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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翠烟抬头见她来，忙拉她坐在床前的杌凳上，“好在姑妈来，原是今日要使人去告诉您老一声的，谁知您老赶着就来了。”
仿佛敲了记金钟佛音在奚甯脑子里，他先是有些发蒙，旋即便有铺天盖地的喜悦朝他袭来，豁然开朗，“真的？”
卧房里熏了极重的香，仍盖不住一股血腥味儿。韫倩鬔发凌乱，乌髻不整，脸上白得全无血光，
“什么？！”花绸大吓，还不待她说完，已是脸色大变，额心蹙破，“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的一点风声都不晓得？”
丰年后头站定，打了个拱手，“只怕他们早做了手脚，就是老爷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自得了休书，花绸很是过了几日快活日子，趁春邀着韫倩、连翘、松琴等人往观里打醮，却不见韫倩前来。花绸心内检算，自她与施兆庵那遭事过后，便不见她往家中来，少不得担心她是在家受了卢正元的打，便连番使椿娘去打听。
丰年领命而去，奚甯独自进了宅邸。这宅邸原是荆州府台衙门的公社，后改了住居，专接待两京巡察官员，宅邸不大，不过二进，前头屋舍五间，充做了奚甯的外书房与下人住居，后头四间屋子内眷居住，当中连接了个小花园。
见他英眉紧蹙，玉树摇叹，奚缎云噗嗤乐了，“哄你的，我没病。”
闻言，莲心忙也坐到跟前来，“姑妈说这话是正理，我这几日一为姑娘的身子，二就是为这事情日夜悬心。我们家那太太，姑妈是晓得的，与姑娘是积怨积愁，只恨不得掐死姑娘，要是姑娘被休回家，不真真是羊入虎口，随她作践了？还请姑妈想个法子，在这里与姓卢的缠，也好过回去同太太缠。”
就不必跟着了，只叫当时监修河道的人与河道巡守陪同。”
“就是姓卢的怕伤体面，那樱九也不肯甘休，必定要将事情散播出去，逼得姓卢的休了你们姑娘才罢。”花绸垂眸苦想一阵，忽地抬起头来，将二人睃一眼，“樱九是父母家人，可还在范家？”
彼此笑目多情，莹彩袭人，春风起，花梢摇着阳光，春风细细且绵长。
窗外是大片的阳光，璀璨绚烂，繁花似锦，舜华乍开在奚甯心上，令他沉着的眉宇间，忽生了一种稚气的快乐。快乐后，与她一样，也是一阵后怕，“咱们从武昌过来，路上翻了两回车，有没有什么要紧？”
奚甯生了愧色，连连告罪，奚缎云便笑，抓起他一只手搁在她腹上，“不骗你，我真没病，是有了身子，大夫开的安胎药我吃。”
“那头可得消息了？”
很奇怪，自那日施兆庵被抬出这里，她就再没哭过，就连这两日小产，痛得在床上打滚，也没掉过泪。可面前一见花绸，睫毛一扇，像开了闸，源源的眼泪从她眼泪泄了洪，哭得不成音调，“我痛。”
谁知刚转了靴，就听吱呀一声，西厢窗户被推开来，奚缎云一张岁月未蚀的嫩脸嵌在上头，腮上浮着兴兴的红晕，“我没睡着，甯儿进来。”
谁知这日椿娘打听回来，面色大惨，阖上门拽着花绸榻上坐，“我走到卢家就听见说韫倩姑娘的孩子没了……”
难得见他大喜大悲的模样，奚缎云眼珠子跟着他转半晌，心里涓涓地淌着幸福，“你高兴？”
奚缎云将下巴朝另一碗药抬一抬，“你也吃。”
奚甯一霎笑起来，在屋里连踱了两圈，仿佛要把红罽踏碎，“好好好、柔顺也罢调皮也好，只要康健没妨碍，都好。”
“高兴、高兴！”他笑坐下来，婑媠的眼瞩目她一会儿，宝贝似的捧着她的脸亲一亲，端起那药吹一吹，递给她，“快趁热吃了，一会儿我出去吩咐管家，请个扬州的厨子来，叫你往后吃得顺口些才好。”
“既在午睡，就让她睡吧，我往书房去。”
她不说话，花绸急得不行，叫来莲心问询。莲心也哭得不成模样，“前两日流了好多血，被褥都换了好几床，吓都吓死人了。后来大夫说是里头血没流干净，流干净倒是好事，众人才放心些。今日血才见少些，大夫说，过几日血止住，将养些日子，就能好了。只是……”
吹入京师，北方的春也到，锦绣人间，蜂蝶缠绵，彩燕争窠，喜鹊围巢，雾回了杨柳，风拂了海棠。
“那老爷先去，我这里热了药端去书房。”
韫倩只顾摇头，泪水撒下来，被褥上洇开，如墨似彩，一朵朵黯淡的芙蓉开得繁茂。她也说不出哪里痛，好像有把长剑，从底下只穿到心脏，从里到外杀死了她，但她还活着，干瘪的，剩一副躯壳。
奚甯穿廊进去，兰房春晓，她盘腿坐在榻上，玉人起纤腰，喜气盈眉，目光烁烁地盯着他坐下。他好笑起来，“什么事情这样高兴，嗯？”
奚缎云眉目歪着朝他眨一眨，“再真也没有了，大夫说一个来月，我算算，是在开封有的。”
“没什么要紧，大夫讲我虽外头看着弱些，里头却好，不妨事。这孩儿安安静静的，我除了有些没胃口，半点不适也没有，性情大约和顺。”
园内曲径无尘，杨柳青青，正值花开时节，奚缎云常爱到此闲逛。今日却不见人影，奚甯走到正屋里来，见红藕在廊下做针线，因问她，“姑妈呢？”
你也总叫我不放心，路上病了几遭，我总劝你不要急着赶路，你何时肯听的？”
好似身上所有的血都在这两日流尽了。
须臾，花绸把气平了，拉着安慰她好些话，莲心端药来，她接了，亲自喂韫倩，“你告诉我，好端端的，孩儿是怎么没的？是不是那个樱九？”
花绸不听便罢，一听蹭蹭冒出火来，恼在杌凳上，半晌说不出话。韫倩渐渐止了哭，反来拉她，“你别急，横竖只要不休我回家，就还算好，别的倒不要紧，我在哪里都住得。”
二人都是心惊不迭，花绸怔了一会儿，忙使唤椿娘往总管府里拿些阿胶人参，套了马车往卢家赶去。
花绸心里大片大片地涌来酸楚，一碗药喂完她，锁眉愁叹，“出了那样的事情，如今孩儿又没了，你又再难有孩儿，我只怕姓卢的经不住樱九挑唆，把你休退回家，届时你更没命活。我早讲，那樱九心里怀恨，逮着时机，必定不肯放过你。”
说到此节，哽咽不成声，花绸将脚一跺，“哎呀，只是什么？你只顾哭，先告诉我。”
“大夫讲，伤了宫，只怕往后再难生育。老爷听见后，十分生气，指着姑娘骂了好些难听话，还说要将我们姑娘挪到后头去住，叫把屋子收拾出来给樱九住。”
“都不晓得，连范家也不晓得。我问了莲心，她正伺候姑娘小产，忙得脚不沾地，她只说，是前日卢正元歇在韫倩姑娘屋里，睡时还好好的，谁知半夜姑娘喊肚子痛，不出半个时辰，就小产下来，是个成型的男胎。姑娘当时留了好多血，连夜请了两三个大夫来瞧，好容易才把命保住，今番还躺在床上，直喊肚子痛。”
说得奚甯心里酸酸的，十分不是滋味，“都是怨我，劳累你跟着奔波，这些日你不要到风地里去吹风，也不要再烧饭我吃。我使人到外头打听个扬州厨子来，做两样你家乡的菜，兴许就有胃口了。”
“哪里痛？”花绸忙站起来，隔着褥子将她从头摸到脚，手伸进被窝里，在她腿上摸到一点血，“是不是底下还痛？”
两个人端着药，碰了一碰，“干杯。”
花绸与三人寒暄了几句，三人便辞出去留她们说话。屋里一空，花绸的笑脸便敛尽，泪珠顷刻滚落，去抓韫倩的手，好在还是热的，“你怎么样呢？哪里不好？”
奚甯转过脸来笑笑，“不防，当初在京季安就说，往郊外走出几里后的堤与城外的用料不同。他们料想我一届京官，走不到那荒郊野岭的去处，这些日只领我在城外三里堤上转悠。我倒要去走走看，你再去请两位信得过又懂石料的先生一道去。”
问得半羞了桃花面，折颈在他肩头，又半晌不说话。奚甯大惑不解，正欲再问，见红藕端了药进来，却是两碗，一碗是因他病疾缠体，常吃的，另一碗却叫奚缎云端了。
花绸点点下颌，“那就是了，得想个法子，先将她的家人弄出来辖制她，叫她闭了嘴才好。”
“还不曾，”莲心忙摇头，“老爷也怕损体面，不曾向外头走漏风声。”
这厢走到韫倩屋里，还没进卧房，先听见泣声喧墙，哭得她腿一软，险些跌倒。幸而惴惴地撩了帘子进去，见韫倩欹在床头，还在动弹。她这才搁下一半心，打眼一瞧，原来是卢正元的三房小妾围坐着哭。
奚甯再窥她面色，容光潋滟，娇媚时生，心里放下大半，仍劝，“你女人家，不要掉以轻心，从前秋冬你就总病，一向叫我不放心。”
说起这些，她已眼望成空，面色冷冷，只是戚戚双目里，幽恨满阗，再无泪水。
“不是她。”韫倩抿着药摇头，帕子蘸蘸眼泪，“上回出了事，姓卢的心里就一直过不去，顾着我有身子，不敢打骂。可前日夜里，他吃多了酒，走到屋里来，非要歇在这里，我说我有身子，不便服侍他。他恼起来，砸了东西，骂我说：‘天杀的淫/妇，你少借故推我，大夫讲了如今已是不妨事，我晓得，你看我老了，心里恋着那年轻的。’我推他，他犯了浑，非摁着我做那档事，谁知中途就流起血来……”
“正是，当初姑娘出嫁，她那一房，只陪了她过来。”
“你还有脸说我呢，
红藕绷不住笑出声，“太太午睡呢，老爷快进去瞧瞧去。”
见状，急得他忙搁了自己那碗，握着她的腕子问：“怎的，你病了？”
奚缎云朝红藕递个眼色，红藕便将泼口要出的话咽了，退步出去。奚缎云也搁下药碗，乔做愁态逗他，“可不是病了嘛，一路跟着你风雪里颠簸，辗转这么些地方，到了这里，又吃不惯，一连好些日胃口不好，今早请了大夫来瞧，才开了这药吃。”
“我也是才听见说，心里急得要不得，忙套车来瞧瞧。”
] 那翠烟抬头见她来，忙拉她坐在床前的杌凳上，“好在姑妈来，原是今日要使人去告诉您老一声的，谁知您老赶着就来了。”
仿佛敲了记金钟佛音在奚甯脑子里，他先是有些发蒙，旋即便有铺天盖地的喜悦朝他袭来，豁然开朗，“真的？”
卧房里熏了极重的香，仍盖不住一股血腥味儿。韫倩鬔发凌乱，乌髻不整，脸上白得全无血光，
“什么？！”花绸大吓，还不待她说完，已是脸色大变，额心蹙破，“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的一点风声都不晓得？”
丰年后头站定，打了个拱手，“只怕他们早做了手脚，就是老爷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自得了休书，花绸很是过了几日快活日子，趁春邀着韫倩、连翘、松琴等人往观里打醮，却不见韫倩前来。花绸心内检算，自她与施兆庵那遭事过后，便不见她往家中来，少不得担心她是在家受了卢正元的打，便连番使椿娘去打听。
丰年领命而去，奚甯独自进了宅邸。这宅邸原是荆州府台衙门的公社，后改了住居，专接待两京巡察官员，宅邸不大，不过二进，前头屋舍五间，充做了奚甯的外书房与下人住居，后头四间屋子内眷居住，当中连接了个小花园。
见他英眉紧蹙，玉树摇叹，奚缎云噗嗤乐了，“哄你的，我没病。”
闻言，莲心忙也坐到跟前来，“姑妈说这话是正理，我这几日一为姑娘的身子，二就是为这事情日夜悬心。我们家那太太，姑妈是晓得的，与姑娘是积怨积愁，只恨不得掐死姑娘，要是姑娘被休回家，不真真是羊入虎口，随她作践了？还请姑妈想个法子，在这里与姓卢的缠，也好过回去同太太缠。”
就不必跟着了，只叫当时监修河道的人与河道巡守陪同。”
“就是姓卢的怕伤体面，那樱九也不肯甘休，必定要将事情散播出去，逼得姓卢的休了你们姑娘才罢。”花绸垂眸苦想一阵，忽地抬起头来，将二人睃一眼，“樱九是父母家人，可还在范家？”
彼此笑目多情，莹彩袭人，春风起，花梢摇着阳光，春风细细且绵长。
窗外是大片的阳光，璀璨绚烂，繁花似锦，舜华乍开在奚甯心上，令他沉着的眉宇间，忽生了一种稚气的快乐。快乐后，与她一样，也是一阵后怕，“咱们从武昌过来，路上翻了两回车，有没有什么要紧？”
奚甯生了愧色，连连告罪，奚缎云便笑，抓起他一只手搁在她腹上，“不骗你，我真没病，是有了身子，大夫开的安胎药我吃。”
“那头可得消息了？”
很奇怪，自那日施兆庵被抬出这里，她就再没哭过，就连这两日小产，痛得在床上打滚，也没掉过泪。可面前一见花绸，睫毛一扇，像开了闸，源源的眼泪从她眼泪泄了洪，哭得不成音调，“我痛。”
谁知刚转了靴，就听吱呀一声，西厢窗户被推开来，奚缎云一张岁月未蚀的嫩脸嵌在上头，腮上浮着兴兴的红晕，“我没睡着，甯儿进来。”
谁知这日椿娘打听回来，面色大惨，阖上门拽着花绸榻上坐，“我走到卢家就听见说韫倩姑娘的孩子没了……”
难得见他大喜大悲的模样，奚缎云眼珠子跟着他转半晌，心里涓涓地淌着幸福，“你高兴？”
奚缎云将下巴朝另一碗药抬一抬，“你也吃。”
奚甯一霎笑起来，在屋里连踱了两圈，仿佛要把红罽踏碎，“好好好、柔顺也罢调皮也好，只要康健没妨碍，都好。”
“高兴、高兴！”他笑坐下来，婑媠的眼瞩目她一会儿，宝贝似的捧着她的脸亲一亲，端起那药吹一吹，递给她，“快趁热吃了，一会儿我出去吩咐管家，请个扬州的厨子来，叫你往后吃得顺口些才好。”
“既在午睡，就让她睡吧，我往书房去。”
她不说话，花绸急得不行，叫来莲心问询。莲心也哭得不成模样，“前两日流了好多血，被褥都换了好几床，吓都吓死人了。后来大夫说是里头血没流干净，流干净倒是好事，众人才放心些。今日血才见少些，大夫说，过几日血止住，将养些日子，就能好了。只是……”
吹入京师，北方的春也到，锦绣人间，蜂蝶缠绵，彩燕争窠，喜鹊围巢，雾回了杨柳，风拂了海棠。
“那老爷先去，我这里热了药端去书房。”
韫倩只顾摇头，泪水撒下来，被褥上洇开，如墨似彩，一朵朵黯淡的芙蓉开得繁茂。她也说不出哪里痛，好像有把长剑，从底下只穿到心脏，从里到外杀死了她，但她还活着，干瘪的，剩一副躯壳。
奚甯穿廊进去，兰房春晓，她盘腿坐在榻上，玉人起纤腰，喜气盈眉，目光烁烁地盯着他坐下。他好笑起来，“什么事情这样高兴，嗯？”
奚缎云眉目歪着朝他眨一眨，“再真也没有了，大夫说一个来月，我算算，是在开封有的。”
“没什么要紧，大夫讲我虽外头看着弱些，里头却好，不妨事。这孩儿安安静静的，我除了有些没胃口，半点不适也没有，性情大约和顺。”
园内曲径无尘，杨柳青青，正值花开时节，奚缎云常爱到此闲逛。今日却不见人影，奚甯走到正屋里来，见红藕在廊下做针线，因问她，“姑妈呢？”
你也总叫我不放心，路上病了几遭，我总劝你不要急着赶路，你何时肯听的？”
好似身上所有的血都在这两日流尽了。
须臾，花绸把气平了，拉着安慰她好些话，莲心端药来，她接了，亲自喂韫倩，“你告诉我，好端端的，孩儿是怎么没的？是不是那个樱九？”
花绸不听便罢，一听蹭蹭冒出火来，恼在杌凳上，半晌说不出话。韫倩渐渐止了哭，反来拉她，“你别急，横竖只要不休我回家，就还算好，别的倒不要紧，我在哪里都住得。”
二人都是心惊不迭，花绸怔了一会儿，忙使唤椿娘往总管府里拿些阿胶人参，套了马车往卢家赶去。
花绸心里大片大片地涌来酸楚，一碗药喂完她，锁眉愁叹，“出了那样的事情，如今孩儿又没了，你又再难有孩儿，我只怕姓卢的经不住樱九挑唆，把你休退回家，届时你更没命活。我早讲，那樱九心里怀恨，逮着时机，必定不肯放过你。”
说到此节，哽咽不成声，花绸将脚一跺，“哎呀，只是什么？你只顾哭，先告诉我。”
“大夫讲，伤了宫，只怕往后再难生育。老爷听见后，十分生气，指着姑娘骂了好些难听话，还说要将我们姑娘挪到后头去住，叫把屋子收拾出来给樱九住。”
“都不晓得，连范家也不晓得。我问了莲心，她正伺候姑娘小产，忙得脚不沾地，她只说，是前日卢正元歇在韫倩姑娘屋里，睡时还好好的，谁知半夜姑娘喊肚子痛，不出半个时辰，就小产下来，是个成型的男胎。姑娘当时留了好多血，连夜请了两三个大夫来瞧，好容易才把命保住，今番还躺在床上，直喊肚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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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痛？”花绸忙站起来，隔着褥子将她从头摸到脚，手伸进被窝里，在她腿上摸到一点血，“是不是底下还痛？”
两个人端着药，碰了一碰，“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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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得半羞了桃花面，折颈在他肩头，又半晌不说话。奚甯大惑不解，正欲再问，见红藕端了药进来，却是两碗，一碗是因他病疾缠体，常吃的，另一碗却叫奚缎云端了。
花绸点点下颌，“那就是了，得想个法子，先将她的家人弄出来辖制她，叫她闭了嘴才好。”
“还不曾，”莲心忙摇头，“老爷也怕损体面，不曾向外头走漏风声。”
这厢走到韫倩屋里，还没进卧房，先听见泣声喧墙，哭得她腿一软，险些跌倒。幸而惴惴地撩了帘子进去，见韫倩欹在床头，还在动弹。她这才搁下一半心，打眼一瞧，原来是卢正元的三房小妾围坐着哭。
奚甯再窥她面色，容光潋滟，娇媚时生，心里放下大半，仍劝，“你女人家，不要掉以轻心，从前秋冬你就总病，一向叫我不放心。”
说起这些，她已眼望成空，面色冷冷，只是戚戚双目里，幽恨满阗，再无泪水。
“不是她。”韫倩抿着药摇头，帕子蘸蘸眼泪，“上回出了事，姓卢的心里就一直过不去，顾着我有身子，不敢打骂。可前日夜里，他吃多了酒，走到屋里来，非要歇在这里，我说我有身子，不便服侍他。他恼起来，砸了东西，骂我说：‘天杀的淫/妇，你少借故推我，大夫讲了如今已是不妨事，我晓得，你看我老了，心里恋着那年轻的。’我推他，他犯了浑，非摁着我做那档事，谁知中途就流起血来……”
“正是，当初姑娘出嫁，她那一房，只陪了她过来。”
“你还有脸说我呢，
红藕绷不住笑出声，“太太午睡呢，老爷快进去瞧瞧去。”
见状，急得他忙搁了自己那碗，握着她的腕子问：“怎的，你病了？”
奚缎云朝红藕递个眼色，红藕便将泼口要出的话咽了，退步出去。奚缎云也搁下药碗，乔做愁态逗他，“可不是病了嘛，一路跟着你风雪里颠簸，辗转这么些地方，到了这里，又吃不惯，一连好些日胃口不好，今早请了大夫来瞧，才开了这药吃。”
“我也是才听见说，心里急得要不得，忙套车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