妒又无可奈何的深蓝色化妆师面前晃过。

    伴着晚上取暖烧尽的炭臭味,黎觉予从暖和的被窝里醒来了。

    将司不知道别人感到幸福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但对于他而言,此刻砰砰心跳和幸福感就像是庆典燃放的绚烂烟花,虽然美丽但也稍纵即逝。

    反正黎觉予看得出——部长都快气死了,只是在勉强忍耐罢了。见对方只有这点能耐,她也懒得像恶人一样互不相让,仅用意味深长的笑容就结束对话,摇晃着裙摆朝化妆间走去。

    黎觉予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路边书摊旁,店长看她的制服还以为是来买报纸的,说了句:“今天的报纸,要下午才会到呢。”

    随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差点跳了起来。

    说完后,贵妇还将手中的杂志递过来。

    就好像…恋爱青年一样。

    背后,部长面无表情又锐利的眼神,一直尾随。

    书店老板困倦地深抽一口烟,说:“没有了,没有了。这本上午的时候就卖完了。”

    划掉,又补上。

    虽然稿件没得到《青靴》的回应,但黎觉予觉得,现状在朝着好的方向走着了。就连面儿镇,也难得地对黎觉予这个异乡人流露出友善——从昨晚开始,黎母就收到各种邻里送来的饱腹作物,还有保暖的炭火,母女俩也难得过了个暖夜。

    一章二十字的短诗五分钱。

    将司赶紧收起本子,让随从进来,吩咐道:“我突然想起有些要购置的东西,需要拜托你去百货店买,正在罗列清单呢。”

    她现在已经是副部长了,偶尔外出根本不会被拦。

    “今天怎么大家都买这本?”

    她睡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中的稿件。

    不同于现代精致的成品杂志,《青靴》的粗糙手感刮出了黎觉予一手紧张的冷汗。

    就是不知道少爷为何要如此亏待自己…

    大厅角落,同样纯白色制服的部长正冷

    被十块钱砸得神情恍惚的黎觉予,提着轻快步伐往回走,在门口时却被接待小姐叫住了:“刚刚青靴女士来找你了,没找到你所以留了个地址。”

    黎觉予看着上头印着的陌生地址,满心满念只有一个想法:不上班了,一走了之算了。

    她现在的心情就好像躺在凉气逼人的大荒野里,天上忽然掉了床棉被一样。黎觉予慌张地放下杂志,打了声招呼后就往百货店街上,东京桥方向冲。

    划掉,又补上。

    黎觉予高傲地坐在部长身边,打招呼:“部长,早上好啊。”

    “早上好啊…副部长。”部长表情淡淡,语气淡淡,但外人都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关于学习的事,帝大把一切都教导与他了,但并没教导的,还有很多。

    “不是,总之你去买就好了。”

    ——这下,所以的困境都算解决了。

    “你好在第五层…”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少爷比起音乐,更热衷于文学、哲学…虽然这在商户贵族里并不算什么好事。

    “这女佣脑子可清醒的很。她知道自己所处阶层卑微,于是卯足劲努力改变现状,为此,连珍贵的爱情都能当作筹码。”

    陷入恋爱的将司,满脑子只剩下他和黎觉予的事情:“此事很重要,明天下课后,我会再回一趟大阪,出发前请将东西一并带给我。”

    得知这个消息后,黎觉予简直不敢相信,她总觉得事情进展有些太快了,太幸福了,以至于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不是来买报纸的。”黎觉予环顾一圈,发现没有《青靴》后着急询问:“请问这里还有《青靴》杂志吗?”

    最终又划掉。

    进了化妆间,嘈杂声瞬间加大了。

    于是一切的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启发点——文豪有多赚钱,有多快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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