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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子徐徐落停之后,叶桑被轻轻一震也醒了,候在府门口的冬九朱颜等人上前搭手将叶桑扶着往府里走。

    “姬将军,少夫人,你俩跟俺们客气什么。想当初要不是你们帮了那么多忙,俺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活到现在呢。”

    不仅如此,从马车上还能遥遥看到三皇子云浩天以及周兮月,二人站在京都的最高瞭塔,远远的目送着他们。

    “一路走好啊!”

    马车缓缓而行,叶桑一时动容,禁不住又拉开帘子往外看。

    她喝得醉醺醺的,此刻脚下的步子都极不稳,被几个丫头搀着仍是摇摇晃晃的,姬长夜也喝了不少酒,却只是微醺,清醒得很。

    迷迷糊糊之间,看着沈云云走来走去的身影,叶桑恢复了一丝清醒,嘴角噙着笑,眼睛也笑得弯弯的。

    见着颇为异常的叶桑,院子里只点了两处灯,看不大清,沈云云是吓了一跳,“少爷,少夫人,这是……”

    叶桑脸上泛起红晕,温和地笑笑。

    “别送了,早些回家吧!”

    赵大晃了晃手上提着的东西,又道:“而且你们要走,俺咋不得送送你们,后头这些人也是这个意思,就都跟着俺过来了。”

    只见赵大和一群百姓并没有离开,反倒是跟着他们的马车向前走着,并且眼见着这人群逐渐壮大,隐隐有河海之势。

    清冽的酒液朝下流淌而去,在阳光下闪出璀璨光痕,这一杯酒敬故人,只愿长路漫漫,他们能一路平安。

    座上的许碧清观察到他们的神情,尽数看在眼里,气得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www.baijiawenxue.com

    抱着这个坚定的信念,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向前而去,前往北疆,那个让他们重新开始的地方。

    “好。”

    叶桑配合着她们张开双臂,迷迷瞪瞪地看着沈云云都有了重影,柔笑了一声,语调轻微,“云云,明儿咱们就要走了……你和你娘好好的安生日子,以后又要跟着我四处漂泊了,日后只怕比如今还要艰难得多,你、你……”

    离京前的准备将军府众人早已做好了,只待明日,启程赴边。

    沈云云张着嘴说不出话,上前从角梅那搀过叶桑,与冬九一道将人扶进房里,“角梅姐姐,少夫人这是在宫里头喝了酒么?”

    赵大把东西送过去后,略微往后退了一退,和人群站在一起,很用力的挥了挥手,“一定要一路顺风啊!”

    万千想说的话语一时哽在喉头,叶桑到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憋出来这么一个字。

    “那你们快点把东西拿上吧,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也是俺们的一片心意呀。”

    顺着声音转头过去,只见为首是个憨厚大汉,后头缀着一群老百姓,各个面上都带着热切的笑容。

    先前二人就已然说好了此次要目送他们,因此姬长夜倒是不怎么意外,只和叶桑遥遥对他俩挥挥手,权当做送别。

    这说话声打断了叶桑的沉思,她骤然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姬长夜,“走吧。”

    扶着人躺好,小心翼翼将她髻上斜插的宝蓝点翠珠钗和几个小绢花取下来,沈云云又看了一眼才放心转身,打算去柜子里取件衣裳出来。

    就在叶桑沉思之时,姬长夜走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声说道。

    “赵大,你怎么提着这么多东西过来,后头还跟着这么多人?”

    叶桑说着说着,一低头,忽然感觉眼眶有些热。一旁的姬长夜眼中也有几分感动之色。

    上了轿,便靠在姬长夜怀中沉沉睡去了。

    如此厚意,实在是不忍拒绝。

    叶桑忍不住感叹一声,眼中热意久久未散,眼眶仍旧红着。

    ……

    “眼下到什么地方了?”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不过离开一次京城,哪里用劳烦这么多人来送。”

    “醒酒汤好了,快扶主子起来喝了。”

    “少夫人,这不是听说你们要走了么,俺特意拿了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还有做的吃食,你们拿着路上吃。”

    姬长夜看了乌泱泱的百姓许久,终于舍得回到马车里面,和叶桑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动容。

    任凭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在今天姬家等人离开那一日,全城的百姓会愿意出来相送。

    一路回了淮南院,里头的人早就听见动静,这边才迈过门槛,踏进院中,那边偏房内姜杞草和沈云云就迎了出来。

    “怎么醉成这样了,我去煮醒酒汤,你好生照顾着主子。”

    沈云云慌了一下,怕她不慎摔下床,忙上前去拉她手中的青纱,用了几分力才堪堪拽出来,“少夫人,您先躺会儿,姜姐姐已经去煮醒酒汤了。”

    这是京城难得的盛况,直到许多年之后,仍有人为此议论纷纷,称赞不绝。

    角梅点点头,叶桑平日很少饮酒,也少有这样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看着自家主子醉成这样,不免担心。

    不过是为了走个过场,敷衍群臣的庆功宴,竟给了他们一个个深情相敬,告别的机会。若不是因为人在宝座上万众瞩目,身为太后也不好闹得太过,她只怕都要将桌上的果品菜盘全掀了。

    不欲拒绝这等好意,二人并不再多说什么,只伸手接过了赵大手上的东西,连同这份沉甸甸的心意。

    马车还在等着,不好再耽搁时间,纵使心中千百般不舍,叶桑仍旧只是挥了挥手,和姬长夜一起坐到马车上面。

    那大汉手上还提着一大堆东西,满满当当的,几乎压的他肩膀都弯了。

    闻之,姬长夜只笑了笑,眼中的野心昭然若揭,“放心吧,此次离开京城远远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直到他们走出城去,他们仍在后头跟着,不愿离开。

    “回将军的话,眼下已经到了青州附近,再往前走约莫半日,就能到城中稍作休息了。”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的面上都带着热切和不舍。

    “少夫人,你也知道俺没什么文化,那些个矫情的话也说不出来,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平平安安的。”

    赵大挠了挠头,笑容有些羞涩。

    姜杞草远远儿就闻到了人满身的酒气,连请安也未及,撂下这么一句就转身去煮醒酒汤了。

    姬长夜掀开帘子一看,只见外头一片荒漠,被烈日晒的一片雪白,显然已经到了距离京城很远的地方。

    另一边,只见人群如流水一般缀在马车后面,浩浩荡荡的,十分壮观。直到出城很远了,他们仍旧跟着,久久不愿离开。

    再到榻边时,沈云云手上已经多了件藕丝琵琶襟上裳,朱颜,许烟二人也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帮忙,有些费劲地解开叶桑衣上的系带,替人更衣。

    今日的风甚是喧嚣。猎猎风声呼啸,似乎也在为姬家不公的命运而哀号哭泣。

    叶桑眯着眼睛看了看,继而笑了起来——这人她是识得的,此人名唤赵大,先前在她的庄子里头干过活,因态度积极干活卖力所以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宴会结束时,已近亥时,叶桑从来不胜酒力,今儿却是喝得酩酊大醉,被姬长夜和两个丫头小心搀扶着才得以到了三门外。

    赵大身旁又有人道:“就是,俺们人微言轻的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也就只能送送你们了,就满足俺们这个心愿吧!”

    姬长夜长长叹息一声,动声道:“这就是姬家守卫这个国家的意义。纵使皇帝再怎么昏庸朝堂再怎么混乱,就算是为了这些百姓,我也会坚持我的理想信念,并一直坚定地走下去。”

    冷不丁被叫住,沈云云先是一愣,一字一句听清楚之后,不觉就红了眼眶,带了点哭腔,“少夫人对我们有大恩,您到哪,云云就跟到哪……”

    人未到,声先至,姜杞草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头的瓷盅里是刚刚煮好的醒酒汤。

    虽然心知道姬长夜二人定然是听不见他们说话,可云浩天仍旧忍不住遥遥喊了一声,和周兮月对着他们倒了一杯相送酒。

    “桑儿,走吧,马车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二人相携往马车而去,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后头有人在喊,“姬将军,少夫人,您们等等!”

    翌日,清晨。

    往后他们还是会回来的。

    听着叶桑这话,赵大愈发笑得厉害,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团,像朵花一样。

    “能够得见如此盛况,便是死也甘愿了。”

    然而那些百姓却十分执拗,仍是紧紧的跟着,用行动表达出他们不愿离开的决心。

    被扶到榻上,叶桑也不肯安生躺着,角梅才转身去打水,她就已经横斜在那里了,一手揪住垂下来的青纱床幔不撒手。

    叶桑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抬头看过去,只见后面乌泱泱一堆老百姓,有的面容她记得,有的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叶桑伸手拍了拍他,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了一起,“你放心,无论如何,这条路我都会与你同行。”

    姬长夜忍不住掀开帘子喊了一句。

    她尚有一丝理智,看着这丫头就想起当初相识的那日,眼神有些飘忽。

    叶桑站在城门口,神色复杂的看着京城,这个承载了她许多回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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