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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反复复、进进退退之间，其实已过半晌，众人却觉得只是片刻，那舞女已然期近赵孟頫的桌前，身形翻覆、眼波流转，却一刻也不离赵孟頫的眉目之间，此时歌声渐歇，只剩下眼神里有千般爱意，万缕柔丝，真个此时无声胜有声。旁人看在眼里，羡在心中。
再低头一看，张怡云还跪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抬头，心道: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心机，你如此跪在这里，我又如何能不答应？于是说道:“赵某今日得见姑娘技艺，如饮琼瑶，自然乐得为姑娘画像一幅[a2]。”
后面几个便开始起哄:
大家知道，他这不是客套，更有尖酸刻薄的，趁机挖苦道:“嘿，你这大炮筒子，原来也有哑火的时候啊。”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眼见她的下颌已经探过桌沿，离赵孟頫面前越来越近，大家也都屏住了呼吸，要看这最精彩的一幕。
“看来是要跟你走啊，打算以身相托了”
“得，带走吧，还等什么呐”
[a2]【元】夏庭芝《青楼集·张怡云》:“能诗词，善谈笑，艺绝流辈，名重京师。赵松雪、商正叔、高房山皆为写《怡云图》以赠。”
掌声过后，那女子站起身来，再次走到赵孟頫桌前，盈盈拜倒，把刚才的那只莲花，举案齐眉，双手奉上。
见诸事商议停当，兵部侍郎拿起锣锤，笑呵呵对众人道:“既然正事说完了，那咱们可就继续啦？”说罢，也不等大家回应，一回手，又敲了那铜锣一下。
这舞女果然是风月场的高手，期身咫尺之间，让人觉得唾手可得，倏忽身形变换、退让腾挪，使人反觉求之不得。
户部侍郎道:“行，既然大家都听明白了，今儿就不多说了。还是老规矩，定个牵头的吧。”
◇◆◇本章注释◇◆◇
赵孟頫刚在出神，这下回过味儿来:可不是嘛，他们说了半天，敢情我正是他们要疏通的那个关节！
“赵大人艳福无边啊，这可是京城的头牌”
“是啊，这绝活儿都没人见过，还不要赏钱”
他正在这里犯难，兵部侍郎解围道:“来来来，你的赏银来我这里领，我这兄弟是第一次来，肯定没有准备。”
赵孟頫深谙音律，一听这前奏，便知道演唱的主角即将出场，也就明白“继续”的意思了，再看这阵势，相必将要出场的，就是刚才他们说的花魁，也就明白大家想挣彩头的原因了。
这张怡云出身勾栏瓦舍，眼下的场面自然是见得多了，很是知道如何应对，跪在那里并不说话，只等众人热闹过去了，便又说道:“听闻赵公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恳请造像一幅，不知可否有这个福分？”
赵孟頫还没明白，他说“继续”是要继续什么，却听得丝竹之声再起，两队舞娘身形窈窕，从入口处鱼贯而入。在场子里走了两圈，纷纷以舞姿站定，各就其位，竟围出一条蜿蜒的通道，这通道从入口一直通到赵孟頫的桌前。
果不其然，只听一声“暮春时，菊残犹有傲霜枝，西风了却黄花事。[a1]”未见其人，但闻其声，犹如抽丝剥茧、百转千回，引得人浮想万千、翘首期待。
随后又是一个翻转，然后一个翻转接一个翻转，伴舞的舞女很配合的散开，护在周边，这时乐曲声也随着欢快热烈。
众商人一听，马上醒悟，纷纷朝着赵孟頫拱手施礼，也是没人再敢兄弟相称，而是口口声声的“赵大人”。www.aihaowenxue.com
赵孟頫暗笑:真是算计精明，居然还怕我出尔反尔，要上门来取。
众人虽然都是见过些世面，但这番编排有些出人意料，都不禁喝彩鼓掌。
却见那女子使出绝技，脚下一个转步，原来前倾的身体也是一个翻转，变成了向后下腰的姿态，然后一歪头，将桌上花瓶的那朵莲花一口叼起，分寸精准无比，那花瓶竟丝毫不动。
众人都等着看好戏，心想，这次彩头真是够意思，难道这花魁要当众人亲上一口不成？
说笑间，众人很麻利地推举了一家钱庄的老板做牵头，又推举了两家作为副理。
张总管一听得计，忙施礼称谢:“哎呀，还哪能有劳你送啊，我去府上取便是。”
赵孟頫一看，这应该是来要赏银了。只是他虽是从小见多了歌姬舞妓，但都是堂会时请到家里来的，自己未曾给过赏银，不禁心中沮丧:早知如此，前日应该问问关大哥，哪怕是文焰兄，大约也能知道是什么行市，给多少合适，不致于眼下如此尴尬。
张怡云俯身再拜:“待来日妾身将寒舍打扫一新，焚香沐浴，便派香车宝马延请公子，企盼大驾光临。”然后站起身来，手持那支莲花，似乎又不舍得放回到桌上的样子，神情款款的看了赵孟頫一眼。
那女子并未起身，再拜了一下说道:“妾身张怡云，久慕赵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已是三生有幸，甘愿不受赏银。”
赵孟頫一听，这个张总管真会见缝插针，赶忙应道:“张大人客气了，承蒙抬爱，改日定将拙作送到府上，万望赐教。”
那些商人没什么懂得雅好的，但官员们都知道赵孟頫的名声，尤其那张总管，管理天下匠人，对这方面尤其在意，一听张怡云所言，便就说道:“怪不得你是头牌，当真是会来事儿啊，赵大人的字画，我还没求到呢，你倒抢在头里了。”
随着乐曲减缓，她也放慢舞姿，款款探身，双目微闭，神情荡漾，脸颊朝着赵孟頫的位置往前试探。
说着又朝任老板看去，任老板赶紧推辞:“这次我真不行，我只懂卖地，不懂这个，我就跟着入一股，还是找个懂行的来吧。”
舞姿配着唱词，那真是舞不完的别样风情，唱不尽的百转衷肠。看得几个富商一个劲儿大口喝水。
这舞姬口衔莲花，以下腰的姿势全场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赵孟頫桌前，然后直腰挺身，舞了个旋儿，随着打开的裙摆，蹲下身去，将荷花举过头顶，做出个恭祝万寿无疆的姿势，一众伴舞围在周围，同时朝这边徐徐拜下。
这一声长调过后，才见一彩衣舞女，翻动水袖，踏歌声翩翩而出，顺着两排舞女围成的通道，朝着赵孟頫，三步一徘徊，两步一掩面，边唱边舞而来，舞姿婀娜，宛如将与意中人私会，却又心中踌躇、欲言还羞、进退不定。
他饶是见过再大的场面，局面转变如此之快，却未曾遇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强做镇定道:“啊，啊，我自然是听侍郎大人安排。”
[a1]元代唱词，多用前人诗句改造。这里用的就是【北宋】苏轼《赠刘景文》。见【元】夏庭芝《青楼集·张怡云》。
] 反反复复、进进退退之间，其实已过半晌，众人却觉得只是片刻，那舞女已然期近赵孟頫的桌前，身形翻覆、眼波流转，却一刻也不离赵孟頫的眉目之间，此时歌声渐歇，只剩下眼神里有千般爱意，万缕柔丝，真个此时无声胜有声。旁人看在眼里，羡在心中。
再低头一看，张怡云还跪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抬头，心道: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心机，你如此跪在这里，我又如何能不答应？于是说道:“赵某今日得见姑娘技艺，如饮琼瑶，自然乐得为姑娘画像一幅[a2]。”
后面几个便开始起哄:
大家知道，他这不是客套，更有尖酸刻薄的，趁机挖苦道:“嘿，你这大炮筒子，原来也有哑火的时候啊。”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眼见她的下颌已经探过桌沿，离赵孟頫面前越来越近，大家也都屏住了呼吸，要看这最精彩的一幕。
“看来是要跟你走啊，打算以身相托了”
“得，带走吧，还等什么呐”
[a2]【元】夏庭芝《青楼集·张怡云》:“能诗词，善谈笑，艺绝流辈，名重京师。赵松雪、商正叔、高房山皆为写《怡云图》以赠。”
掌声过后，那女子站起身来，再次走到赵孟頫桌前，盈盈拜倒，把刚才的那只莲花，举案齐眉，双手奉上。
见诸事商议停当，兵部侍郎拿起锣锤，笑呵呵对众人道:“既然正事说完了，那咱们可就继续啦？”说罢，也不等大家回应，一回手，又敲了那铜锣一下。
这舞女果然是风月场的高手，期身咫尺之间，让人觉得唾手可得，倏忽身形变换、退让腾挪，使人反觉求之不得。
户部侍郎道:“行，既然大家都听明白了，今儿就不多说了。还是老规矩，定个牵头的吧。”
◇◆◇本章注释◇◆◇
赵孟頫刚在出神，这下回过味儿来:可不是嘛，他们说了半天，敢情我正是他们要疏通的那个关节！
“赵大人艳福无边啊，这可是京城的头牌”
“是啊，这绝活儿都没人见过，还不要赏钱”
他正在这里犯难，兵部侍郎解围道:“来来来，你的赏银来我这里领，我这兄弟是第一次来，肯定没有准备。”
赵孟頫深谙音律，一听这前奏，便知道演唱的主角即将出场，也就明白“继续”的意思了，再看这阵势，相必将要出场的，就是刚才他们说的花魁，也就明白大家想挣彩头的原因了。
这张怡云出身勾栏瓦舍，眼下的场面自然是见得多了，很是知道如何应对，跪在那里并不说话，只等众人热闹过去了，便又说道:“听闻赵公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恳请造像一幅，不知可否有这个福分？”
赵孟頫还没明白，他说“继续”是要继续什么，却听得丝竹之声再起，两队舞娘身形窈窕，从入口处鱼贯而入。在场子里走了两圈，纷纷以舞姿站定，各就其位，竟围出一条蜿蜒的通道，这通道从入口一直通到赵孟頫的桌前。
果不其然，只听一声“暮春时，菊残犹有傲霜枝，西风了却黄花事。[a1]”未见其人，但闻其声，犹如抽丝剥茧、百转千回，引得人浮想万千、翘首期待。
随后又是一个翻转，然后一个翻转接一个翻转，伴舞的舞女很配合的散开，护在周边，这时乐曲声也随着欢快热烈。
众商人一听，马上醒悟，纷纷朝着赵孟頫拱手施礼，也是没人再敢兄弟相称，而是口口声声的“赵大人”。www.aihaowenxue.com
赵孟頫暗笑:真是算计精明，居然还怕我出尔反尔，要上门来取。
众人虽然都是见过些世面，但这番编排有些出人意料，都不禁喝彩鼓掌。
却见那女子使出绝技，脚下一个转步，原来前倾的身体也是一个翻转，变成了向后下腰的姿态，然后一歪头，将桌上花瓶的那朵莲花一口叼起，分寸精准无比，那花瓶竟丝毫不动。
众人都等着看好戏，心想，这次彩头真是够意思，难道这花魁要当众人亲上一口不成？
说笑间，众人很麻利地推举了一家钱庄的老板做牵头，又推举了两家作为副理。
张总管一听得计，忙施礼称谢:“哎呀，还哪能有劳你送啊，我去府上取便是。”
赵孟頫一看，这应该是来要赏银了。只是他虽是从小见多了歌姬舞妓，但都是堂会时请到家里来的，自己未曾给过赏银，不禁心中沮丧:早知如此，前日应该问问关大哥，哪怕是文焰兄，大约也能知道是什么行市，给多少合适，不致于眼下如此尴尬。
张怡云俯身再拜:“待来日妾身将寒舍打扫一新，焚香沐浴，便派香车宝马延请公子，企盼大驾光临。”然后站起身来，手持那支莲花，似乎又不舍得放回到桌上的样子，神情款款的看了赵孟頫一眼。
那女子并未起身，再拜了一下说道:“妾身张怡云，久慕赵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已是三生有幸，甘愿不受赏银。”
赵孟頫一听，这个张总管真会见缝插针，赶忙应道:“张大人客气了，承蒙抬爱，改日定将拙作送到府上，万望赐教。”
那些商人没什么懂得雅好的，但官员们都知道赵孟頫的名声，尤其那张总管，管理天下匠人，对这方面尤其在意，一听张怡云所言，便就说道:“怪不得你是头牌，当真是会来事儿啊，赵大人的字画，我还没求到呢，你倒抢在头里了。”
随着乐曲减缓，她也放慢舞姿，款款探身，双目微闭，神情荡漾，脸颊朝着赵孟頫的位置往前试探。
说着又朝任老板看去，任老板赶紧推辞:“这次我真不行，我只懂卖地，不懂这个，我就跟着入一股，还是找个懂行的来吧。”
舞姿配着唱词，那真是舞不完的别样风情，唱不尽的百转衷肠。看得几个富商一个劲儿大口喝水。
这舞姬口衔莲花，以下腰的姿势全场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赵孟頫桌前，然后直腰挺身，舞了个旋儿，随着打开的裙摆，蹲下身去，将荷花举过头顶，做出个恭祝万寿无疆的姿势，一众伴舞围在周围，同时朝这边徐徐拜下。
这一声长调过后，才见一彩衣舞女，翻动水袖，踏歌声翩翩而出，顺着两排舞女围成的通道，朝着赵孟頫，三步一徘徊，两步一掩面，边唱边舞而来，舞姿婀娜，宛如将与意中人私会，却又心中踌躇、欲言还羞、进退不定。
他饶是见过再大的场面，局面转变如此之快，却未曾遇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强做镇定道:“啊，啊，我自然是听侍郎大人安排。”
[a1]元代唱词，多用前人诗句改造。这里用的就是【北宋】苏轼《赠刘景文》。见【元】夏庭芝《青楼集·张怡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