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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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句，你们需要多少钱。”医生说。

    其实病人家庭能够条件治病，医生也会松了口气，“那是不是要告诉你另一个家人不需要筹钱了？”

    郁温有点不明白。

    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

    郁温感觉自己有点麻木，这段时间一件又一件事情，仿佛不肯放过她一般。

    郁温钻进被窝，抱住了周芊。

    言宥旻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但是他一贯如此有风度，要保持体面，“我知道你最近受了很多委屈。”

    她能有什么打算。

    言宥旻笑，“当然。”

    郁温说:“没关系。”

    算了。

    只是这一笔，究竟要蔓延到哪一年呢。

    郁温握着手机，难得开始转动了脑子。

    她打开手机，点进相册。

    言宥旻有点动怒，周芊唤了一声:“宥旻。”

    “郁温，我本来不想说，但现在，我觉得我需要说，”言宥旻说，“我知道你大概不想欠我的人情，所以去国外，你就可以用你爸爸给你留的钱了。”

    她大概真的太累了。

    直到外面传来房东爷爷和周芊打招呼的声音，郁温才蓦地回神。

    医生很遗憾地摇头。

    她想自己还是有些没出息，这种时候了，她还是会想起步西岸。

    文档内容挺多的，所以一张照片根本拍不完。

    她终于忍不住，冲进厕所吐了出来。

    郁温想说不用了，但她开不了口。

    像她快要控制不住的情绪。

    一辆车子停在他面前，下来的是步澜庭，还有一个

    郁温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情绪不太稳定，这是周芊和言宥旻都看得出来的，她问:“他说了什么？”

    言宥旻为什么要忽然说这话，他怕她留在国内吗？

    这是监控视频，并不能把每个人拍得很清晰，可步西岸转身那一刻，郁温还是看到了他紧握的拳头，和他抿得很紧的唇角。

    郁温低下了头。

    相册里只有两段视频，和几张照片。

    郁温第二天又陪周芊去了趟医院，这次是言宥旻帮着预约的，周芊需要从里到外全检查一遍。

    郁温失了神。

    医生也一愣，“怎么了？那个男生，不是你们的家属吗？”

    餐厅是周芊随便选的，她心情差，吃不了几口，倒是一直在劝郁温吃，郁温哪里吃得下，但是为了不让周芊担心，她还是如常地吃了一些。

    如今最怕的人，却经历了最怕的事情。

    言宥旻起身走到郁温面前，蹲下，他仰头看着郁温，嗓音也不如过往清朗。

    直到走出医院，头顶太阳明晃晃照在她眼皮上，她扭头看了眼拥挤的车流，似乎在遥远的尽头，看到了少年坐在机车上，弓起脊背的身影。

    可是郁温睡不着，她闭上眼，眼前走马灯一样无数画面，每一幅画面都很模糊，又狰狞。

    郁温抿了抿唇，片刻说，“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个人。”

    郁温想说没有，她哪里委屈呢，更委屈的，明明是周芊。

    周芊朝她笑，“我没事，不要太担心。”

    视频里，是他在步澜庭公司门口，他跟步澜庭说话，步澜庭表情看上去惊喜又意外，没一会儿，步澜庭掏出手机打电话。

    言宥旻皱着眉，“时间能确定吗？”

    他要做什么呢？

    “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了解，这笔钱，是完全不能入境的。”言宥旻说着，把手机放在了郁温手里。

    回到家，郁温让周芊躺下休息，周芊拉着她一起，“陪妈妈睡会儿。”

    郁温愣了下，没明白什么意思。

    郁温忽然看向言宥旻，她唤了一声:“宥旻哥。”

    因为谁？

    言宥旻一顿，他轻松猜出她有事找他，便说:“什么事，你说。”

    很快，周芊睡着了。

    言宥旻有点狼狈地别开了头。

    另一条视频，是医院门口，他站在那，青天白日里，他像一道浓重的黑色痕迹。

    周芊有点犹豫，“郁温……”

    因为步西岸吗？

    -

    “嗯，他去国外帮你爸爸办了点事。”

    她连高考都没有办法，更何况生命这样重大的考题。

    还要怎样才算有事呢。

    “你爸让我去国外，是让我存钱的，”言宥旻说，“留给你的，他说是给你嫁妆，坦白说，不少一笔。”

    “挺高一男孩，”医生仔细想了想，“估计得有一米九吧？”

    是周芊自己说的，“这件事情很重要，他不得不办，只是途中遭遇了点意外，但是幸好，一切顺利。”

    未来，还是要去的。

    郁温不知道。

    饭后他们回医院，言宥旻希望能从医生口中获取更多关于专家的消息，也招呼司机助理定明天的机票。

    郁温和周芊一同坐在床沿边缘，郁温歪头靠在周芊肩膀上，她们目光平静地透过屋里唯一一扇窗户往外看。

    好久，周芊才说:“郁温，往后，要辛苦了。”

    沉寂了两天的心跳忽然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她攥着手机，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她迟缓地走到床边，坐下，手机仍然在手里，她低着头，迟迟没有打开。

    -

    郁温忽然不敢接了。

    郁温拉着周芊的手，好像在挽留她。

    周芊为了宽慰郁温，一直佯装不太在乎的样子，但是郁温知道，周芊其实是最怕的人，以前每次体检，稍有一点问题，周芊都会心惊胆战地和郁学舟抱怨，然后叮嘱大家要注意身体。

    原来有那么多小动物因他死去，他该有多愧疚。

    郁温扭头看向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所有人依然在有条不紊地生活，世界并不会因为谁的离开而停止运转。

坐到天快亮，点滴挂完，才在思想缝隙中想起，步西岸呢？

    “我也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很要强的人，”言宥旻说，“你不用担心你妈妈，一切交给我，好吗？”

    郁温一顿，有点问不下去。

    郁温隐隐有某种猜测，她喉结紧绷，“谁？”

    “所以你这次出国，不是仅仅给你妈妈看病，而是留在那里生活。”说完，言宥旻转身出去，周芊在外面，他们有话要说。

    她摇头。

    一系列检查后，检查结果出来了，现实更残酷地摆在眼前。

    缓缓地，郁温定睛，看着言宥旻。

    她抖着手，点开了视频。

    郁温没看一行，都觉得心脏快要被挤压得不能跳动，她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

    言宥旻在和医生谈话，询问医生如果手术最快什么时候能安排，医生却说:“要等一段时间，我们需要从国外请专家过来。”

    周芊抬手摸了摸郁温的脸，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向郁温道歉。

    郁温“嗯”了一声。

    现在生病的是周芊，她凭什么因为一点过往的难言之隐就替周芊拒绝。

    她和言宥旻一起坐在外面等，言宥旻问她:“你什么打算？”

    医生再次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郁温愣了愣，“什么意思？”

    晚上，言宥旻过来，郁温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言宥旻递给她一部手机，“信息有点多，助理给我整理了一份文档，拍在了相册里，相册里还有两段视频，是我托人找的，我觉得你可以看看。”

    言宥旻看向郁温，“郁温，可以吗？”

    可是，步西岸做了什么，值得她愿意留在国内。

    都算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还要向郁温道歉，只是现在，她并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于是便忍下了。

    是步西岸。

    她没有闭眼，目光很空洞，她问:“宥旻哥刚回来吗？”

    周围一瞬安静下来，什么声音也没有。

    下午郁温和周芊回家收拾东西，这个地方刚住没几天，东西很少，很快便收拾得只剩下床铺。

    不管过去现在经历了什么。

    周芊笑了笑说:“我们先去吃饭吧。”

    饭间言宥旻提出:“出国吧。”

    言宥旻:“那谁能保证这期间病情不会出现任何波动？”

    又为什么，要为她筹这五十万。

    郁温一张一张地看，仿佛从这白纸黑字中看到了步西岸那么多年走过的脚印。

    良久，郁温收回目光，说一句:“好。”

    她闭了闭眼，当作答应了。

    她迟钝地眨了下眼睛，随后又茫然地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再想。

    出国。

    她什么都没有。

    这个时候一旦出国，未来应该很难再见到了吧。

    不管她是自作多情也好，还是一厢情愿也好，往后几年，长大了，工作了，一年又一年过去，在某个闲暇时刻想起，大概也只觉得步西岸是她青春里轻描淡写的一笔。

    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继父，他的继母，他颠沛流离的童年，布满鲜血和离别的成长之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她对步西岸的了解很少，她甚至完全想不到，他会有什么渠道得到五十万。

    -

    大家的生活都是要继续的。

    郁温想，他大概也没想到，他只是出了一趟国，他甚至还有心托司机给她准备昂贵精致的生日礼物，怎么一回来，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