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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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她，“要进学校吗？”

    步西岸看都没看，继续算题。

    她要去大洋彼岸，从此黑白颠倒，太阳月亮都不是同一个。

    抚青夏天热，冬天冷，温差大得让人受不了。

    她每喊一声，周芊的眼睛就红一圈。

    高卞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他一眼，又看了眼他旁边空着的座位。

    郁温有些着急地换了衣服，洗漱，“我出去一趟，一会儿机场见。”

    她一把抓住周芊的手，“几点了？”

    没能认认真真道出彼此心中爱意，也无法真真切切说声再见。

    郁温松了口气。

    座位是空的，但是桌面和抽屉不是空的。

    他们都在撒谎。

    她已经留不住更多了。

    步西岸想了想，“嗯”一声。

    重新戴上头盔，坐到车上，风比夏天更烈，像在狂吼。

    “好，再见。”

    从十六岁的一开始，他们就注定要离别。

    吼得人心都在颤。

    她疑惑抬头，看到远处前方驻立着一所医院。

    “那就祝你早日实现？”

    周芊愣了下，“还不到六点。”

    他撒谎了。

    她也撒谎了。

    周芊面朝外, 言宥旻面朝里, 他看着床上的郁温, 镜片底下，眼神不明。

    郁温睡得并不安稳，她梦到很多人，向芹，周武鸣，叶全，杨姜，杨奇，还有步西岸，兰兰。

    杨姜一口把剩下的豆浆喝了，拎起杨奇就往外走，“走！”

    她小心翼翼抓住了他的衣摆，风里全是他的味道。

    郁温微微喘着气，直到周芊帮她擦汗她才渐渐反应过来。

    步西岸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

    就在她准备喊的时候，院子里出现了脚步声。

    杨姜一回头，迎了一脸雪。

    杨奇翻了个白眼，趴桌子上要睡觉。

    杨姜搓着手从后门进来，进来以后才敢把脖子伸直了，她吐着气，路过杨奇的时候拿走了他桌子上没开口的豆浆。

    杨姜“呵呵”冷笑:“你赶紧嫁出去吧。”

    言宥旻仍然仰着，声音有些沉地说:“把我的退了。”

    门打开，步西岸明显怔住。

    “借您吉言。”

    郁温忙不迭从门缝去看，是步西岸。

    郁温说好。

    “三十而立呢，我还要等两年。”

    “不能。”

    车子缓缓驶离，言宥旻缓缓直起身，他扭头看向窗外，但是夜色浓浓，车窗也黑，他只能看到车窗上映出的自己。

    她轻声唤他:“步西岸。”

    “不过没事，我打车也可以。”郁温说着转身要走。

    郁温盯着那处，直至再也看不到什么，才拦了一辆出租车。

    走之前，言宥旻抱了抱周芊。

    郁温狠掐着掌心，她吐了口气，跟步西岸说:“我有点不舒服，本来想坐你的车的。”

    “嗯，走了。”

    还是一个小纸条。

    天会亮的。

    周芊没来得及拦她问怎么了，她就走了。

    她发起烧来就爱抱着人不撒手，她像回到了襁褓处, 时不时用脸蹭一下周芊，小声地唤一声:“妈妈。”

    赵光:“也不看你几斤几两。”

    郁温笑了笑，抬手拂起碎发挂到耳边，笑了笑:“是啊。”

    周芊很早就醒了，在收拾东西，听到动静从厕所出来，看到郁温满脸的汗，担忧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实不相瞒，真的有一个。”

    因为错过了好好告别。

    杨奇:“欠不欠啊，你自己怎么不去买？”

    高卞乐得不行，往外走的时候路过步西岸，唤一声:“步总，出去遛会儿？”

    而周芊望着外面的浓浓夜色, 也同样映了一眼黑。

    车子也停了。

    他脚步愈发得快，郁温险些跟不上。

    言宥旻摇摇头, 说:“很抱歉，我没有帮上忙。”

    她吓得惊叫出声，睁开眼，全身都湿透了。

    郁温朝他不自然地一笑，她问:“要去上学吗？”

    步西岸看她不太对劲，微微蹙眉问:“怎么了？”

    真是，借您吉言了。

    司机:“好的。”

    连这风，她都要留不住了。

    郁温扭头看向窗外，天还没亮。

    她很快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往步西岸家里看，厨房的和小院的灯已经亮起来了。

    她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哦”了一声，很快又“哦”了一声。

    “回去吧。”言宥旻说。

    杨奇冷道:“你一会儿挨揍信不信？”

    周芊照顾郁温到大半夜，确认郁温开始退烧才睡下。

    “二十八，年少有为。”

    好像那人从未离开过。

    因为向芹的操作，教室里瞬间空了一大半，所有人高喊着揍死谁，还有人大喊:“！”

    -

    放学后，雪下得更大，有人开始喊:“快点考完试吧！考完回家过年！”

    “步西岸！”

    司机问:“言总，机票已经订好了。”

    向芹激动挥手，“对啊对啊对啊，打雪仗啊打雪仗啊打雪仗啊！”

    几秒后，步西岸低声说:“今天店里有事，上午请假了。”

    “我靠！你能不能把老子松开。”

    “是啊，无语了，期末考到二十六才考完。”

    他又好像能看见她。

    秋天踩着期中考试过去，下了几场雨，抚青的冬天就来了。

    早晚都会的。

    “后天是吧，二十四考。”

    如果他不愿意，她就好好保护他的自尊心。

    学校人还很少，郁温下车，她摘下头盔，步西岸伸手要接，郁温攥了攥，说:“我带着吧，你回去拿着不方便。”

    “那看来是有目标咯？”

    正说着，教室里忽然一阵躁动，没一会儿向芹就冲了进来，她冲进来直奔杨姜，“啊啊啊啊，杨姜！”

    只能释怀了。

    她坐上车，车门关上，城市倒退，她越过一切走过的痕迹，往城市边缘去。

    痕迹蜿蜒，深刻，却又轻描淡写。

    等言宥旻返回到车里的时候, 他疲累地脖子后仰, 眼镜也拿了下来。

    今天并非吉日，宜白事，旁边有人穿着白色孝服，抬棺而过。

    杨姜理直气壮把豆浆扎了口喝，边喝边摇头晃脑，含糊不清道:“就不就不。”

    风停了。

    我突然释怀的笑，笑声盘旋半山腰，

    她怀里抱着头盔，眼泪不可控地往下淌，滴落在头盔光滑的面上，又顺着流下去。

    随风在飘摇啊摇，来到你的面前绕，

    回到家，把郁温放到床上以后，周芊对言宥旻说:“真的很麻烦你了。”

    步西岸说不了。

    郁温湿了眼，她朝步西岸一笑，“你回去吧。”

    郁温眼中唯一的光暗下去。

    如同这个夏秋里，一切的一切。

    你泪水往下的掉，说会记住我的好，

    郁温看着步西岸，等他的回答。

    杨奇烦得皱眉:“赶紧嫁出去吧你。”

    只有学校门口的店铺放着cd，声音唱着:

    医院上明明有一个十字架，可那十字架却流着血，血液一直往下，顺着地面，一直流到了步西岸手上。

    我也弯起了嘴角，笑

    -

    步西岸喊住她:“我送你。”

    少年掉头，车子飞驰远去，渐渐消失在还未亮起的晨昏交界处。

    言宥旻淡淡收回目光，重新戴上了眼镜。

    她在梦里一直跟在步西岸身边，步西岸看不见她，但是偶尔会看向她的方向。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豆浆都不喝了，“下雪了？”

    他们手里拿着雏菊花。

    郁温这才发现，不是十字架在流血，是步西岸的血，在往十字架上输。

    郁温去了步西岸家，她敲门，许久没人应，心缓缓往下沉。



    仍然保持原样。

    如果……

    郁温这才恍惚意识到，是了，雏菊，也意味着离别。

    高卞无奈摇头，转身把纸条扔给步西岸。

    郁温心颤，人也颤，她慢慢打开了头盔的挡风镜，眼睛被吹得睁不开，她认认真真地看过步西岸的头发，后颈，肩膀，后背。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他愿意告诉她真相，她就跟他好好告别。

    明天上午的飞机, 周芊想去以前的家看看，言宥旻送他们回去，晚上天凉，再加上情绪不好, 一来一回, 郁温昏昏沉沉, 回到家, 已经开始发烧。www.mankewenxue.com

    司机有疑虑，但没过问，只说好。

    赵光听到笑说:“不好吧，他那么懒，嫁哪儿不挨揍啊？”

    杨姜说:“你别说了，感冒了怪谁。”

    出去时，一个人拦住高卞:“这个，给步西岸。”

    周芊笑了笑，纵使经历了那么多，她仍然没有狼狈不堪, 仍然保持原有的淡然, 她说:“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