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玉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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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山扶拍拍袍子，脚尖一转，屁股一抬，顺势坐在她旁边，懒洋洋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夸你聪明？这也太难为人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萧家在，则天下不乱，百姓亦能安稳。我护住了陛下和萧家，也就是护住了天下万民。”
长孙蛮疑惑:“扇子，你是说那把折扇？我爹常年都带着它，这很平常呀。”
“我在帮你招魂啊。”
长孙蛮蒙住耳朵，摇头晃脑:“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
他点点头，出人意料地安慰着:“你娘是长公主，自然会考虑得更多。你看，我家跟公西家向来不和，但我爹不照样推举他家的人上任青州。我爹说了，为官之道最重要的就是利弊权衡。每个人立场不同，利弊也不同，更会随着时间去改变。固守想法的话，很容易在朝廷里待不下去的。”
长孙蛮摇头，她挣脱开手腕，眼睛湿漉漉的，“阿娘明明都知道，就是不愿意去听。你其实只想守住这个位置！为了它，你可以委屈自己，不和阿爹和离。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就抛弃我！”
长孙蛮终于抬起头，小眉头拧了个疙瘩。
萧望舒按住额心，深吸了口气，“无事。”
奈何她成了水中游鱼，亲卫们也顾忌着身体，不敢下手太过。长孙蛮愣是拼着一腔孤勇，冲出了府门。
半晌，车厢内重归平静。
渐渐地，长孙蛮收了笑容，“你今天过来，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
……
“把她带回小庭院，没有孤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躺回软榻上，她闭着双眼，吩咐道:“派人去请御史丞傅誉。”
“我的责任是去幽州。就像胡人手里的木偶，不必问也不必说，只需要有一双耳朵，听懂吩咐。那阿娘的责任是什么？”
长孙蛮泄了气，明白再也问不出什么。她咬着唇，道:“那阿娘呢？”
单就魏崇推选孙兴一事，魏山扶铺开了跟她细说。长孙蛮大概听听，就忍不住打断他:“这些我都能懂。我只是无法接受，我也在我娘的权衡范围内。”
长孙蛮抬起手，一颗爆栗扔在他头上，微笑:“天生优雅，惭愧惭愧。”
憋在心口的话终于说出来。魏山扶松口气，软下腰身，道:“那把扇子我看见了。你如果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过……”
萧望舒再度抬眼，静静盯了她许久，一言不发。
“你见过哪个郡主被人追着跑出家的。”
“可我不是阿娘，我不愿意！”
她瞪着他:“干什么？”
长孙蛮冲出纤阿台，头也不回地跑到前院。婢女跟在她身后，雪天里都不敢跑得急，没能及时拦住她。
魏山扶手撑膝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长孙蛮，你说说你，知恩不图报，有你这么做郡主的吗。”
婢女连忙扶住她，“殿下！”
长孙蛮三步两跨，踩上小杌子，刚钻进车厢，马儿就嘶鸣疾跑起来。车外还听得几声呼唤，渐行渐远。
长孙蛮还是没搭话。她安静地坐在那儿，垂着眼睫，像是被人遗弃的奶猫。
“……。”
一抬头，跟刚下马车的魏山扶撞个正着。
长孙蛮立即反驳道:“可那日书房里，阿娘明明说是为了天下百姓！”
他小心翼翼打量着她，轻轻问道:“长孙蛮，你真的会离开长安吗？”
“算是吧。我只是突然认清了，我娘无时无刻都在权衡利弊。”
长孙蛮坐直身，脸色严肃:“我今天被告知的事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两件。你说吧，我好好听着。”
这番话说得一针见血，实在不像是小孩子。但好在魏山扶也不是个正常人。
没等到聒噪回应，长孙蛮瞥眼，见他脸上颇为苦恼，“你这是怎么了，搞得就跟是你一样。你可比我好多了，谁不把你当香饽饽守着哪。”
长孙蛮耷拉着肩膀，下巴枕在膝头，一张小脸满是茫然，“我一直以为，我很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可到今天我才发现，我从来都没有看明白过。魏山扶，我以前真傻。”
萧望舒气息微急。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小姑娘的细发。
萧望舒蹙眉，她收紧了手，低喝道:“放肆！陛下的事岂容你来置喙，我看这些日子你是越发胡闹了。现在就回小庭院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出来。”
马蹄声哒哒响着，魏山扶坐在窗下，抱臂睨她好几眼。长孙蛮转过脸，闷闷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靠背蹭了蹭车厢，稳住屁股，结巴两声:“你，你不对劲！你居然会跟我道谢！”
魏山扶挠了挠头，憋了半天，“那啥，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可陛下不是一个明君。先生曾说，明君或开国守业，或励精图治。但我在平就殿晨诵两月，宣室的钟鼓声就响了一回。陛下根本就没有上朝！他不是一个好皇帝！”
魏山扶吓得当即滑跪。
“嗨，正常。”
萧望舒垂眸，回避道:“阿蛮，你还小，有些事现在不必知晓。m.baiwenzai.com”
“什么？”
魏山扶瞥来一眼，迟疑发问:“你就不好奇你爹大冬天还带扇子？而且，你见他打开过吗？”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魏山扶放弃挣扎，端正身姿，双眼平视前方，干巴巴道:“你爹手上那把扇子。”
眼看越走越远，婢女一急，朝门口亲卫呼道:“快！拦下郡主！”
那股郁气滞在心头，居然被他三言两语给消了。长孙蛮动动嘴角，无奈笑笑:“魏山扶，你是真的狗。别误会，我这是在夸你。还有，谢谢。”
“你……”
魏山扶皱眉。他撩起袍子，半蹲在长孙蛮跟前，问道:“你怎么了？前两天不还好好的。”
魏山扶一反常态地沉默下来。
她别过脸，慢慢说着:“我问她为什么那么容易抛下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感受。可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句话。我心里知道，她其实并没有把话说完。还有许多事，她不告诉我。宁愿我误会她，我娘也不愿意说出来。”
“可我已经不小了。前两日宫里宴席上，阿娘亲口说我该懂得自己的责任。我不是小孩子了。”
小姑娘转头跑出去，门外婢女一阵惊呼。又有几人匆忙进屋，萧望舒正撑着屏风起身，身形晃动。
长孙蛮怔住眼。
却被后者一掌挥掉。
两眼相对，魏山扶嗫嚅着唇，实在憋不出子丑寅卯。他烦躁地抹了把头发，苍青色的绫带落在肩头。
长孙蛮缩在角落，抱着膝盖没说话。
魏山扶眉毛皱得越深，他“啧”了一声，手指头戳了戳小姑娘的脸。
“你刚到底怎么回事，跟你娘吵架了？”
物是人非，这句话跟少年时的记忆别无二致。萧望舒抿唇，转开眸光，“守护陛下和萧家。”
“我……”他欲言又止，眼睛里满是纠结。
魏山扶讶异极了，看眼她身后，当机立断地伸出手，“快上来！”
“……。”
魏狗痛呼，捂住脑袋震声怒吼:“长孙蛮！这是我的马车，你赶紧麻溜的下去！”
他想了会儿，又硬邦邦憋出两句:“那日没来找你，是我遇到了没想通的问题。我不是有意失约的。”
“……你就不能说点讨喜的话？”
] 魏山扶拍拍袍子，脚尖一转，屁股一抬，顺势坐在她旁边，懒洋洋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夸你聪明？这也太难为人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萧家在，则天下不乱，百姓亦能安稳。我护住了陛下和萧家，也就是护住了天下万民。”
长孙蛮疑惑:“扇子，你是说那把折扇？我爹常年都带着它，这很平常呀。”
“我在帮你招魂啊。”
长孙蛮蒙住耳朵，摇头晃脑:“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
他点点头，出人意料地安慰着:“你娘是长公主，自然会考虑得更多。你看，我家跟公西家向来不和，但我爹不照样推举他家的人上任青州。我爹说了，为官之道最重要的就是利弊权衡。每个人立场不同，利弊也不同，更会随着时间去改变。固守想法的话，很容易在朝廷里待不下去的。”
长孙蛮摇头，她挣脱开手腕，眼睛湿漉漉的，“阿娘明明都知道，就是不愿意去听。你其实只想守住这个位置！为了它，你可以委屈自己，不和阿爹和离。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就抛弃我！”
长孙蛮终于抬起头，小眉头拧了个疙瘩。
萧望舒按住额心，深吸了口气，“无事。”
奈何她成了水中游鱼，亲卫们也顾忌着身体，不敢下手太过。长孙蛮愣是拼着一腔孤勇，冲出了府门。
半晌，车厢内重归平静。
渐渐地，长孙蛮收了笑容，“你今天过来，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
……
“把她带回小庭院，没有孤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躺回软榻上，她闭着双眼，吩咐道:“派人去请御史丞傅誉。”
“我的责任是去幽州。就像胡人手里的木偶，不必问也不必说，只需要有一双耳朵，听懂吩咐。那阿娘的责任是什么？”
长孙蛮泄了气，明白再也问不出什么。她咬着唇，道:“那阿娘呢？”
单就魏崇推选孙兴一事，魏山扶铺开了跟她细说。长孙蛮大概听听，就忍不住打断他:“这些我都能懂。我只是无法接受，我也在我娘的权衡范围内。”
长孙蛮抬起手，一颗爆栗扔在他头上，微笑:“天生优雅，惭愧惭愧。”
憋在心口的话终于说出来。魏山扶松口气，软下腰身，道:“那把扇子我看见了。你如果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过……”
萧望舒再度抬眼，静静盯了她许久，一言不发。
“你见过哪个郡主被人追着跑出家的。”
“可我不是阿娘，我不愿意！”
她瞪着他:“干什么？”
长孙蛮冲出纤阿台，头也不回地跑到前院。婢女跟在她身后，雪天里都不敢跑得急，没能及时拦住她。
魏山扶手撑膝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长孙蛮，你说说你，知恩不图报，有你这么做郡主的吗。”
婢女连忙扶住她，“殿下！”
长孙蛮三步两跨，踩上小杌子，刚钻进车厢，马儿就嘶鸣疾跑起来。车外还听得几声呼唤，渐行渐远。
长孙蛮还是没搭话。她安静地坐在那儿，垂着眼睫，像是被人遗弃的奶猫。
“……。”
一抬头，跟刚下马车的魏山扶撞个正着。
长孙蛮立即反驳道:“可那日书房里，阿娘明明说是为了天下百姓！”
他小心翼翼打量着她，轻轻问道:“长孙蛮，你真的会离开长安吗？”
“算是吧。我只是突然认清了，我娘无时无刻都在权衡利弊。”
长孙蛮坐直身，脸色严肃:“我今天被告知的事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两件。你说吧，我好好听着。”
这番话说得一针见血，实在不像是小孩子。但好在魏山扶也不是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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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蛮耷拉着肩膀，下巴枕在膝头，一张小脸满是茫然，“我一直以为，我很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可到今天我才发现，我从来都没有看明白过。魏山扶，我以前真傻。”
萧望舒气息微急。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小姑娘的细发。
萧望舒蹙眉，她收紧了手，低喝道:“放肆！陛下的事岂容你来置喙，我看这些日子你是越发胡闹了。现在就回小庭院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出来。”
马蹄声哒哒响着，魏山扶坐在窗下，抱臂睨她好几眼。长孙蛮转过脸，闷闷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靠背蹭了蹭车厢，稳住屁股，结巴两声:“你，你不对劲！你居然会跟我道谢！”
魏山扶挠了挠头，憋了半天，“那啥，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可陛下不是一个明君。先生曾说，明君或开国守业，或励精图治。但我在平就殿晨诵两月，宣室的钟鼓声就响了一回。陛下根本就没有上朝！他不是一个好皇帝！”
魏山扶吓得当即滑跪。
“嗨，正常。”
萧望舒垂眸，回避道:“阿蛮，你还小，有些事现在不必知晓。m.baiwenza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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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山扶瞥来一眼，迟疑发问:“你就不好奇你爹大冬天还带扇子？而且，你见他打开过吗？”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魏山扶放弃挣扎，端正身姿，双眼平视前方，干巴巴道:“你爹手上那把扇子。”
眼看越走越远，婢女一急，朝门口亲卫呼道:“快！拦下郡主！”
那股郁气滞在心头，居然被他三言两语给消了。长孙蛮动动嘴角，无奈笑笑:“魏山扶，你是真的狗。别误会，我这是在夸你。还有，谢谢。”
“你……”
魏山扶皱眉。他撩起袍子，半蹲在长孙蛮跟前，问道:“你怎么了？前两天不还好好的。”
魏山扶一反常态地沉默下来。
她别过脸，慢慢说着:“我问她为什么那么容易抛下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感受。可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句话。我心里知道，她其实并没有把话说完。还有许多事，她不告诉我。宁愿我误会她，我娘也不愿意说出来。”
“可我已经不小了。前两日宫里宴席上，阿娘亲口说我该懂得自己的责任。我不是小孩子了。”
小姑娘转头跑出去，门外婢女一阵惊呼。又有几人匆忙进屋，萧望舒正撑着屏风起身，身形晃动。
长孙蛮怔住眼。
却被后者一掌挥掉。
两眼相对，魏山扶嗫嚅着唇，实在憋不出子丑寅卯。他烦躁地抹了把头发，苍青色的绫带落在肩头。
长孙蛮缩在角落，抱着膝盖没说话。
魏山扶眉毛皱得越深，他“啧”了一声，手指头戳了戳小姑娘的脸。
“你刚到底怎么回事，跟你娘吵架了？”
物是人非，这句话跟少年时的记忆别无二致。萧望舒抿唇，转开眸光，“守护陛下和萧家。”
“我……”他欲言又止，眼睛里满是纠结。
魏山扶讶异极了，看眼她身后，当机立断地伸出手，“快上来！”
“……。”
魏狗痛呼，捂住脑袋震声怒吼:“长孙蛮！这是我的马车，你赶紧麻溜的下去！”
他想了会儿，又硬邦邦憋出两句:“那日没来找你，是我遇到了没想通的问题。我不是有意失约的。”
“……你就不能说点讨喜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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