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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的念墨刚满周岁,念菫还没有登基,当时的皇帝是他的兄长念峙,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膝下无子的念峙要给念墨这个世子举办一场大皇子规格的周岁宴。

    “谁?五大家族里其他家族的人?还是说……国师?”

    呼————

    林浒徵的声音有些发抖,想来十指连心,他正疼得厉害。

    “那就去吧。”

    林浒徵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仿佛将一个皇子把玩于鼓掌间是一件十分值得他兴奋的事情。

    “僖日炅,擅占卜。”

    “林大人来了。”

    “大皇子殿下真是可惜,自那之后还没有机会再见到国师大人的风采。”

    “你猜?”

    穿花回廊下立着两个穿藕荷色袄裙的姑娘,见到林浒徵后微微行礼,一边通传一边打起了帘子。

    国师并没有在这里停留许久,不过临走前在念墨额头印了个轻轻的吻,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杂着某种不属于人世的异香就这么刻进了念墨的记忆里。

    “还有别人吗?”

    虞景氾微微凝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刚才都猜到那老头是炅忱了,炅家擅占卜,明天就要占卜,你猜道具是谁?”

    “大皇子在想什么?”

    “你也能感受到冷热?”

    “啊啊——”

    “没什么。”

    行抓周礼时,只有近亲才可以参加,然而在埁国,念峙这个皇帝根本无法阻止哪怕任何一个家族的人,所以在念墨被棠梨抱过来时,空旷的大殿上除了皇帝和念菫,还有五位使者,分别属于五个钳制着念峙的家族。

    “你这么说,那就是明天我不会死,但是会受伤,对吗?”

    座上的男人起身走向虞景氾,黑色的靴子踩过林浒徵通红的手背和手指,然而跪着的林浒徵一动不动,仿佛那手不是他的。

    “那就得看看明天到底是你死得快,还是那人来得比较快了。”

    然而那长身玉立的国师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还在专心致志地逗孩子,好像刚才那番惊天之语不是他说的一样。

    “这东西不能吃,”

    虞景氾没想到林浒徵是个这么容易怀念过去的人,他居然在这被风呼啸的地方听完了一整个国师的故事。m.wuyoushuyuan.com

    只有念墨还伸着两条小短腿坐在台子上,两只手抱着刚抓住的石头,朝着一身白衣的国师露出一个笑,几颗大米粒似的乳牙也露出来。然而下一瞬,他就把手里的石头往嘴里送——

    “国师大人——”

    那声音说不到两句就开始耍赖,动不动就让他猜,然而他真猜了,那声音又什么都不承认,称得上是个无赖。

    “怎么还提前问?怕了?”

    棠梨到底没见过这等场景,一听有人说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有一天会杀了自己,惊呼出声,又被跪在一旁的念菫抓着手臂摁了下去——

    “主子,林某幸不辱使命。”

    “皇后娘娘还回去了?”

    从那关着棠梨的院子里出来,两人走在雪地里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座十分古朴阔大的院子,即使是门口的两个狮子也格外目光炯炯,仿佛有杀气。

    然而从这座院子到目的地并非咫尺,虞景氾听完故事之后觉得自己耳朵都要冻掉了。但是身旁的林浒徵却越说越兴奋,脸色涨红,手舞足蹈,恨不得当场给国师磕一个。

    虞景氾本以为那声音看不起林浒徵是因为那道声音的主人已经不属于人类,能力远在人类之上才会如此,没想到林浒徵确实十分不值得人高看一眼。

    两个守卫习以为常,从顺如流地将荷包揣进了怀里。

    没有国师的同意,谁也不能起身,他们只能听着刚满一岁的世子对国师笑出声,感受国师从自己身旁掠过时荡起的一阵微风和异香。

    国师把念墨抱起来,将石块从他手上夺过来,念墨见石头被抢了,瘪嘴就要哭,然而还没来得及掉眼泪就被国师的面容吸引了目光。小孩子是最能分辨美丑的,国师的面容无异契合了世子的审美,刚才的眼泪憋回去,又露出一个笑,还在国师脸侧上印一个亮晶晶的吻。

    林浒徵转头狠狠地瞪了眼虞景氾,又拽了把他的衣袖示意跟上。

    “诛血亲,覆天下,珍奇之至,可谓宝矣。”

    虞景氾微微抬头,主座上端坐着一个长脸蓄须的男人,那人看脸不过是四十多岁的模样,但是胡子已经花白,连头发也是黄白色,倒像是已至耄耋。

    “大皇子来头不小啊,”

    虞景氾抬头看着那笑眯眯的男人,忽然想起刚接收到的那段记忆,在抓周那天,五大家族派来的使者大多是家族的下一位继承人,而这个男人确实在场。他的胡子实在有记忆点,虞景氾眼神闪烁两下,想起来这是当初炅家的人。

    跪着的人惊疑不定,念墨哪里是什么皇子?他不是王爷王妃生的世子吗?但是国师永远不会出错,既然国师大人说念墨是大皇子,那念墨就是念峙的第一个儿子,甚至在之后就会成为埁国下一任帝王。

    “不猜也好,赶紧休息吧,这房子,你也就住这一天了。”

    虞景氾皱着眉,心说自己也不太想见这个一句话就决定别人命运的人的风采。但他还是下意识记住了那场周岁宴的细节。

    “也好,既然来了,大皇子过来认认人吧,你可还记得我?”

    那声音停了停,虞景氾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一声叹息,

    “没有!属下万死不辞!”

    “什么意思?”

    两人从会客厅出来时,虞景氾下意识瞥了眼林浒徵的手。这是主人给他的赏赐,他不能藏起来,只能大喇喇地露着两只肿胀成猪蹄的手带着虞景氾去了客房。

    刚才还在念菫面前耀武扬威的林浒徵在两个守门人面前陡然变成了卑躬屈膝的奴才,他讪笑两声,从怀里摸出两个荷包不着痕迹地递给了给他开门的两个守卫。

    “我会死?”

    那场宴会隆重无比,加之当时的埁国正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周围的大小国家都派来了使者。现在想来,宴会从开始布置到国师出现,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林浒徵的声音在耳畔炸响,虞景氾骤然回神,他刚才好像陷进了谁的记忆里。他微微摇头,还能是谁的记忆呢?当然是那个真正的念墨的记忆了。

    “与我又没什么关系,不猜。”

    “记得。”

    然而从未体会过皇宫倾轧的念菫和出身平民的棠梨都没有对于阴谋的敏感,他们欢欢喜喜地抱着刚满周岁的孩子作为主人参加了这场周岁宴。

    “怎么?你不愿意?”

    “我们快到了,大皇子不如先跟我去见一见人吧,毕竟之后大皇子可是就要在这里活到死了。”

    “这是陨石,乃天外来物。”

    “陛下坚持,属下就将皇后娘娘送回去了。”

    “这房子不错,烧的炭比你在南熏宫里的好多了。”

    “什——”

    这客房装修十分豪华,称得上是高床软枕,处处细节都花费了不少心思。

    还不等念菫扯出什么话来圆场,门口走进一道白色的身影,一时间诡异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门口守着的人都已经跪趴在地,额头抵着伸出去的手背,那是埁国最庄重的礼仪。

    “我?”

    “是……”

    那声音又消失了。

    “既然如此,那大皇子记住,老夫叫炅忱。”

    国师也不在意脸侧的口水印子,低声说。虽然这话是在对着年末说,但是这里跪着的人都知道,一岁的孩子能听懂什么?这些话都是对他们的说的。

    虞景氾被他扯了个趔趄,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身后,穿过了两道回廊,绕过了二进,直接进了后院。

    “唔——”

    炅忱退了两步又坐回椅子,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又在林浒徵另一只手背上踩过。

    林浒徵将虞景氾带到后就退了出去,“嘎吱”的关门声让虞景氾心里打了个突。

    国师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指尖递给念墨,任由他啃磨牙棒似的啃自己的食指,

    念墨当时只有小小一个,放在硕大的台子上,周围摆了一圈各色物件。他伸手一抓,握住了一块石头。

    门口守着两个穿灰色短打的男人,这么冷的天里他们也完全感受不到寒冷。

    “既然记得我是谁,想必也记得我炅家最擅长什么吧?”

    “大皇子好记性。”

    “请吧,林大人。”

    态度异常的皇帝,异常盛大的宴会规格,还有从不轻易示人的神秘国师,桩桩件件都在暗示这是一场避无可避的阴谋。

    “就算是祭祀用的牲,被杀前几天也是好好吃好喝养着的,你瞧瞧你,还不如那牲。”

    “好说好说,林某终于将大皇子带回来了。”

    刚才还端坐的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双手前伸,额头抵住手背,连念峙也不例外。他们都知道埁国的强大不是因为皇帝的治理,也不是因为家族的盘踞,而是因为有一位出自晅祈谷的国师。

    “浒徵啊,带大皇子下去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才不影响明天的占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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