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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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当。小姐，快进府吧。外头冷，进去烤烤火。”被称作安叔的人，只扯着嘴角苦笑，便引着常苒朝着里头而去。

    常安坐在边上显得十分拘谨。只坐在椅子前端，双手放在腿上。黑青色丝绵衣裳一丝未皱，腰间布条自然垂下。

    常安的声音在后响起：“秦姨娘，小姐舟车劳顿，怕是要休息休息呢。您不如带四小姐先回水仙阁吧。”

    芷兰的手，在空中顿了顿，也转过身子，朝着院子西边而去。慢步给常苒引着方向。

    其中一位少年向前一步就要迎过来，却是常安道：“芷兰。打今日起你就贴身伺候三小姐。少说多做。先扶着小姐回屋歇息。旁的人都先收拾院子。按之前分派的差事做！无事今日便不要打扰小姐，舟车劳顿了月余，要多养养神。”

    马被缰绳勒住，无措的打了半个转，后原地踏了两步才算真的停住。

    屋内，一应具备。

    车门缓缓打开，照进来好些光亮。原本还算暖和的车厢，一下就凉的刺骨。常苒下意识紧了紧身上披风，缓缓转醒。裹着常衡的披风，但常衡却已不在车内。

    把古琴放置在空置书桌之上，顺手也把黛砚拿回桌上。

    “是。”八人一齐应着。那少年便止住了步，并未向前。

    “小姐一路劳累了。”

    “是。其上两辈子人都在。小姐宽心，日后这府中有老奴，只是为小姐之命听之，敬之。”

    常衡被内监引着，前往殿宇边侧房间。进门依次摆放八张书桌，里侧还一张略大些的黄松木桌，其上正挂匾额“学而时习之”。居所就被安置在耳室。极简，只一床榻和木制盥洗用品。

    “若是您不喜，这府紧您挑选。若都不中意，在行采买，都使得。”常安连续在旁打断。

    常苒听到这番话，心下也宽裕些。不由得对眼前之人更加安心。可这又不禁担心起了孤身在宫中的常衡。

    常苒只点头示意。

    转过头，屋内左侧置一黑桌，略显低矮。边上立一木绣架。再内里妆台物品却是齐全，小巧首饰盒也显精致，正中一红宝石装饰，硕大得很。边上梳子、小盒内里像是胭脂和珍珠粉之类。却有一块青色长方形黛放在黛砚上。

    “这京城，是以皇城为地标。东、西、南、北之方位划分为四城之地。老一辈人信风水，坐北朝南。遂建国时，那些达官显贵有头有脸之人大多选址在北城。遂如今，亦是。咱们这府宅，为着是从前老爷子的府宅，在西城区礼仁街中。周围几院也都是谏官。待安稳两日，老奴整理个册子再报小姐，循例拜几位有旧的人家也无妨。那宫城在咱们府宅以偏东北位置。而在朝西数百米，便是买卖之市。虽是用高墙独立圈起，又定着时辰开放。但难免会有众多人来往于前头礼仁街，看着难免罗乱。可大多不会经过咱们这小巷口而过。毕竟这致仕巷，不通互市之地。且......咱们宅院有护院，都是精挑细选之人，安全问题小姐请放心，手脚或许不细，但绝对忠心。”

    常衡垂下手臂，愣了片刻坐在床榻上。双臂拄在略微分开的双膝上，心中略有些烦躁。真是过于急躁了些，以致分文未带，更甚之在城门处都未想起，这可如何是好......

    “小姐。您先歇息，打的骂的都可。实在不解气便找老奴收拾她们。待稍晚会，老奴派人尚晚膳，再请您。”常安笑着躬身请常苒朝着里头走。

    

    常苒抬头望去，大门上头黑色牌匾金字上书：智勇将军府。

    常安一步横在中间，大声打断，再引常苒前行。“三小姐，您的院子云芙阁在后头，老奴引你过去。已挑了几个听话的，日后跟着侍候小姐。请。”

    才进门来，左侧有一极大熏炉，正中便是圆桌，其后靠窗一软塌。朝里头走几步才能见右侧里间是床榻。帷帐和内里被褥都是橙橘色，上绣红枫似被风吹过，仍徐徐下落。床前火盆已燃起，股出阵阵热气。

    待迈过门房的矮墙时，突然出现的女声让常苒本能的右手摸上发簪。待看清来人才松懈下来。

    “对。对。可得好好活......”秦燕怡拉着女孩跟在后。

    好些人。来来往往的穿梭不断。各色人等男女老少皆是显得步履匆忙。

    常苒一甩披风在旁，右手方欲提起素白裙摆起身，便见手边放置的古琴，左手抱琴在怀，右手微提裙摆。低着头，弓着身子，出了车厢。方站车板位置，边上适时支起手臂，便右手虚浮的搭上，缓步迈下马车。

    常苒嘴角微动。右手提起素白裙摆，跟着常安朝着府宅内而去。

    《一片孤城万仞山，春风再度玉门关》

    常衡伸手摸向衣袖，没找到银两，甚至连钱币都无。面色不觉有些发沉，却不死心，另一只手搭上另一侧袖口。

    将错就错，把那盖碗杯盏放置在常安一侧，再让：“安叔，请坐。”

    “可算回来了。我这是日日盼着呢。”

    同边境那果真泾渭分明，近一月来，越朝着京城而来，越是见得人多。眼下身处京都，果然那些人行色匆匆，仿佛都要踩到前人一般。

    常苒低头看茶盏里金黄茶汤，徐徐热气，果真好看。端起用双手捧着，左手食指裹在白色绢花手绢内侧，绢布相隔，略显茶碗温热。静看水波纹路，似有似无。缓缓道：“安叔是自小在常家谋事？”

    常苒转头，便见一张同父亲年岁相当的面孔，全不识得。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身上穿着黑青色丝绵衣裳。腰间挂一白色布条，垂下来好些。很是显眼。收回搭在那手腕上的手，轻叫一声：“安叔。”

    秦燕怡碎步到常苒另一侧继续道：“不知道老爷何时回来，那衡儿此次进宫何时回来，那信上都未写分明。你......”

    “这书桌还是有年夫人说要回来时置办的。因着未说小姐和少爷是否回来，便只置办了大件而已。如今这些年过去，也并未再行置办。老奴已定了新的，过两日便能送了来替换。”

    “无妨。坐吧。”常苒重新走回门口位置，坐在圆桌边。正中的壶颜色极正。伸手触之那茶壶还滚烫的很。握住木节把手才不觉得。整套茶具连带着边上八大盖碗，皆是绿色釉质。其上深绿色枝叶上开满了粉、红色花朵。盛开的重瓣、单瓣、未绽开骨朵，可谓各色各异，无一朵花重样。甚盖碗、碗身都是花纹对应，似那碗口为镜，相互映照。又似一汪春水，相互倒影。

    常苒刚提起，芷兰便接下，倒了一杯奉上。不大习惯叫人侍奉，便用手指敲击两下桌面。

    小内监见状低声说：“常公子，客气了。小黎退下了。”

    芷兰会错了意思，在常苒手边的位置又倒了一杯。

    “平川”常安再次大声打断，才又道：“那边，老奴已经送过信了。一切尽都安排妥当，您放心歇息。”

    常苒下意识向后一躲，身子半拧着，并不叫她碰一下琴。

    其中名为芷兰的小姑娘从人群中走出来，全程低着头，看不清样貌。瞧着身量极小。仿佛木雕人偶一般走过来要接常苒手中的琴。

    好巧不巧，正好到了云芙阁的院门口。常安挥手，在院子中恭候的众人一道行礼。

    一时未动，向外看去。入目的先是那棕马尾轻扫，远处便是人。

    “适才听了下人禀报，原是要出府迎你的。”秦燕怡说着便作势拉常苒的手，见常苒双手抱琴便作罢。

    那声音再次轻唤：“小姐？”

    常苒半转着身子看过去。正看到秦燕怡瞧着常安，发现自己转头，秦燕怡却又笑了。朝着常苒挥动着手道：“你先休息。南境路远，这两个多月的路程，硬是早了一个多月，定是日夜兼程，累坏了。咱们娘三个，有的时辰聊。”转身前再行看了常安一眼，才拉着小女孩出了院子。

    瞧见常苒的目光。常安立即说道：“老爷当年得蒙圣恩，封为镇南边境的智勇将军时，在京中一时声名鹤立、人人传道。老爷子当时在职，觉得过于招摇，便自行辞请了。本要归还这宅院给朝廷。但上报上去，却惊动了内廷。陛下下旨赐了金字蓝色的常旗和这赤金匾额。”顿了顿又道，“这对联还是之前老爷子在时那副，用来自勉自省。”

    瞧着秦燕怡走了，常安也欲离开。手伸进衣襟中，方才递过来的信还未找到机会看。

    一个很是磁性的声音响起，陌生的音色。“三小姐。到府门口了。老奴扶您下车。”

    眼前女人，千娇百媚，柳叶弯眉，五官小巧，肤白红润，略显圆润饱满却又一副弱柳扶风模样。玫粉色冬衣领口、袖口位置绣的都是硕大的琼花，与绿枝相称更显得娇嫩。“姨娘。”

    常安急收回手，回转身子，顿了顿才道：“小姐难道，不稍微歇息会吗？”

    正好八人，四个少年、四个女孩。岁数仿佛都和常苒差不多的样子。

    女子身侧拉着一女孩，同一身淡粉色衣衫，却略显些旧。其上银线有些褪色，但依稀还能看出来绣的是满月，袖口白色花纹点缀。头扎双髻，粉色丝带垂下来些。

    门边两侧是一幅对联：一生勤为本，万代诚作基。

    秦燕怡却突哽咽，以帕捂嘴。“好孩子，真是命苦。夫人说走便走了。”

    内监放下常衡五套衣衫在旁，重立于常衡面前道：“小的名唤小黎，是跟着御前孙公公当差的。您若有吩咐，尽管差遣小的办！”

    可常苒想着，这京都传闻中如此繁华之地，怎的人等也都穿布衣？正想着，便瞧着那很远的位置，有两名玄色衣衫的人抬着什么似的，横向而过。待再走些，常苒才看清，是轿子。四人抬着的轿子。稳且缓慢的而过。常苒方才觉得，是了。那些平民自是穿布衣，而穿着华衣的，何用自己走路？

    “安叔。既然姨娘走了，不如进来说吧。”

    “不必。一路颠簸，此刻突然安稳，反而睡不着。”常苒转回身子，迈进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