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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如蕴话音未落,秀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小玲琅都忘了疼,捂了小嘴巴笑起来。

    私塾先生的太太跟她连道抱歉,私塾先生也道已经训过那群男孩了。只是能在这个年岁读书的孩子,家中多半还有些钱财关系,先生只能训斥,也不便拿戒尺狠狠教训。

    “嗯?我们把将军气得离家出走了?”邓如蕴佯装一脸震惊。

    “房中太暗了,我再给姑娘点盏灯吧。”

    只是这般小玲琅反而不安起来,她从披风里露出小脸看向自己的姑姑,她有些忐忑,小手攥紧了邓如蕴的衣袖。

    最让人揪心的是,她右边的耳朵被划开了来,耳边还在不断渗出血。

    “玲琅?!”

    那时她会攥着手,有点无奈又有点委屈地,轻轻呢喃一句,“怎么办?我今天也没办法不喜欢他... ...”

    ... ...

    她这话说了,邓如蕴便笑道。

    秀娘瞪大了眼睛,眼睛却更红了,“怎么能这样?可在将军眼里,姑娘永远都是一个偷鸡摸狗之辈了。”

    邓如蕴心下不安,让秀娘赶紧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邓如蕴早间也是独自在柳明轩吃了早饭,秀娘没同她一道吃,却从外面转了一圈带回来两个消息。

    只是这样的私塾,邓如蕴不会再让玲琅上了。

    邓如蕴到的时候,一群小学子围在私塾先生内宅门口,手里拿着石子、树杈、野果子,从半掩的门间往里面掷去,其中有个胖男孩还道。

    往事如烟消散在白驹的缝隙里,时光将一切扭曲错位。

    那一帮男孩子六七八岁的都有,他们都拿着石头、攥着拳头、围着玲琅的时候,小女孩心里得是多害怕,多无助。

    邓如蕴一步上前,目光从男孩们脸上一一扫过,直把这群小孩看得往后连退了两步,她冷冷道了两个字。

    邓如蕴却懒得再同她多说一个字,轻哼一声,抱着玲琅转身离开了去。

    “小门小户还想学高门贵女,让个丫头片子读私塾识字。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真是好笑。”

    “姑姑对不起,是不是因为我跟他们打架了,所以不能读书了... ...”

    她说没乱,她就跑得更快了,直到跑到大路边上,挤在人群的狭缝里,仰着小脸盯着马上的年轻将军看去。

    邓如蕴快步上前,俯身将她揽进了怀里。小女孩哭得委屈极了,身体不断抽动着,将脑袋闷进邓如蕴怀中。

    邓如蕴微顿,旋即又啧啧出了声,“你还别说,我每天听着灶房菜园子里养的鸡怪吵闹的,要不咱们哪天给偷了来吧?”

    风有些大,吹得巷道上的砂石刮擦着墙角,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秀娘嘴巴轻瞥了一下,“奴婢听说将军昨日歇在外院,今儿一早连沧浪阁都没去,就离家走了。”

    这话出口,邓如蕴便察觉到怀中的玲琅,小身子颤了颤。

    她脚步停了下来,低头向玲琅看了过去,忽的笑了一声。

    说完,妇人厌弃地啐了他一口,“连个丫头片子都治不了,白长了八岁!”

    天黑透了,房中的小灯视线不明,秀娘见自家姑娘已仔细看起了书来,只能不再提方才的事。

    她一边翻去上次看到的地方,一边同秀娘道,“会找到的,约莫将军一走,铁皮石斛就能找到了。”

    “玲琅四岁就能同五六岁的孩子一道读书,最是聪明,但有的人八岁了,也在一道念书,还是学不会。要问是怎么回事?你猜怎么着?”

    秀娘很快去而复返,脸色青白。

    邓如蕴心里像被刀绞了一样,越发将玲琅紧抱在怀中。

    “滚开!”

    秀娘见她又乱说,想同她生气又不知道气什么,却心下闷闷的不由悄悄看了她一眼。

    “没事了玲琅,不会再有人打你了,姑姑带你走。”

    邓如蕴心下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又说了会制药卖药的话,不想家里人忽然找了上来。

    她说邓如蕴之前做的一批小儿化风丹还不错,但因着是没有名头的新药坊做的,“要咱们押三十两做押金。”

    只是她没本事,把兄嫂留下来的小女儿,送到私塾来读书,这才出了这样的岔子。

    她说玲琅在私塾里被同窗的男孩子欺负了,“那些个男孩不知怎么发现她是个小姑娘,闹着要把她赶出来,还把耳朵打伤了!”

    她立时说不是,“是姑姑做的不好,不该让你上这样

    柳明轩。www.qingwan.me

    三十两对于林老夫人来说只是手缝一漏,但对于邓如蕴来说却是不小一笔钱。

    秀娘甚少见她有这般冷厉的时候,小男孩们原本还嚣张得不得了,此刻却都被吓到了,呼啦一下全都跑没了影。

    只是她说着,目光自眼角瞥到了抱着孩子的邓如蕴身上,哼笑一声。

    似是听见动静,私塾先生夫妻二人从房中走了出来,见了邓如蕴把话都说了。

    这一下就让她们对以后在西安府站稳脚跟有了信心。

    当晚滕越睡在了外院。

    *

    邓如蕴早就习惯了独自睡在这间房中,并没有任何不适应,只是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半夜,秋凉渐渐从石板下钻了出来。

    秀娘跺脚,“姑娘又胡言乱语,是离家走了,不是离家出走。而且也未必是我们气得。”

    秀娘红了眼眶,“难不成那铁皮石斛自己长翅膀飞了,到处都找不到?”

    她让秀娘去把玲琅的笔墨书簿都收起来,私塾先生长长叹气,把邓如蕴多交的束脩退了回来。

    秀娘恍惚了一下,飞快地抹掉了眼角的水意。

    邓如蕴这才推开门去,只一眼看到站在墙角里的小姑娘,指尖都凉了一凉。

    每次远远地听到他带着兵马进了城,姑娘就像是竖起了耳朵的兔子,听见他的动静,着急忙慌地从家里跑出来。

    她啧了一声,“原来,那是个榆木精投了胎,长了颗榆木脑袋呢。”

    这一句说得邓如蕴心都碎了。

    可眼下说的哪是大公鸡的事?秀娘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竟不知还能说什么了。

    这才一日就有了信儿,可见姑娘用料丰足,做工扎实出来的成药,行家都是能看得上的。

    “竟敢骗人?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来学堂,打你,就打你!”

    柳明轩离灶房的菜园子是滕家各个小院里最近的,秀娘抱怨那领头的大公鸡好几次了。

    “那不就得了?这可算不上坏消息,没准还是个好的。”

    姑娘以前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这一扯就闹了起来,玲琅起先躲着避着,他们却要来扯她衣裳。小姑娘也急了,同他们打在一起,等先生发现的时候,玲琅已成了眼下的模样。

    不过她说没关系,“那就拿三十两去,写好字据。咱们的药不是次品,这三十两早晚能拿回来。www.biyu.me”

    房中已没了其他人,邓如蕴从犄角旮旯里把藏进去的书掏了出来。

    她指尖轻抚着玲琅被蹭红的脸,声音却不大不小往后传去。

    不过有一点,那妇人说对了。

    他们说之前一直好好的,那些男孩子虽然不太同玲琅说话,却也不曾欺负她。今日不知从哪听来,都说她是个小姑娘混在他们中间的,要去扯她头发。

    “姑姑... ...姑姑!”

    她个头比那些男孩都矮小,甚至比同龄的小姑娘都娇小一些,此刻人儿蜷坐在墙角里,衣裳沾满了泥土,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原本白皙的小脸上出现几道红红的爪印。

    欺负玲琅的男孩呆了一呆,锦缎妇人却眼睛都瞪大了,“你!”

    只是出了私塾门去,正见有个穿锦缎的妇人,正方才叫喊的胖男孩说话。

    秀娘道好。

    低头看向怀中小声啜泣的小姑娘,私塾先生的太太已经替她包扎过耳朵了,邓如蕴亲手把她被弄乱的发啾重新扎好,用披风将她裹了起来。

    她会一路跑一路理着衣裳和发髻,还要问她,“秀娘姐快帮我看看有没有乱掉?”

    那时还在金州老家,将军也还只是金州千户所的百户。

    来寻的是邓家的仆从长星,他是某日倒在邓家的药田里,被秀娘和涓姨捡回来的。刚捡回来的时候才十二,三年过去人长高了不少,却一点都记不起从前的事,便一直留在邓家。

    高门贵女确实不会上什么私塾来识字,要么便跟随大户人家的正经族学,要么便在家中单请西席。连邓如蕴从前,爹娘也是给她请了个秀才先生在家中教她读书的。

    “姑姑给你说个笑话好不好?”

    她说一桩好,一桩坏,问她想先听哪个。邓如蕴本想先听好的,但思量了一下道,“先说坏的吧。”

    长星平日都留在家中照看,接送玲琅上下学堂,今日怎么突然找过来了?

    她抱着她,一路离开了这家私塾。

    男孩脸上挂了花,“娘,私塾里混进了个死丫头片子,把我脸都抓破了!”

    邓如蕴一声叫过去,方才还勉强立在墙角的小女孩,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破损的嘴巴撇了下来,大大的眼睛里泪水积聚,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她会一直看到小脸通红,会跟着他的马走上半条街,会直到他进了都司衙门里,还要停留半刻才肯离去。

    她说还有个好消息,“姑娘,有家小药铺肯要咱们的成药了!”

    说着,一众男孩又把手里的东西往院内角落里砸去。

    偷鸡摸狗,偷奸耍滑,浅薄无知,愚昧肤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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