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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饶有兴趣道:“这飞鹤庄主，来头很大么？”
少女迈了进来，一面打量四周，一面跟着张二走上二楼。
“你不累吗？”少女没有睁眼，但能知道青年在做什么。
少女从阴影中走出，她朝面色未定的张二歉意一笑:“小二哥，天字二号的房间有些脏，还有没有别的？”
少女却不动，她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要两间。”
这只是一家极为普通的客栈罢了,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 它开在离杭州近的小镇上，若是从南边取水路入杭州，必定要经过这里。每日送往迎来的客人不算少, 生意还过得去。
“嗨！”张二一拍脑门，“小的忙糊涂了，见二位通身的气派，以为也是受了飞鹤山庄庄主之邀，要去赴下个月的寿宴。”
半晌，梅七皱起了眉头:“又有人来了……是我很讨厌的气味。”
一、
这也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夜晚, 张二一边瞌睡, 一边算着时辰, 打算再守上一刻钟便打烊。
无论是哪个老板遇上这样的伙计，都应该好好对待吧。
而那个黑衣青年站在她身后，像一个高大而沉默的影子。
毫无疑问，这是个老和尚。
“这两天格外忙，是有什么事？”
“是啊，这两天常常客满，忙都忙不过来。”
这个二是从何而来，难道就因为他是店小二？
“不必了，”少女莞尔一笑，“我说了，现下只想休息。”
往常的每一天都是这么过的，他跑堂兼洒扫，老板负责后厨，老板娘算账。
的确该好好休息，张二迟钝地想，他已经是跑了七八年堂的店小二，怎么会一个晚上犯这么多错误？
“正是因为我杀了太多人，所以如今反倒害怕起来了，”青年声音闷闷的，“毕竟现在……”
这一夜远远还未过去。
门缓缓关上，张二最后看见的，是少女的笑颜，和她身后那双寒肃冰冷的眼。
他在累什么？
张二在原地站了片刻，僵硬地抬脚，朝大门走去。
少女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一时半会儿应该弄不干净，我一路奔波，现下已经等不及想休息了。”
这些天到底在忙碌什么？张二努力思索着，却回忆不出半点片段，他的头脑空空荡荡，好像一个布袋，里面鼓鼓囊囊，除了风一无所有。
老板夫妇待他很好，工钱从未克扣拖延, 所以他干活很认真, 很卖力, 叫人挑不出错处。
片刻后，少女重新出现在门口，她欢快地说:“这间很干净，我们就要这一间。”
“没有，只剩三号了……”张二喃喃道，“怎会脏？白天才扫洗过，那，小的给客官再打扫一遍？”
但近些天, 他有点累，有点力不从心，总觉得昏昏沉沉。比如此刻，离打烊还有一刻钟, 他却已经开始犯困。
少女眯着眼笑了，似乎毫无察觉异样:“原来如此，这几日这么忙，怎么店里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梅七对上她的目光:“现在，我气脉全封，宛若废人。若有什么从前的冤魂野鬼找上门来，是万万没有反击之力的。”
张二连忙道:“有的有的，刚好还剩两间，二位里边请——”
张二开了这扇门，又去开旁边的，等他弄好回头，却发现两位客人不见了。
“来头当然大了！杭州一带——”张二的话哑在喉咙里。
少女睁开眼，有些好奇地瞅着他:“你怎么睡不下去？阿七这些年杀过的人很少么？还会怕这些。”
张二停住了脚步，有两个发现从他心中升起，这让他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
张二下意识附和地笑，这是一个店小二最惯常有的笑容，如果接不上客人的话，至少笑容不会惹人生厌。
常的客人，一个不算平常的夜晚。
他为什么叫张二，因为排行第二吗？可是他头上没有兄姐，只有一双弟弟妹妹要养。
又有夜风灌入，手中油灯火光跳跃闪烁，将他投射在墙面上的身影拉得很长。
“一屋子的死人，小仙姑，你怎么睡得下去？”
吱呀一声，天字二号的门开了。
他十三岁开始在来福客栈做事, 如今已有七八年, 家里的弟弟妹妹需要用钱，而他正好年轻, 有的是力气。
一对不平
“客官不知？你们不去西湖的飞鹤山庄？”
“刚好剩两间，真是赶巧。”
青年坐在她对面，双手放在膝上，他半阖着眼，目光落在自己指间。
张二松了口气:“我马上把热水送来，客官可还需要吃食……”
一刻钟未过尽，门却被叩响。
是夜, 冷月高悬。www.julangge.com
这是个身形佝偻的老人，头皮是光的，身上披着暗色袈裟，他手里捏着一串佛珠，随着转身，佛珠撞击在柜台上，发出清脆声响。
“为什么呀？”
“无妨，”云海和尚须发皆白，他的声音像他人一样苍老，“灰土尘埃，均是大千世界。”
张二一边说有，一边将人往里请。
“老和尚罢了……他现在
好似有风从走廊吹过，张二本就汗湿的额头顿时一阵凉意，他开始觉得，今晚似乎不会太普通。
他快步走到一道门旁边，摸索出钥匙打开:“这间是天字二号，另一间天字三号在左边。”
她脚步轻快地走进天字三号，碧色的裙摆隐匿在黑暗当中。
二、
她一边打呵欠，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抛给张二。
那双眼睛里的冷漠和困顿，张二很容易便分辨了出来，这种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快活的人身上？
刚刚还在这里的啊？
“——杭州一带，没有谁能比得过。”张二生硬地结束了话题。
柜台面前站了一个人，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怎么从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看出干不干净的？
张二醒转，一边应着，一边急急上前。门一开，只见外边站着个穿着绿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梳着双髻，眼睛圆而亮，看上去有几分稚气。
只能怪累太久了，实在累太久了。
这是个青年，他站在少女身后，沉默而防备着，张二只略微看了一眼便有判断，他应当是护卫之类。
张二干巴巴地笑着:“除了小的，就只有老板老板娘在操持，他们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不想休息。”
就好像不眠不休数日一般。
“什么样的气味？”
可惜老天没有遂他的愿。
“我们是要去西湖，可井不知道什么飞鹤山庄。”
张二说:“有是有，但不太干净，有些腌臜。”
他在说谎，其实他根本想不起老板夫妇在哪，明明白天才说过话，但现在，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看看另一间。”
他忘记询问客人的名字。
张二这才发现，她背后还有一人，那个人一身黑衣，无声无息地站立在夜色中，仿佛与黑暗融成了一体，所以他根本没发觉。
客人还在等他回答。
客栈名叫来福客栈，普天之下，叫这名的客栈不知几多。小二名字是张二, 天底下拥有这个名字的人也数不胜数。
如果他能知道先前张二对他的判断，一定会感慨万千。
“竟然来了个佛门中人。”
他忽然发觉，自己想不起飞鹤庄主是做什么起家的，他甚至不知道这庄主姓什么。
一片暗色的静室之中，少女坐在椅上，头靠着椅背，正在闭目休憩。
梅七不敢看她笑，他长叹一声，终究作罢。
她笑着抱了抱拳:“半夜叨扰贵店，请问可还有空房？”
他绝对是护卫，而且这份差使干得不太痛快。
“阿弥陀佛，”老和尚说，“贫僧法号云海，自洛阳而来，敢问贵店可还有空房？”
他至少该打烊，将这一天结束。
张二转身往楼下走，客栈终于可以打烊，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虽然这些天的确忙，但以前也不是没有比这更忙的时候，此时他心中的疲倦，却是前所未有的。
“陈年古朽的香灰味，那种百年以上的寺庙里，才会有这么浓重的气味。”
丹成歪着头笑，笑容里是少女特有的娇憨:“阿七放心，有我在这里，它们不敢来。”
客栈小二靠在柜台后打瞌睡。
他从始至终没有给客人油灯。
而那个黑衣青年仍紧跟在她身后，她走一步，他便走一步，没有半点差错。
丹成撑着下巴:“现在？”
他实在是个尽职尽责的店小二，在自己名字的来由都想不起的情况下，还牢记着怎样讨客人满意。
“累极了。”青年轻声回应。
少女停下脚步，耐心而关切地望过来，油灯映着她的双眼亮极了。
“那就休息一会儿。”
] 少女饶有兴趣道:“这飞鹤庄主，来头很大么？”
少女迈了进来，一面打量四周，一面跟着张二走上二楼。
“你不累吗？”少女没有睁眼，但能知道青年在做什么。
少女从阴影中走出，她朝面色未定的张二歉意一笑:“小二哥，天字二号的房间有些脏，还有没有别的？”
少女却不动，她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要两间。”
这只是一家极为普通的客栈罢了,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 它开在离杭州近的小镇上，若是从南边取水路入杭州，必定要经过这里。每日送往迎来的客人不算少, 生意还过得去。
“嗨！”张二一拍脑门，“小的忙糊涂了，见二位通身的气派，以为也是受了飞鹤山庄庄主之邀，要去赴下个月的寿宴。”
半晌，梅七皱起了眉头:“又有人来了……是我很讨厌的气味。”
一、
这也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夜晚, 张二一边瞌睡, 一边算着时辰, 打算再守上一刻钟便打烊。
无论是哪个老板遇上这样的伙计，都应该好好对待吧。
而那个黑衣青年站在她身后，像一个高大而沉默的影子。
毫无疑问，这是个老和尚。
“这两天格外忙，是有什么事？”
“是啊，这两天常常客满，忙都忙不过来。”
这个二是从何而来，难道就因为他是店小二？
“不必了，”少女莞尔一笑，“我说了，现下只想休息。”
往常的每一天都是这么过的，他跑堂兼洒扫，老板负责后厨，老板娘算账。
的确该好好休息，张二迟钝地想，他已经是跑了七八年堂的店小二，怎么会一个晚上犯这么多错误？
“正是因为我杀了太多人，所以如今反倒害怕起来了，”青年声音闷闷的，“毕竟现在……”
这一夜远远还未过去。
门缓缓关上，张二最后看见的，是少女的笑颜，和她身后那双寒肃冰冷的眼。
他在累什么？
张二在原地站了片刻，僵硬地抬脚，朝大门走去。
少女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一时半会儿应该弄不干净，我一路奔波，现下已经等不及想休息了。”
这些天到底在忙碌什么？张二努力思索着，却回忆不出半点片段，他的头脑空空荡荡，好像一个布袋，里面鼓鼓囊囊，除了风一无所有。
老板夫妇待他很好，工钱从未克扣拖延, 所以他干活很认真, 很卖力, 叫人挑不出错处。
片刻后，少女重新出现在门口，她欢快地说:“这间很干净，我们就要这一间。”
“没有，只剩三号了……”张二喃喃道，“怎会脏？白天才扫洗过，那，小的给客官再打扫一遍？”
但近些天, 他有点累，有点力不从心，总觉得昏昏沉沉。比如此刻，离打烊还有一刻钟, 他却已经开始犯困。
少女眯着眼笑了，似乎毫无察觉异样:“原来如此，这几日这么忙，怎么店里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梅七对上她的目光:“现在，我气脉全封，宛若废人。若有什么从前的冤魂野鬼找上门来，是万万没有反击之力的。”
张二连忙道:“有的有的，刚好还剩两间，二位里边请——”
张二开了这扇门，又去开旁边的，等他弄好回头，却发现两位客人不见了。
“来头当然大了！杭州一带——”张二的话哑在喉咙里。
少女睁开眼，有些好奇地瞅着他:“你怎么睡不下去？阿七这些年杀过的人很少么？还会怕这些。”
张二停住了脚步，有两个发现从他心中升起，这让他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
张二下意识附和地笑，这是一个店小二最惯常有的笑容，如果接不上客人的话，至少笑容不会惹人生厌。
常的客人，一个不算平常的夜晚。
他为什么叫张二，因为排行第二吗？可是他头上没有兄姐，只有一双弟弟妹妹要养。
又有夜风灌入，手中油灯火光跳跃闪烁，将他投射在墙面上的身影拉得很长。
“一屋子的死人，小仙姑，你怎么睡得下去？”
吱呀一声，天字二号的门开了。
他十三岁开始在来福客栈做事, 如今已有七八年, 家里的弟弟妹妹需要用钱，而他正好年轻, 有的是力气。
一对不平
“客官不知？你们不去西湖的飞鹤山庄？”
“刚好剩两间，真是赶巧。”
青年坐在她对面，双手放在膝上，他半阖着眼，目光落在自己指间。
张二松了口气:“我马上把热水送来，客官可还需要吃食……”
一刻钟未过尽，门却被叩响。
是夜, 冷月高悬。www.julangge.com
这是个身形佝偻的老人，头皮是光的，身上披着暗色袈裟，他手里捏着一串佛珠，随着转身，佛珠撞击在柜台上，发出清脆声响。
“为什么呀？”
“无妨，”云海和尚须发皆白，他的声音像他人一样苍老，“灰土尘埃，均是大千世界。”
张二一边说有，一边将人往里请。
“老和尚罢了……他现在
好似有风从走廊吹过，张二本就汗湿的额头顿时一阵凉意，他开始觉得，今晚似乎不会太普通。
他快步走到一道门旁边，摸索出钥匙打开:“这间是天字二号，另一间天字三号在左边。”
她脚步轻快地走进天字三号，碧色的裙摆隐匿在黑暗当中。
二、
她一边打呵欠，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抛给张二。
那双眼睛里的冷漠和困顿，张二很容易便分辨了出来，这种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快活的人身上？
刚刚还在这里的啊？
“——杭州一带，没有谁能比得过。”张二生硬地结束了话题。
柜台面前站了一个人，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怎么从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看出干不干净的？
张二醒转，一边应着，一边急急上前。门一开，只见外边站着个穿着绿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梳着双髻，眼睛圆而亮，看上去有几分稚气。
只能怪累太久了，实在累太久了。
这是个青年，他站在少女身后，沉默而防备着，张二只略微看了一眼便有判断，他应当是护卫之类。
张二干巴巴地笑着:“除了小的，就只有老板老板娘在操持，他们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不想休息。”
就好像不眠不休数日一般。
“什么样的气味？”
可惜老天没有遂他的愿。
“我们是要去西湖，可井不知道什么飞鹤山庄。”
张二说:“有是有，但不太干净，有些腌臜。”
他在说谎，其实他根本想不起老板夫妇在哪，明明白天才说过话，但现在，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看看另一间。”
他忘记询问客人的名字。
张二这才发现，她背后还有一人，那个人一身黑衣，无声无息地站立在夜色中，仿佛与黑暗融成了一体，所以他根本没发觉。
客人还在等他回答。
客栈名叫来福客栈，普天之下，叫这名的客栈不知几多。小二名字是张二, 天底下拥有这个名字的人也数不胜数。
如果他能知道先前张二对他的判断，一定会感慨万千。
“竟然来了个佛门中人。”
他忽然发觉，自己想不起飞鹤庄主是做什么起家的，他甚至不知道这庄主姓什么。
一片暗色的静室之中，少女坐在椅上，头靠着椅背，正在闭目休憩。
梅七不敢看她笑，他长叹一声，终究作罢。
她笑着抱了抱拳:“半夜叨扰贵店，请问可还有空房？”
他绝对是护卫，而且这份差使干得不太痛快。
“阿弥陀佛，”老和尚说，“贫僧法号云海，自洛阳而来，敢问贵店可还有空房？”
他至少该打烊，将这一天结束。
张二转身往楼下走，客栈终于可以打烊，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虽然这些天的确忙，但以前也不是没有比这更忙的时候，此时他心中的疲倦，却是前所未有的。
“陈年古朽的香灰味，那种百年以上的寺庙里，才会有这么浓重的气味。”
丹成歪着头笑，笑容里是少女特有的娇憨:“阿七放心，有我在这里，它们不敢来。”
客栈小二靠在柜台后打瞌睡。
他从始至终没有给客人油灯。
而那个黑衣青年仍紧跟在她身后，她走一步，他便走一步，没有半点差错。
丹成撑着下巴:“现在？”
他实在是个尽职尽责的店小二，在自己名字的来由都想不起的情况下，还牢记着怎样讨客人满意。
“累极了。”青年轻声回应。
少女停下脚步，耐心而关切地望过来，油灯映着她的双眼亮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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