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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山扶棍子一扔,早已破败的衣袍在风中飘起来。

    中书省拟定好右扶风罢黜一事,只等过会儿印上玺印宣下旨意。长孙无妄便要回府去了, 中书令巴不得送走这尊大佛, 赶巧, 刚走上廊桥中央,男人似有所感, 偏头往漫漫沧池水一眺——

    “慢。”

    好家伙,他难道还要去拿兵器架上那把木头弓?

    虎口震麻,魏山扶连退数步,勉力挡住男人一刀一刀破空劈来。

    “锵——”

    等生米煮成熟饭,萧望舒要想再动他,又要废一番功夫——毕竟有魏老爷子在前面顶着,萧望舒再不满也会斟酌二三。当然,如果他们想联起手来情景再现…魏山扶冷笑,这两年他建树颇丰,老头子已经没有劝服他的说辞了。

    只见长刀一抵一压,男人腿下发力,狠狠将枪头踩入沙土中。

    长孙无

    长孙无妄一来就给他这么一出惊喜,看得出来躲是躲不过去了。魏山扶吸了口颊肉,牙有些疼。

    再加上他手上神兵利器,武库里的三瓜俩枣根本不顶用。魏山扶躲了老半天,一条腿都差点被卸掉。

    与此同时,突袭而来的刀鸣破开风声,那道少年身影猛地后仰折腰,锋利刀光擦过他面,狠狠钉入沙场边桩。

    还没焐热乎的剑身被活活砍断一半。

    时令快到二月末了,春日回暖,却似乎比往年都要热得早些。

    “奴、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命人将这份述职书打回去!”中书令宦者出身,可不敢担得面前这位一声大人。

    按他计划里,只要司隶校尉能呈一封述职书上去,就好办很多了。毕竟只是一个校尉部的兵曹从事调动,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公主府日理万机,魏家也如日中天,中书省那群看菜下碟的宦官当惯了墙头草,不会连这点眼色也没有。

    他们都在愿这个世界再美好一点。至少有一天,当他们不得不将天下交到长孙蛮手上时,没有动荡不安,没有诸侯生乱,有的只是四地清平,万民安泰。这样,他们的女儿才不至于担得太重、活得太难。

    魏山扶眼也没眨地舔走血珠,他盯着那方从容走来的男人,咧开嘴笑了笑,“没必要吧?”

    ……

    男人俯身,轻拍了拍他肩,“地方官吏是有三年期满之说。但他一个校尉从事,哪儿来的任期将满。中书令大人……”

    长孙无妄突然笑了一声。

    何错抱臂倚在亭柱边儿,摸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紧接着,一柄红缨枪迎面刺来,角度刁钻,迅猛无比。若是旁人在此定躲闪不及血溅当场,可惜他遇上的是长孙无妄。

    中书令拭了拭额头的汗,望眼欲穿,可算是把这位给盼过来了。想起武库那边还有尊大佛在等,他顾不得寒暄两句,嘴皮子一翻脱口而道:“魏兵曹,请随咱家走一趟吧。”

    风沙掠地,长孙无妄眯了眯眼睛。

    少年决定摆烂。

    老实说,这些年君侯窝在公主府收了杀心,脾气比以往在幽州府的日子好了太多。至少幽州府的不少弟兄们这几年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之前军中尚有几个愣头青,死活不满薛周殷带头接纳公主府,认为他们违背了老家主遗愿。可几年来徐州粮草后援不断,不说幽州众军里的弟兄们个个吃得好穿得暖,就是边境四州也一改饱一顿饥一顿的景象,恍然回到了雍帝治下的康平盛世。

    回应他的只有猎猎袍响。

    伏小做低的中书令猛地感觉凛冬降临。

    脸上泛起一丝凉意,紧接着有些疼,似有什么东西淌在唇 边。

    长孙无妄眉目未动,又是一刀劈了个干净。

    眼看面前这位少年郎皱起眉头,中书令忌惮魏家,更忌惮燕侯。

    “去宫门口守着,把魏兵曹请来武库。”

    武库左右,人影寥寥,不比下午时多。执金吾按例徼循京师,散兵皆回北军,只留了几人看守内库。

    前两年应萧望舒之求, 他以司隶部特殊地势编写了一卷军力布防策。自此各郡兵防便依照此策展开军力布置。前些时日左冯翊上书奏明九嵕山关隘有异,事关兵防,自然落在长孙无妄头上。

    “喀嚓——”坚如磐石的铁木从中裂开。

    这老男人是个频下死手的疯子,他一个心智正常的未成年妄图打过一个杀神这根本不河狸。

    中书令早在长刀突来时吓得猛然跌坐在地,如今更是屁滚尿流爬走了。这哪里是演武场!分明就是不要命的修、修罗场!

    中书令屏住呼吸,一滴汗砸进桥上青石砖。

    昨夜,长孙无妄吩咐出去前往九嵕山附近查探的人马归来, 他如今进宫一趟, 正是要惩拿涉事相关之人。

    中书令慢半拍,忙不迭抓起裙袍往前追去。

    凌空打来的乌金色刀鞘应声而落。

    魏山扶哼着小曲儿晃悠到宫门口。虽然刚刚被长孙蛮二话不说轰出了藏书阁,说他打扰她看书了,但魏狗没来由的心情很不错。他不由地又搓了搓指尖,似乎这会儿还能感受到那截衣衫下透着的绵软。

    眼见那剩下半截剑身也要被砍没了,他咬咬牙,手腕一转,猛地掷出残剑。

    因为谎言,这对夫妻年少结缡。纠缠多少年,到最后似折磨至死也放不下。

    “……”

    他往后瞄了一眼,当机立断动身奔去兵器架。

    他侧过身, 招手示意不远处何错近前, “去把我的刀取来。”

    君侯若想夺天下,幽州攻之。若不想,幽州军上下理当雄踞边境,抵御外敌,守住长孙氏基业。

    “魏兵曹何时回的京?”他问。

    魏山扶打算用巧劲脱身,结果一使力——脱是脱身了,就是红缨枪变成了光秃秃的罗汉棍。

    沙场上一地兵器残骸,有破破烂烂的九环刀,有断成几截的倒刺鞭,有一分为二的金瓜锤,还有尸身都不甚齐全的长剑。再加上刚刚被拆解头身的红缨枪……魏山扶抽抽眼角,倒忘了途中还挨了好几拳,这会儿疼得忍不住“嘶”了口气。

    ……

    焯啊。这还玩什么玩。

    魏山扶没想到消息会去的这么快。

    “魏兵曹——”宫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人,略带欣喜跑过来,像是等了他有些时候,“请留步,请留步!”

    反正他是打不过长孙无妄。

    “……诶!”

    可惜无人开口说话回应他。

    愣头青们终于明白了薛周殷当年言下之意——那会儿攻打冀州前,幽州主将临阵换人。薛周殷却对董犴说:不管君侯做出什么决定,他等必誓死追随。

    疾风从背后袭来,魏山扶闷哼一声,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艹。”

    刀剑相击,细小火花微闪。

    动静渐近,何错凝眼望了望,宽敞沙场旁显出两道身影,一个慢悠悠缀在后面,另一个在前面走得焦急,还时不时停下来看看。他道:“君侯,人到了。”

    中书令蓦然间冷汗直流, 他不敢抬手拭汗,只能战战兢兢打着摆子,“嘭”地一下伏在地上。

    一侧山亭上,六面竹篾半垂,遮挡掉大半毒辣阳光。亭中摆着一方石案,案上沸水滚烫,旁边搁着一杯凉透了的清茶。再往前,身着白袍的男人静静站着,一柄及腰长刀杵在地上,寥落光影里,乌金色的刀鞘折射出刺眼光芒。

    武库,顾名思义是藏储矛戟兵戈之地。

    ……

    可谁都看得明白,只要萧望舒活一日,他便一日不会选择后者。

    他悄悄瞄起眼,廊檐挡住了大半日光, 阴影晦暗如夜,只能看见男人紧绷的下颚线。

    中书令此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想起今天收到的司隶校尉述职书, 回道:“魏兵曹应是今日回的京, 一个时辰前,他来了趟中书省, 总算把司隶校尉的年末述职书递过来了。这东西他们拖了许久,原本该是元夕呈上来的。”

    “你帮司隶校尉逃罪时就该知道有这一日。”

    少年一手扶住腰,一手抽出九环刀,朝握起长刀的男人暴躁喝道:“搞偷袭还搞上瘾了是吧?老男人你有完没完!”

    武库属执金吾管辖领地,沙场为训练部众所设,向来有些兵器放在场上。

    ……

    衣袍犹带泥边的少年脚步一转,慢悠悠往来路走,“大人带路吧。”

    “我这不是给你留了尾巴逮人吗?”

    萧望舒信他,交付刀柄,袒露后背,力治十三州太平;长孙无妄也信她,策军布防,鞭挞四地,幽州军威震匈奴十二部,近两年竟连姑衍山也不敢再出。

    正同司青衡对林冰羽酒后笑言,太平与乱世,只在长孙无妄一念之间。

    炎炎日头越攀越高,中书令哂笑两声。

    “也没说什么, 只大致提了一提这一年司隶各郡整治情况。对了,校尉还提起了各郡官吏功过惩处之事。其中倒有几人任期将满, 是到了擢令回京的时候。”中书令揣摩他意思, 小心翼翼提了句:“魏兵曹也在名单中。”

    他大大方方站跟前,“我不就想回个京,你至于动刀动枪的?”

    “述职?校尉那边说了什么。”

    男人碾了碾靴下银枪头,“还要拿什么?”

    不得己,他苦着脸再劝道:“魏兵曹返京之意,燕侯已经知晓了,现下正在武库那边等着呢。这……”

    如许倦所说,他们打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一个安定幸福的生活。

    开什么玩笑,赤手空拳还不如直接送人头。

    魏山扶眯起眼睛,“中书令大人?”

    长孙无妄今日进宫是处理司隶兵防一事。www.baiwenza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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