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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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她这个人有良心啊。”

    卫姜也不气馁，眨巴了眼，继续道:“她和我想象中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他很轻很淡地蹙了蹙眉。

    他静静地等了很久, 等到日头转西, 斜阳下楼, 也一直没有动。

    她尽量讨好身边的女孩子，可女孩子之间时兴的话题她永远都插不进去。

    她连地铁都不知道要怎么坐。

    少女推门入内，一瞧见谢璋，一张小脸忧心忡忡的，忙把手上的漆盘搁了下来。

    汉字间的空隙甚至都被她一一填上了墨渍。

    姜父姜母的偏心表现得并不过分，只偶尔会在一些生活细节上展现端倪。

    又比如说，那年冬天姜母琢磨着给卫昊定做一件羽绒服。又过了几个月，她才恍然想起来姜姜，问她要不要，不过那时候早已经开春了。

    嗓音不冷也不热。

    像谢璋这样的人，很难会有什么东西令他感到抗拒。

    他一直觉得阿姜上京后变得奇怪，谢璋他说不出来这是种怎样的感受。但当他以爱为名，刻意接近她，最终试探出她的真实身份后，他才知道，这样的感受叫做“反感”。

    阿姜如他所愿回到了他的身边，他终于将这个外来的、令人生厌的游魂从阿姜的体内赶了出去。

    梦境向来不遂人愿，一眨眼的功夫，眼前这一幕又变了。

    沈植曾经问过他可有心仪的姑娘。

    他心仪的女子，当是冰雪聪明，婉约动人，如空谷幽兰般遗世独立的。

    姜姜的家庭构成并不像谢府那样庞大复杂，她穿过去之后，一点一点摸索出了个大概。

    卫姜看在眼里，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她不太清楚九哥哥和姜姜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直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不是空谷幽兰，是热热闹闹的迎春花。

    她回来后，明显感觉到九哥哥对她还像以前那样好，甚至比以前更好，却没有从前那般亲近了。

    她刚穿越，实在太害怕了，不敢和这具身体的父母交流，学校里讲的东西她也听不懂。

    没有动。

    划掉。

    姜姜忍无可忍地摔了笔，跑出去和他们大吵了一架，姜母反倒捂着脸哭了出来。

    “我昨天遇到姜姜了。”卫姜弯了弯眉眼，轻声道，“哥，你之前也很姜姜相处过吧？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姜姜她方才洗过澡, 燥热的空气中还隐约泛着点儿皂角的清香。

    沈植叹了口气。

    谢府是百年世家，诗礼簪缨。纵使大晋对女子的限制比男子要多，但富养着的谢家女儿们，其实并未感觉到长辈们有多偏心，至少长辈们不会短了她们的吃穿用度。

    唯一不变的还是姜父姜母，姜父姜母觉得她和老人家待久了，像老人家一样犟脾气，养不熟，失望地不知掉了多少泪水。

    有一天半夜，卫姜起身去客厅里倒水喝。

    “我看以后也别指望她来养老了。”

    对于卫昊而言，这个姐姐更像是多出来的，他讨厌这个陌生的入侵者。

    姜父姜母都要工作没法来接她，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姜姜更不情愿二老劳筋动骨地送她。

    “或许，外貌并不如何重要，但一定要聪明。”他仔细想了半晌，补充了这一句。

    他垂眼是风姿极美，像莲花的开落。可这颗心却冰寒雪冷。

    他从小病得太重，未曾向往过像正常人那般去恨，去爱。

    比如说九哥心口的那道剑疤。

    她刚拿起水杯，就看见姜父姜母小房间的灯还亮着，隔着门隐约传来说话声。

    反感她对他对的爱慕之情。

    她这点儿小心思，果然一点儿都瞒不过谢璋。

    “还好当初生了昊昊。”

    门开了，

    谢璋很清楚这是个梦。www.shishuxuan.com

    卫姜犹豫着说:“姜姜，一直很想有个哥哥。”

    她这九哥给她的印象一直是冷傲、强大的，如兄如父。卫姜总觉得谢璋对姜姜有种抗拒的心理，淡淡的，慢慢侵入四肢百骸，深入骨髓的。

    昊昊名叫卫昊，是姜姜的亲弟弟，姜姜第一次见到这个亲弟弟的时候，是暑假，她刚从乡下被领回城里念书。

    她等谢璋的反应。

    她从来学不会理智用事。

    谢璋醒来的时候, 斜阳已坠下了柳梢。

    从屋里啪嗒嗒跑出个小男孩，很戒备地看着她。

    梦里还在隐隐作痛的胸肺，在这蔷薇花香中奇异地安静下来, 像是一头被驯服的野兽。

    谢璋去端那碗药，平静道:“有话直说，收起你的旁敲侧击。”

    “九哥，你又做噩梦了吗？”

    比如说，餐桌上的菜永远都是卫昊喜欢吃的。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令他不解的是，他当初怎么会认为她与阿姜是同一人？

    这个女孩，有个弟弟，父母为了生养这个弟弟，把她送到了乡下姥姥姥爷家里寄养。卫姜不太懂为什么生养弟弟，还要把女儿送走。

    晚饭是一家人一起吃的，为了迎接她，姜母特地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小姑娘却只闷头吃自己面前的那几盘。

    谢璋只是搭着眼帘儿喝药，既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也没不让她说。

    被发现了。

    聪明人大多理智，他反感感情用事。

    他反感她与陆长策走得太近。定远侯府倾颓在即，他暗示了多少次，难道她都听不懂吗？

    总而言之，因为这事儿她吃了不少苦头。

    时记时不记。

    她们一起说说笑笑，可课间大家一起手挽着手上厕所的时候，从来不会叫上她。

    小姑娘踮起脚尖，摁响了门铃。

    这几年来她也不是没想过和谢璋聊聊姜姜，可九哥从来不给她这个机会，她好奇得不得了，九哥和姜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动尘香，水晶帘当啷作响，他没有动。

    蔷薇花落入案几间, 他没有动。

    她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的时候，经常能听见门外传来姜父姜母并不避讳她的，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在乡下她是被姥姥姥爷宠得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在这里她生涩又怯弱。

    —

    卫姜觉得这对姜姜而言不公平。

    一放学，她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等闲不轻易出来，只有夜深人静，想家想到睡不着的时候才出来活动。

    门口传来点儿细碎的脚步声, 卫姜拎着裙子，轻轻问:“九哥醒了吗？”

    因为病重，所以他的时间很宝贵，极不愿意虚度光阴，浪费宝贵的时间。

    他喜欢的女子吗？

    在这个陌生的家里，姜姜没有归属感。而在学校，作为个转校生，她更没有归属感。

    刚醒过来，谢璋一双眼又冷又利。顿了半刻，垂眸问，“你来作什么？”

    虽说如此，顿了半晌之后，谢璋还是回答了这个对他来说浪费时间的问题。

    卫姜心里立刻就有了谱，忙抓紧机会继续。

    少年顿了顿，口气有些不自然:“我不知道”

    反感她冒失的个性。

    不会看眼色，分不清场合，与陆长策走得太近。

    谢璋走到她身边，拾起地上散落的书籍, 书页上胡乱画了不少火柴小人儿, 还有小熊、小兔子、小猪。

    这就是卫昊。

    沈植摸了摸鼻尖，尴尬地问:“我这是关心你。”

    “也不知道怎么办。”

    长兄如父，他终于尽了兄长的责任。

    谢璋下意识地伸出手，回过神来时, 指尖顿在她发间上空。

    他应该感到释然才对。

    少年冷淡地垂下眼，“你若关心我，便不该那这些事浪费你我的时间。”

    就让时间停滞在少年的午后, 停在美好的日光下。

    “哥，你就不能把姜姜也当作我吗？当成自己的妹子？”

    他喜欢与聪明人相处，与聪明人相处省时省力。

    很明显，她并不在他的择偶范围内。

    他怀抱着她柔软的, 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全身上下都僵住了, 浑身上下, 寒气入骨, 冷彻心扉。

    卫姜后来翻到个日记本，姜姜的，粉色的书皮，画着写卡通的图案，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胡乱写了几行字。

    她想回乡下去。

    沈植

    他道:“你很闲？”

    当天边映出一抹如血残阳时, 谢璋几乎就能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还是要姐姐吧，爸妈还是会偏心哥哥的。

    —

    好在，等升上了高一，换了新学校，重头开始，她慢慢地也有了自己的朋友，能一起去食堂抢饭，一起去牵着手上厕所的朋友们。

    她既不聪明，也不婉约。

    从少女身上流出来的鲜血, 顺着山道漫了下来。

    他会避开她的视线，他好像，刻意地不去看她。

    “都说了养不熟。”

    说她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不容易。埋怨她不会体谅父母的艰辛和难处。

    他曾经和这样的她恋过爱，和这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符合他择偶标准的她，恋过爱。目的便是为了试探出她的真实身份。

    她说，她不想要弟弟，想要个哥哥，像同学家的哥哥那样，对妹妹特别好，能照顾妹妹的那种。

    谢璋垂着眼想，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