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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虽有损男儿名声，可一谅那单煜晗到时候捂还来不及，又如何敢往外说？二来，银子到底是个好东西，倘或不防走露一点半点风声，到底也没银子要紧。
她打帘子走出来，施兆庵亦从那边小厅的屏风后头踅出来，穿着夹的棉布直裰，里头有些棉絮洗得团在一处，厚的地方厚，薄的地方薄，显得人臃肿不平，鼻尖冻得发红。
施兆庵佯装懵懂，“什么礼？”
奚桓稍一想，“我看别的日子倒不好，唯有年后，各家来往拜年，单煜晗少不得也要顾这个体面往我家来。届时他下了拜帖，我便使人告诉你，你带着夫人来就是。”
“不要紧，你找出来。”
迷迷糊糊睡到午晌，听见莲心到床前来叫，“姑娘，施大官人来了。”
“管它什么东南西北风，吹了再说，老在屋里憋着，好
二人商议妥当，奚桓使北果下去传酒菜，将请来的粉头带进轩馆，顷刻娇娘莺歌，宴饮弹唱，朱门锦席上，定下了这出良计。
“什么呀？”
“那姓卢的今日在不在家？”韫倩不想在这话头上多做纠缠，转了谈锋。
“在官场，千万不要授人
莲心嗤嗤一笑，远远指挥几个婆子扫洗院子，又将韫倩搀回屋内，“昨日听见说老爷今日要往哪家去送东西来着，大早起就往城西去了，要回来也得天黑。”
但他是偷了来的，冥冥中，几如这段偷来的爱，若不偷，大约没机会光明正大的得到了。韫倩恍惚中有些明了，她把簪子媚孜孜斜插云鬟，对他挑挑眉，“好不好看？”
施兆庵有些本能地失落、酸楚、苦涩、五味杂陈涌阗在他胸膛里。片刻后，又从这些复杂的难过里涌出一点劫后余生的轻松，是另一种本能。
想定后，便将拳头往炕桌上一砸，“就这么办！你说下个时候，到日子，我领着媳妇来。”
言讫，他便歪着脸复摁下来，舌尖似两条蛇绵绵地交/尾，意乱情迷中，他们一齐倒下了。她的脚尖不留心踢着炭盆，“叮咣”一声，震得她神魂归体，忙推他的肩，“不行不行，我请大夫来瞧过，我有身子了。”
他是真的很遗憾，他没有他想的那样伟大，爱也没有。同时也很抱歉，他迟到了，又要早退。
香消烛暗，挂起帘钩，轻出珠搂，昨夜冰开雪融，晴光乍离，云梦初开。花绸听见卫嘉应了这桩事，心下十分松快，也想叫韫倩高兴高兴，便大早上使人去卢家传话，叫她等着瞧范纱雾的笑话。
他陡地噗嗤一笑，由怀里掏出个华丽的布条来，揭开是一支芙蓉金钗，“你还真缺这个。”
“我从我母亲屋里偷么寻来的。”
“有劳他费心。”韫倩说着，端起腰来，微鼓着腮，朝他摊开双手，“你的礼呢？”
他把额心轻扣，面带愧色地笑笑，“说到这个，还真给忘了。这些日子忙得不行，紧赶着在年前把那些信送出去，通政司里又有许多疏本要筛查整理。家中又是好几门亲戚来往走动，忙得我脚不沾地，原是要给你备礼的，一来二去的，就……”
韫倩把眼一弯，好似在他酽酽的眼里，找到了前生，“真巧，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衣裳找出来，妆也描好了，阳光也正巧射穿绮窗，冷清清的屋子喧嚣起来，处处是无声的欢喜，这间架了三四个金丝熏笼的屋子才算是真正暖和了。尽管韫倩身上单薄的衣裳挡不住寒风，但她的心是暖的，简直像装了一颗太阳在胸腔里头。
以柄，奚子贤就是前车之鉴。他运气好，又是经国之才，皇上还要用他，就算潘懋要整他，皇上也要保全。可你有没有那样好的运气，你最好自个儿掂量掂量。”
“外头可打不着，”施兆庵望望那根簪子，笑容有些落寞，“这是传家的，曾祖母给了祖母，祖母又给了我母亲，母亲平日也不戴，留着给儿媳妇。”
这席官场警示之言，字字叫他锥心刺骨，光束里，渐渐尘埃落定了，蒙在洁净的案上一点淡淡灰。
但她还是笑着，把手塞进他的掌心，原谅与默许他一切的情非得已，“没什么遗憾的，遇到你
“辛劳你，为了来瞧我，还得挨冻。”
歇在榻上，莲心招呼丫头摆了早饭，又是些翅肚鲍参，吃得人腻腻的，韫倩不爱，单吃了一碗稀饭，要些果脯来吃。有一嘴没一嘴地吃一会儿，又去床上睡觉。
韫倩听后，心头大快，走到廊下晒太阳，谁知忽一阵冷风儿，吹得她玉容淹淡。莲心抱着件斗篷出来，抖开由后头拢在她肩头，“姑娘，大清早的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进屋去呀，外头冷。”
他的脸就悬在她眼前，因此电光火石间，他眼里倏地匆匆滑过的那一丝惊惧，终难逃她的法眼。她也随之生出一丝惊惧，短短一瞬，长如千年万年的一瞬后，他们彼此都收敛了这分惊惧。
“我心里爽快，要吹吹风，你别拦着我。”
彼此交融的呼吸里，韫倩懂得他匆匆流露的惧怕，或是怕死，或怕名誉扫地，或怕前途坷折，都没关系，都是凡人，谁不怕呢？但是她，仍然听见她以为早已死去的心在破碎，是一片玉，从不肯为瓦全的执着。
莲心搬来凳子催他们进去，坐在门前，将厚厚的绵帘子撩起条缝往外头细看，缝里扑进来一场风，吹得三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算了算了，”韫倩撇撇唇角，须臾，十分体贴地笑出声，“谁真要你什么礼了？就是说话逗逗你嘛，未必我还缺你点东西不成。”
“他忙呀，”韫倩转来脸，像是说服她，或者说服自己，“自打奚家大老爷走后，京城里掣肘潘懋的担子就交到了卫大人、施大人、桓哥儿这些人头上。上回他还说，正在联络各省的官员上疏呢，这信件来来回回的，得耽误不少功夫，有那不敢上疏的，他还要费心游说他们。”
那两个托着手踅到屏风后头，落到榻上，韫倩忙捉了他的手在炭盆上烤。施兆庵满不在乎地笑一笑，将手搓着，“我原是穿的银鼠的直裰，外头还穿着紫貂毛的法氅，可走到铺子里，只有这件旧棉直裰给我穿，伙计们的衣裳，哪有什么好的？我只好换了赶着过来。”
韫倩不肯告诉他，她怕穿多了人肿得不好看，脸上带一抹羞意，捧起他被北风吹红的手，“你怎的也只穿这点？”
“喏，人家买卖人都知道送礼孝敬我，你的礼
他把手熏热了，才敢去环她的腰，抬着下巴朝圆案上点点，“那是师傅叫我捎来的孝敬你的礼，说是有劳你照顾生意。是两只烧鸡、四条绣好的绢子、一双鞋、一片三尺的织金缎，你留着赏人裁衣裳穿吧。”
韫倩同样遗憾，她没有她想的那样强悍，她以为她在庄萃袅的苛待责骂下已经锻炼成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没想到，还是轻而易举地被一个眼神、一句暗示，击得溃不成军。
她与他撕磨的唇勾起来，忍不住笑，“你眼神好，蒙着盖头你也瞧得见人长什么模样。”
几如一场暴风雪将她心的废墟掩埋，她眼里的泪也掩埋苍白的目光中，一个干燥凌厉的冬天在她面上冻结。
他酸涩地笑一笑，声音发闷，好似即刻就要哭出来，“我也很遗憾，孩子不是我的。”他扭过脸来，笑得比黄连还苦，“我迟到了，是不是？”
她笑笑，推着他坐起来，自己也跟着坐起来，拂整发鬓，“九月下旬大夫来瞧过，算着日子，是卢正元的。”
施兆庵笑起来，一如既往的丰神隽秀，“什么时候瞧的？”
“是感觉，”施兆庵退开两寸，近近地盯着她的眼睛，“就好像，前世我就认得你。”
韫倩歪着脸笑看他，敏锐地捕捉他眼里游过的一丝轻松，她也故作轻松地叹，“唉……怎么不是你的呢，要是你的，拼死了我也离了那老不死的，同你去你家，跪在你父母跟前，要死要活，随他们处置，横竖我们俩在一起。”
“是今天，只是大早起的，不一定来呢，约莫是下晌。”莲心顿一顿，轻弯的眉梢里盛着一点担忧，“姑娘，施大官人来得越来少了，起初隔三差五地来，到如今，一连许久不见人影。”
容易今日大晴天，你别多话。”韫倩的侧影依旧单薄消瘦，大约是怀孕的原因，益发有些眉影变淡，粉香全消，半张脸挂着潺潺笑意，似一抹将来不来的春意，“上回兆庵递话来，是今番来吧？”
“哪有吹冬风的？要吹也吹春风呀。”
髤红的圆案上有一片干燥阴冷的阳光，于事无补，拯救不了寒冬。施兆庵把眼盯着那片黄澄澄的半面光，仿佛在里头，是情爱与前程的一番较量，扑朔的尘埃与他父亲扑朔的一番话一齐朝他袭来：
莲心稍寸一瞬，柳眉轻叠，“那件薄啊，穿着冷。”
她一下坐起来，好像一片死水落下一朵花，点起细细的涟漪，如此惊心动魄。她走到妆台，一壁描眉，一壁吩咐莲心，“把那件酡颜的单袄找出来我穿。”
莲心望望晴空，枯燥无云，“奚大老爷那么忙，还带着姑奶奶去上任呢。听椿娘说，他老人家在京时，户部内阁两头跑，成日二三更才得归家。可他不论多晚归家，夜夜都要去给姑奶奶请安。倘或有心，总抽得出一点空来的。”
韫倩大惊，将那支簪子拿在手上翻来翻去，“虽说我没有一样的，可也有好些金簪子，这支也没什么稀奇呀，为什么要偷，外头打一支不就好了？”
阳光与钗光交辉，也盖不住她的天然风华，施兆庵俯下去吻她，“你怎么着都好看，连蒙着盖头，也觉得你好看。”
呢？年下了，你总得送我年节礼呀，这时候不拿来，未必你还要登门拜年不成？”
于是她决定不告诉他，连试都不要试，没有一份爱是经得住这样的恐吓的。她要把这份曾照亮她的纯粹爱意保存，让它冰封无尘，永不去触碰不该触碰的界限。
可他看韫倩穿着单薄的袄，比她还急，走上来握她的手，“你怎的只穿这一点？”
]此事虽有损男儿名声，可一谅那单煜晗到时候捂还来不及，又如何敢往外说？二来，银子到底是个好东西，倘或不防走露一点半点风声，到底也没银子要紧。
她打帘子走出来，施兆庵亦从那边小厅的屏风后头踅出来，穿着夹的棉布直裰，里头有些棉絮洗得团在一处，厚的地方厚，薄的地方薄，显得人臃肿不平，鼻尖冻得发红。
施兆庵佯装懵懂，“什么礼？”
奚桓稍一想，“我看别的日子倒不好，唯有年后，各家来往拜年，单煜晗少不得也要顾这个体面往我家来。届时他下了拜帖，我便使人告诉你，你带着夫人来就是。”
“不要紧，你找出来。”
迷迷糊糊睡到午晌，听见莲心到床前来叫，“姑娘，施大官人来了。”
“管它什么东南西北风，吹了再说，老在屋里憋着，好
二人商议妥当，奚桓使北果下去传酒菜，将请来的粉头带进轩馆，顷刻娇娘莺歌，宴饮弹唱，朱门锦席上，定下了这出良计。
“什么呀？”
“那姓卢的今日在不在家？”韫倩不想在这话头上多做纠缠，转了谈锋。
“在官场，千万不要授人
莲心嗤嗤一笑，远远指挥几个婆子扫洗院子，又将韫倩搀回屋内，“昨日听见说老爷今日要往哪家去送东西来着，大早起就往城西去了，要回来也得天黑。”
但他是偷了来的，冥冥中，几如这段偷来的爱，若不偷，大约没机会光明正大的得到了。韫倩恍惚中有些明了，她把簪子媚孜孜斜插云鬟，对他挑挑眉，“好不好看？”
施兆庵有些本能地失落、酸楚、苦涩、五味杂陈涌阗在他胸膛里。片刻后，又从这些复杂的难过里涌出一点劫后余生的轻松，是另一种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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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讫，他便歪着脸复摁下来，舌尖似两条蛇绵绵地交/尾，意乱情迷中，他们一齐倒下了。她的脚尖不留心踢着炭盆，“叮咣”一声，震得她神魂归体，忙推他的肩，“不行不行，我请大夫来瞧过，我有身子了。”
他是真的很遗憾，他没有他想的那样伟大，爱也没有。同时也很抱歉，他迟到了，又要早退。
香消烛暗，挂起帘钩，轻出珠搂，昨夜冰开雪融，晴光乍离，云梦初开。花绸听见卫嘉应了这桩事，心下十分松快，也想叫韫倩高兴高兴，便大早上使人去卢家传话，叫她等着瞧范纱雾的笑话。
他陡地噗嗤一笑，由怀里掏出个华丽的布条来，揭开是一支芙蓉金钗，“你还真缺这个。”
“我从我母亲屋里偷么寻来的。”
“有劳他费心。”韫倩说着，端起腰来，微鼓着腮，朝他摊开双手，“你的礼呢？”
他把额心轻扣，面带愧色地笑笑，“说到这个，还真给忘了。这些日子忙得不行，紧赶着在年前把那些信送出去，通政司里又有许多疏本要筛查整理。家中又是好几门亲戚来往走动，忙得我脚不沾地，原是要给你备礼的，一来二去的，就……”
韫倩把眼一弯，好似在他酽酽的眼里，找到了前生，“真巧，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衣裳找出来，妆也描好了，阳光也正巧射穿绮窗，冷清清的屋子喧嚣起来，处处是无声的欢喜，这间架了三四个金丝熏笼的屋子才算是真正暖和了。尽管韫倩身上单薄的衣裳挡不住寒风，但她的心是暖的，简直像装了一颗太阳在胸腔里头。
以柄，奚子贤就是前车之鉴。他运气好，又是经国之才，皇上还要用他，就算潘懋要整他，皇上也要保全。可你有没有那样好的运气，你最好自个儿掂量掂量。”
“外头可打不着，”施兆庵望望那根簪子，笑容有些落寞，“这是传家的，曾祖母给了祖母，祖母又给了我母亲，母亲平日也不戴，留着给儿媳妇。”
这席官场警示之言，字字叫他锥心刺骨，光束里，渐渐尘埃落定了，蒙在洁净的案上一点淡淡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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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就悬在她眼前，因此电光火石间，他眼里倏地匆匆滑过的那一丝惊惧，终难逃她的法眼。她也随之生出一丝惊惧，短短一瞬，长如千年万年的一瞬后，他们彼此都收敛了这分惊惧。
“我心里爽快，要吹吹风，你别拦着我。”
彼此交融的呼吸里，韫倩懂得他匆匆流露的惧怕，或是怕死，或怕名誉扫地，或怕前途坷折，都没关系，都是凡人，谁不怕呢？但是她，仍然听见她以为早已死去的心在破碎，是一片玉，从不肯为瓦全的执着。
莲心搬来凳子催他们进去，坐在门前，将厚厚的绵帘子撩起条缝往外头细看，缝里扑进来一场风，吹得三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算了算了，”韫倩撇撇唇角，须臾，十分体贴地笑出声，“谁真要你什么礼了？就是说话逗逗你嘛，未必我还缺你点东西不成。”
“他忙呀，”韫倩转来脸，像是说服她，或者说服自己，“自打奚家大老爷走后，京城里掣肘潘懋的担子就交到了卫大人、施大人、桓哥儿这些人头上。上回他还说，正在联络各省的官员上疏呢，这信件来来回回的，得耽误不少功夫，有那不敢上疏的，他还要费心游说他们。”
那两个托着手踅到屏风后头，落到榻上，韫倩忙捉了他的手在炭盆上烤。施兆庵满不在乎地笑一笑，将手搓着，“我原是穿的银鼠的直裰，外头还穿着紫貂毛的法氅，可走到铺子里，只有这件旧棉直裰给我穿，伙计们的衣裳，哪有什么好的？我只好换了赶着过来。”
韫倩不肯告诉他，她怕穿多了人肿得不好看，脸上带一抹羞意，捧起他被北风吹红的手，“你怎的也只穿这点？”
“喏，人家买卖人都知道送礼孝敬我，你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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韫倩同样遗憾，她没有她想的那样强悍，她以为她在庄萃袅的苛待责骂下已经锻炼成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没想到，还是轻而易举地被一个眼神、一句暗示，击得溃不成军。
她与他撕磨的唇勾起来，忍不住笑，“你眼神好，蒙着盖头你也瞧得见人长什么模样。”
几如一场暴风雪将她心的废墟掩埋，她眼里的泪也掩埋苍白的目光中，一个干燥凌厉的冬天在她面上冻结。
他酸涩地笑一笑，声音发闷，好似即刻就要哭出来，“我也很遗憾，孩子不是我的。”他扭过脸来，笑得比黄连还苦，“我迟到了，是不是？”
她笑笑，推着他坐起来，自己也跟着坐起来，拂整发鬓，“九月下旬大夫来瞧过，算着日子，是卢正元的。”
施兆庵笑起来，一如既往的丰神隽秀，“什么时候瞧的？”
“是感觉，”施兆庵退开两寸，近近地盯着她的眼睛，“就好像，前世我就认得你。”
韫倩歪着脸笑看他，敏锐地捕捉他眼里游过的一丝轻松，她也故作轻松地叹，“唉……怎么不是你的呢，要是你的，拼死了我也离了那老不死的，同你去你家，跪在你父母跟前，要死要活，随他们处置，横竖我们俩在一起。”
“是今天，只是大早起的，不一定来呢，约莫是下晌。”莲心顿一顿，轻弯的眉梢里盛着一点担忧，“姑娘，施大官人来得越来少了，起初隔三差五地来，到如今，一连许久不见人影。”
容易今日大晴天，你别多话。”韫倩的侧影依旧单薄消瘦，大约是怀孕的原因，益发有些眉影变淡，粉香全消，半张脸挂着潺潺笑意，似一抹将来不来的春意，“上回兆庵递话来，是今番来吧？”
“哪有吹冬风的？要吹也吹春风呀。”
髤红的圆案上有一片干燥阴冷的阳光，于事无补，拯救不了寒冬。施兆庵把眼盯着那片黄澄澄的半面光，仿佛在里头，是情爱与前程的一番较量，扑朔的尘埃与他父亲扑朔的一番话一齐朝他袭来：
莲心稍寸一瞬，柳眉轻叠，“那件薄啊，穿着冷。”
她一下坐起来，好像一片死水落下一朵花，点起细细的涟漪，如此惊心动魄。她走到妆台，一壁描眉，一壁吩咐莲心，“把那件酡颜的单袄找出来我穿。”
莲心望望晴空，枯燥无云，“奚大老爷那么忙，还带着姑奶奶去上任呢。听椿娘说，他老人家在京时，户部内阁两头跑，成日二三更才得归家。可他不论多晚归家，夜夜都要去给姑奶奶请安。倘或有心，总抽得出一点空来的。”
韫倩大惊，将那支簪子拿在手上翻来翻去，“虽说我没有一样的，可也有好些金簪子，这支也没什么稀奇呀，为什么要偷，外头打一支不就好了？”
阳光与钗光交辉，也盖不住她的天然风华，施兆庵俯下去吻她，“你怎么着都好看，连蒙着盖头，也觉得你好看。”
呢？年下了，你总得送我年节礼呀，这时候不拿来，未必你还要登门拜年不成？”
于是她决定不告诉他，连试都不要试，没有一份爱是经得住这样的恐吓的。她要把这份曾照亮她的纯粹爱意保存，让它冰封无尘，永不去触碰不该触碰的界限。
可他看韫倩穿着单薄的袄，比她还急，走上来握她的手，“你怎的只穿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