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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火煌煌，齐岷面色无波，用沾满血的绣春刀挑起美人的脸，看一眼后，松开。
“万一？”辛益扯唇，“没有该死的人能在头儿眼皮底下活着走，也没有不该死的人能在头儿面前死成。今晚上，头儿才是阎王，谁该死，谁得活，他说了算。”
闻汀斋外，雨声震天，燕王坐在筵席里，拥着美人观看席前的歌舞。
听见春白的哭声，虞欢淡淡道：“出去哭吧。”
虞欢放下石黛，心想：可真吵啊。
燕王不为所动，漠然地看着席前惊慌失措的伶人们，命令他们继续歌唱，起舞。
春白哽咽：“王妃，王爷的罪名是谋反，一旦被锦衣卫的人抓住，您岂不就……”
“那他们三人在刚刚那地方一起喝毒酒，岂不是更热闹？”
“那头儿早就见识过王妃的美貌了？”
虞欢自赏着，满意地一笑，笑靥上的梨涡俏皮又温柔。
夜雨如注，有人从屋外匆匆跑来，用一种近乎天崩地裂般的悲恸声音向众人哭诉，燕王薨了。
据说在数年前，圣上、燕王为争夺燕王妃闹得一度难看，最后要不是为巩固皇权，应对权宦冯敬忠，圣上恐怕不会甘心让燕王娶走佳人，改册封刘氏嫡女为后。
美人在怀中垂泪，泪水滴在燕王手背上，他也恍如不觉，目光凝在筵席前逐渐模糊的面孔里，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些琐事，眼底蔓延开讥讽的冷笑。
众人哂笑。
有人耸眉道：“头儿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还没数？上回在教坊司办案，人姑娘都光条条地倒在他怀里了，硬被他扔木头一样地扔了出去。要我说，这燕王妃再美，在头儿眼里，多半也只是一根顺眼些的木头。”
“糟糕！”
那人抱着头，嘟囔一声后，忧心：“燕王饮毒自杀一看便是早有准备，王妃该不会也想不开，在后宅里自寻短见吧？”
“不然，上前给王妃笑一个？”
虞欢颦眉，看看射在镜台上的一支木簪，再看回镜中。
“就是，知道的以为你是说燕王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说道哪个话本里的狐狸精呢！”
“玄林军过来了，都打起精神来，别误事！”
锦衣卫已闯入主屋，有人在落地罩外扬声：“头儿，就是这儿！”
千户辛益下令收押席间所有人员，转身在他脑袋上一拍：“这是燕王侍妾，不是燕王妃。”
“嗯，找十个这样的加起来，大概便是了。”
众人大惊失色，乱成一团。
*
春白在身后倒抽一口冷气。
“你们说这燕王妃究竟有多美？能叫万岁爷惦记这么多年？”
虞欢挑眸，看着镜中的自己，拿起胭脂纸抿向唇间。
胭脂纸厚厚一摞，她一张张地挑选过去，最后选中一张色泽最艳的。
“行，那咱们今儿就赌一赌，如何？”
那人惦记着自己先前在巷里跟众人打的赌，小声问：“头儿瞧见王妃画像时，是什么神色？”
锦衣卫里，一人大喊一声，冲上前打落美人手里的酒盏，然而探手一触鼻息，为时已晚。
屋里众人闻言，声泪俱下，侍女春白惶然地冲进内室，悲声道：“王妃，王爷薨了！”
美人噙泪看向怀里的燕王，抚阖他双眼，擦掉他嘴角的血，转头看向帘外。
来人瞠目结舌，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指挥使齐岷。
“就是，头儿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我就不信还真能心如止水，坐怀不乱。这次看见燕王妃，指不定跟咱们一样两眼发直，挪不动脚呢？”
春白想起这些年来虞欢的处境，既悲且痛。世人都道昔日燕王为与圣上争夺美人，不惜手足反目，却不知燕王那痴情的面孔底下，藏着一颗何等残酷、阴鸷的心。
便在此刻，一股阴风突然从斜后方疾掠而来，“噗”一声后，虞欢手里的胭脂纸应声而破，脸颊一辣。
春白越想越心痛，垂泪控诉，声声揪心。
跟在他后面的则是千户大人辛益，这一趟北地之行，辛益是副官。
鸩毒在体内发作，燕王能感觉到那种钻心的疼痛，以及，有黏腻的血滚出喉咙，正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落地罩后，虞欢坐在镜台前描眉，一袭碧霞云纹联珠对襟羽纱红裳，耳缀玉珠，头戴花冠，铜镜映出她昳丽冠绝的脸。
便在这时，深巷那头走来一道高大人影，众人忙噤声，齐声喊“头儿”。
众人爽快答应，押完赌注后，巷口传来哨声，行动开始了。
夜雨瓢泼，一行人穿过冰冷雨幕，仿佛从地狱里走来的修罗。
燕王在封地谋反，遭人告发，圣上命锦衣卫前来拿人，并发下密旨，要求把燕王妃毫发无损地带回京城。
众人捂嘴低笑。
不久，斋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弩*箭在夜雨里飞射，一位起舞的舞姬被流箭射中，倒在人群里。
“是。”
虞欢慢条斯理地打开胭脂盒，开始挑选唇脂的颜色。
齐岷转身离开。
“有画像。”
镜中美人风华绝伦，那白玉无瑕的脸颊上，缓缓破开了一条半指长的血痕。
来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齐岷。这一行人的顶头上司。
后宅，止心苑。
夜雨滂沱，来人皂靴踩过地砖上的积水，腰佩绣春刀，一袭飞鱼服，薄唇深抿，鼻梁挺直，斗笠底下藏着一双鹰似的丹凤眼。
虞欢：“？”
“十个？一个就能把金陵城的老少爷们迷得神魂颠倒，十个加起来，那见着她的男人还想不想活了？”
辛益瞄他一眼。
一批身材精悍的锦衣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潜伏在王府墙外的深巷里，等待上级发布行动指令。
“那是办案，头儿就是想也没工夫啊。再说了，那些女人是木头，燕王妃也能是木头？”
抱着美人的那名锦衣卫难以置信：“燕王妃都没气儿了，头儿眼都不眨一下，不怕万岁爷怪罪吗？！”
“赌就赌！”
众人颔首应下辛益交代的话，不敢看齐岷，等人走出深巷后，整齐地长吁一口气。
“诶，你们说，一会儿头儿看见了燕王妃，还会是那张阎王脸不？”
有人想了想，反问：“你见过最美的女人有多美？”
屋外传来惊叫声，春白“啊”一声，心知是锦衣卫杀来，脸一瞬间发白，喊道：“王妃！”
“……”
“为燕王收尸。”
“那可更瘆人了。”
“早知事会如此，王妃当年就不该答应燕王的求娶，他看似深情，娶您回来，却根本不加珍惜，如今还要害您背负这谋反大罪……”
箭网划破雨幕，倒戈的玄林军率先突破防守，助锦衣卫攻入王府前厅。
“……”辛益耳根一红，瞪过来，又一掌拍在他头上。
辛益顺势回想了一下，眼神闪躲：“没留意。”
“啊？”那人赶紧放开怀里的美人，跟上来，“头儿认得燕王妃？”
有侍卫匆匆赶来，称锦衣卫已带着玄林军冲杀至文心堂前，再不逃，就当真来不及了。
虞欢微微前倾，对着铜镜里的影像耐心地描完自己的羽玉眉。羽玉眉乌黑、纤细，底下是一双秋波明媚、顾盼生情的桃花眼。
美人冷哂，拿起案上的鸩酒，一饮而尽。
夏夜，瓢泼大雨浇淋着气势恢宏的燕王府。
*
“那要是万一呢？”
锦衣卫已包抄整座王府，正在收押王府里的家眷、奴仆，前面的枫丹堂、栖云堂都已被抄，下一处便是这里了。
那人便想起秦淮河畔的花魁来，说道：“明眸皓齿，玉色仙姿，耀如春华，姣似秋月！”
“是！”
那人眼尖得很：“千户那会儿是不是光顾着看王妃去了？”
雨声喧嚣，有人等得枯燥，想起上头交代下来的事，开始窃窃私语。
] 灯火煌煌，齐岷面色无波，用沾满血的绣春刀挑起美人的脸，看一眼后，松开。
“万一？”辛益扯唇，“没有该死的人能在头儿眼皮底下活着走，也没有不该死的人能在头儿面前死成。今晚上，头儿才是阎王，谁该死，谁得活，他说了算。”
闻汀斋外，雨声震天，燕王坐在筵席里，拥着美人观看席前的歌舞。
听见春白的哭声，虞欢淡淡道：“出去哭吧。”
虞欢放下石黛，心想：可真吵啊。
燕王不为所动，漠然地看着席前惊慌失措的伶人们，命令他们继续歌唱，起舞。
春白哽咽：“王妃，王爷的罪名是谋反，一旦被锦衣卫的人抓住，您岂不就……”
“那他们三人在刚刚那地方一起喝毒酒，岂不是更热闹？”
“那头儿早就见识过王妃的美貌了？”
虞欢自赏着，满意地一笑，笑靥上的梨涡俏皮又温柔。
夜雨如注，有人从屋外匆匆跑来，用一种近乎天崩地裂般的悲恸声音向众人哭诉，燕王薨了。
据说在数年前，圣上、燕王为争夺燕王妃闹得一度难看，最后要不是为巩固皇权，应对权宦冯敬忠，圣上恐怕不会甘心让燕王娶走佳人，改册封刘氏嫡女为后。
美人在怀中垂泪，泪水滴在燕王手背上，他也恍如不觉，目光凝在筵席前逐渐模糊的面孔里，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些琐事，眼底蔓延开讥讽的冷笑。
众人哂笑。
有人耸眉道：“头儿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还没数？上回在教坊司办案，人姑娘都光条条地倒在他怀里了，硬被他扔木头一样地扔了出去。要我说，这燕王妃再美，在头儿眼里，多半也只是一根顺眼些的木头。”
“糟糕！”
那人抱着头，嘟囔一声后，忧心：“燕王饮毒自杀一看便是早有准备，王妃该不会也想不开，在后宅里自寻短见吧？”
“不然，上前给王妃笑一个？”
虞欢颦眉，看看射在镜台上的一支木簪，再看回镜中。
“就是，知道的以为你是说燕王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说道哪个话本里的狐狸精呢！”
“玄林军过来了，都打起精神来，别误事！”
锦衣卫已闯入主屋，有人在落地罩外扬声：“头儿，就是这儿！”
千户辛益下令收押席间所有人员，转身在他脑袋上一拍：“这是燕王侍妾，不是燕王妃。”
“嗯，找十个这样的加起来，大概便是了。”
众人大惊失色，乱成一团。
*
春白在身后倒抽一口冷气。
“你们说这燕王妃究竟有多美？能叫万岁爷惦记这么多年？”
虞欢挑眸，看着镜中的自己，拿起胭脂纸抿向唇间。
胭脂纸厚厚一摞，她一张张地挑选过去，最后选中一张色泽最艳的。
“行，那咱们今儿就赌一赌，如何？”
那人惦记着自己先前在巷里跟众人打的赌，小声问：“头儿瞧见王妃画像时，是什么神色？”
锦衣卫里，一人大喊一声，冲上前打落美人手里的酒盏，然而探手一触鼻息，为时已晚。
屋里众人闻言，声泪俱下，侍女春白惶然地冲进内室，悲声道：“王妃，王爷薨了！”
美人噙泪看向怀里的燕王，抚阖他双眼，擦掉他嘴角的血，转头看向帘外。
来人瞠目结舌，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指挥使齐岷。
“就是，头儿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我就不信还真能心如止水，坐怀不乱。这次看见燕王妃，指不定跟咱们一样两眼发直，挪不动脚呢？”
春白想起这些年来虞欢的处境，既悲且痛。世人都道昔日燕王为与圣上争夺美人，不惜手足反目，却不知燕王那痴情的面孔底下，藏着一颗何等残酷、阴鸷的心。
便在此刻，一股阴风突然从斜后方疾掠而来，“噗”一声后，虞欢手里的胭脂纸应声而破，脸颊一辣。
春白越想越心痛，垂泪控诉，声声揪心。
跟在他后面的则是千户大人辛益，这一趟北地之行，辛益是副官。
鸩毒在体内发作，燕王能感觉到那种钻心的疼痛，以及，有黏腻的血滚出喉咙，正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落地罩后，虞欢坐在镜台前描眉，一袭碧霞云纹联珠对襟羽纱红裳，耳缀玉珠，头戴花冠，铜镜映出她昳丽冠绝的脸。
便在这时，深巷那头走来一道高大人影，众人忙噤声，齐声喊“头儿”。
众人爽快答应，押完赌注后，巷口传来哨声，行动开始了。
夜雨瓢泼，一行人穿过冰冷雨幕，仿佛从地狱里走来的修罗。
燕王在封地谋反，遭人告发，圣上命锦衣卫前来拿人，并发下密旨，要求把燕王妃毫发无损地带回京城。
众人捂嘴低笑。
不久，斋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弩*箭在夜雨里飞射，一位起舞的舞姬被流箭射中，倒在人群里。
“是。”
虞欢慢条斯理地打开胭脂盒，开始挑选唇脂的颜色。
齐岷转身离开。
“有画像。”
镜中美人风华绝伦，那白玉无瑕的脸颊上，缓缓破开了一条半指长的血痕。
来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齐岷。这一行人的顶头上司。
后宅，止心苑。
夜雨滂沱，来人皂靴踩过地砖上的积水，腰佩绣春刀，一袭飞鱼服，薄唇深抿，鼻梁挺直，斗笠底下藏着一双鹰似的丹凤眼。
虞欢：“？”
“十个？一个就能把金陵城的老少爷们迷得神魂颠倒，十个加起来，那见着她的男人还想不想活了？”
辛益瞄他一眼。
一批身材精悍的锦衣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潜伏在王府墙外的深巷里，等待上级发布行动指令。
“那是办案，头儿就是想也没工夫啊。再说了，那些女人是木头，燕王妃也能是木头？”
抱着美人的那名锦衣卫难以置信：“燕王妃都没气儿了，头儿眼都不眨一下，不怕万岁爷怪罪吗？！”
“赌就赌！”
众人颔首应下辛益交代的话，不敢看齐岷，等人走出深巷后，整齐地长吁一口气。
“诶，你们说，一会儿头儿看见了燕王妃，还会是那张阎王脸不？”
有人想了想，反问：“你见过最美的女人有多美？”
屋外传来惊叫声，春白“啊”一声，心知是锦衣卫杀来，脸一瞬间发白，喊道：“王妃！”
“……”
“为燕王收尸。”
“那可更瘆人了。”
“早知事会如此，王妃当年就不该答应燕王的求娶，他看似深情，娶您回来，却根本不加珍惜，如今还要害您背负这谋反大罪……”
箭网划破雨幕，倒戈的玄林军率先突破防守，助锦衣卫攻入王府前厅。
“……”辛益耳根一红，瞪过来，又一掌拍在他头上。
辛益顺势回想了一下，眼神闪躲：“没留意。”
“啊？”那人赶紧放开怀里的美人，跟上来，“头儿认得燕王妃？”
有侍卫匆匆赶来，称锦衣卫已带着玄林军冲杀至文心堂前，再不逃，就当真来不及了。
虞欢微微前倾，对着铜镜里的影像耐心地描完自己的羽玉眉。羽玉眉乌黑、纤细，底下是一双秋波明媚、顾盼生情的桃花眼。
美人冷哂，拿起案上的鸩酒，一饮而尽。
夏夜，瓢泼大雨浇淋着气势恢宏的燕王府。
*
“那要是万一呢？”
锦衣卫已包抄整座王府，正在收押王府里的家眷、奴仆，前面的枫丹堂、栖云堂都已被抄，下一处便是这里了。
那人便想起秦淮河畔的花魁来，说道：“明眸皓齿，玉色仙姿，耀如春华，姣似秋月！”
“是！”
那人眼尖得很：“千户那会儿是不是光顾着看王妃去了？”
雨声喧嚣，有人等得枯燥，想起上头交代下来的事，开始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