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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时慌了,抱着秦湘乡上看下看,手足无措,“这是怎么回事,湘乡?发生什么事了?”

    秦湘乡只顾呜咽,喉咙里却说不出一句话。

    宋识温声搭话,“那你一直在这里守着,送来人书是做什么呢。”

    但愿不会出什么意外。

    纵然长的不一样,但这人气质跟屠户真的有些像。

    许黯看他师尊宽大的袖袍笼在那张青白的脸上,嘴唇抿的很直,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他看到那只手颤了一下。www.uuwenzhai.com

    他话说的很轻,也很快,说完之后丝毫没有迟疑,直接往书生那边走。

    书生很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完完全全靠在自己的怀里,鬼魂没有触感,但他还是能感受到秦湘乡身体的颤动。

    这不提他都忘了,他这好师尊在五年后正好跟自己喜欢上了同一个人,那姑娘还选了他师尊。

    可他端着高冷人设不能丢,脑子里一串台词浮现出来。

    那句话清冷清冷的,却像是火星子,溅到了他的耳朵。

    他还没说完,只说到“栀子花”书生就眼前一亮。

    但触碰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不对。

    “那你现在等到了。”

    “湘乡,没关系的……”他说完,很耐心的想让秦湘乡放开遮挡在脸上的手,“湘乡,你看看我好不好?”

    “后来慢慢的,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越来越虚弱,好像有部分脱离了我的身体,再后来,我也不知道我在干嘛,只是拼命的想把这些书送进去,再等一个人。”

    书生的脸一半都埋在阴影下,看不太清,他声音文文弱弱的,像走了一条很久的路,

    那是日思夜想了十年,从不希望出现的声音。

    他又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哑,“那是我去世前写的信,回忆我们之前的友谊,再暗戳戳的问一下我心上人的情况,问她过的开不开心,有没有好好吃饭……然而当时这些信一直送不出去,直到我死了也没有。”

    但他咬下了心中的那份恨,而是轻轻的攥住了他师尊的手。

    书生茫然的闭上眼睛。

    死婊子被我勒死还不够,非要出村找什么阿轩,还找了个道士把我弄死了。”

    没错,她就在附近!

    “公子,您有喜欢的姑娘吗?”

    书生俯下身,一把把秦湘乡抱住。

    “我想来想去还是没敢给她送东西,而是把以前寄不出去的信装订成册,请人帮我送给她的丈夫……我们曾经是好朋友。”

    然后,他几乎想也不想的闪身,用身体直接挡在许黯身前。

    好烦,怎么又盯着他看?

    宋识想说猪也喜欢哼。

    世人说三魂七魄,只知道这些魂魄死后飘荡,却不知他们一直游走在自己的记忆里,沉浸在虚幻的欢乐中,也定格在绝望的痛苦中。

    栀子花……秦湘乡……

    他总觉得周围有道灼热的视线,一直在往他们这边看。

    两人抱在一起,忽然,书生感觉背后惊起一阵凉意,还不等他转过头,一道白光已经闪出去,逼退敌人数米。

    书生心里怦怦直跳,他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存着一份侥幸,追问,“什么?”

    利刃从他胸腔中穿透,一阵钻心的疼刺入肺腑。

    而那只爪子已经快要够到许黯脸侧了,一瞬间,宋识脑子转如核弹。

    他苦笑一声,继续讲,“我当时很怕直接写信给湘乡,漠之会误会,便选了这些信,守在这个路口,见人就发。”

    师尊捏了一下他的手,“跟在我旁边。”

    书生低着头,嗫嚅道,“在等我的心上人。可是我都死了,这些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接着,他看见那人解开了一个袋子,不知施了个什么法术,那里面虚渺的魂魄便顺着他的手势出来,一团团的钻到自己的身体里。

    按理说,对方是活人,自己碰到她时,手会变的透明,从她皮肤上穿过,可此时,他却看到秦湘乡的身体也接近透明。

    他闭眼想流一滴泪,却惊觉自己已经身死灯灭,现在是魂魄化身。

    就在右脸。

    宋识剑眉微拧,挡在一对苦命鸳鸯前面,冷声道:“屠户,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罢休?”

    月光下,他能看到他师尊紧致的下颌,修长的玉颈,落入宽大的白袍中,显出一分禁欲美。

    他们到了书生跟前,书生仍然两眼迷茫,看见来人迫不及待的要讲什么,只是他才开口,那人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温声道,“阿轩,别动!”

    宋识没吱声,倒是许黯挑了个眉,眼神微妙的看向宋识。

    此时天已经黑的彻底,月光从林子间洒下来,落到地面上,全是阴惨惨的白光。

    上辈子他就是在这里被划破脸,直到死前仍然留着那道恐怖的伤疤。

    再睁开时,脑子里参杂了无数乱七八糟的记忆。

    夜已经黑了,一个孤零零的魂魄仍然背着书篓,呆呆的等在路口,嘴里念念有词。

    

    十年了,从没有得到回信。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但下一秒,他突然感觉到一道劲风袭来,那风直击面门,力道之大,甚至可能直接把他脑袋拧下来。

    许黯别开头,使劲按下刚才的那分悸动。

    屠户特么几年没剪指甲了,指甲这么长?

    师尊的手薄而匀称,握着有些凉。说实话,他很讨厌与人接触,特别是这种道貌岸然,有着弑母之仇的仇敌。

    而树后的秦湘乡听到这句话就感觉不妙,下意识想跑,但想到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远,一时间脚就挪不动了。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脸,动作很轻,但还是被旁边的人察觉了。

    他眼眶里黑漆漆的,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垂着眼也不知看哪,脸比月光还惨淡。

    事实上,他在刚“醒”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栀子花香,但这荒山野岭里怎么会有栀子花?

    他方才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听到宋识一提,眼睛瞬间亮起来。

    远处秦湘乡听了,立刻想上来,但摸了摸自己满目疮痍的脸,瑟缩了一下,反倒躲在树后,背靠着树,悄悄听书生讲话。

    很快,雪消石出,周边苍茫如同水雾一般逐渐消散,他们回到了那片青葱的竹林里。

    书生叹了一口气,道:“说出来倒很神奇,我死后成了一缕游魂,日日飘零,我很想去找自己的心上人,可又怕吓到她,只能每天在坟堆上叹气。”

    宋识轻轻握紧回应许黯,示意别分心。与此同时,他眼睛有意无意的瞥向他们周围。

    宋识对此一无所有,只是静静的听书生讲话。

    宋识道,“不必认识我,你还记得你在等谁吗?”

    他师尊莫非也对他下蛊了?

    书生看着蹲在树根底下捂着脸的红衣姑娘,又颤着声叫了一句“湘乡”,那姑娘还是不应,只是喉咙里传出了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后来有个云游的道士觉得我可怜,便说可以帮我,不过不能见面,只能拿着一样东西,在她居住的村子外面等人,由别人帮我转交给她。”

    像书生这样死后还能捏造成一个小小的背篓,装着一篮子书的,却很少见。

    他看眼前人没有害怕的意思,想着这是来抓自己的道士,日后好多话都没机会说了,不吐不快,便道:

    宋识皱眉,虽然很想动手,但还是按着台词念了出来,“屠户,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吗?”

    伪装了十年的坚强瞬间剥落,等书生真正站在自己面前时,她内心已经溃不成军。

    许黯其实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辈子他师尊虽然有些奇怪,但做的事情和上辈子大差不差,接下来发生的自己也都经历过。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嘲弄的笑,“一对狗男女,现在都死了你们满意了?”

    他太急,声音都有些颤。

    “都记起来了吗?”

    宋识听他这段话真想一剑把他劈了,这玩意留在人间是干嘛的?凑肥料的?

    宋识想躲,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形朝他扑过来,高声叫道:“师尊!”

    一道清冷的嗓音传过来,仿佛利刃划开长夜,眼前的男人长身玉立,仙风道骨,颇有仙人之相,书生茫然的点点头,“您是?”

    那汉子狞笑两声,对着秦湘乡恶狠狠道,“就是这个婊子,明明嫁给我了,却还不肯把家里的财产让出来!我当时真是瞎了眼要娶你!

    秦湘乡已经泣不成声,却把头扭过去,声音稀稀拉拉的,“我不是湘乡……阿轩,我现在很丑……”

    后面两人听了一阵胆颤,借着月光悄悄探头,只见前面站着个短粗的汉子,虽然长相和蔼,此时却透着一股杀气。

    这人除了一张皮囊,还有哪里比得过自己?他越想,心里那团火就越烫,烫到后来,他感觉师尊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那团火焰却压下去了一些。

    欢喜的,悲伤的,悔恨的,遗憾的……

    就是这个时候,她感觉有个很轻的步子走到自己旁边,哑着声叫了一句“湘乡……”。

    宋识云淡风轻道:“这林子里有一朵栀子花,你能找到吗?”

    屠户又哼了一声。

    许黯倒下的最后一秒,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

    “我有,可惜再也不能去见她了。因为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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