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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鸿钧还在前院等着,今日人多,他与万之褚也没说上话,特意等在这里,就想替白氏说几句话。

    她脑中那个可怕的念头一起难灭。

    刚坐下去,就见傅祁州的眼神频频看过来,李棠埋头喝茶,以为是傅祁州随意一扫,并未放在心上。

    万之褚安抚道:“如今孙儿一切顺遂,哪儿都好。”

    “我倒是也不怨你没有带我走了,当时她跪在你面前哭着求着,说我机灵聪明,肯定能保护好自己,而她一刻都不能离开你,所以你选了她放弃了我,她又喜欢万之斓,让你顺手带走了他,而我——”

    “这样的你,也配当我阿娘吗?”

    万之褚敛了情绪,走至老太太跟前,“祖母。”

    万鸿钧话落,万之褚顿住了脚步,回头冷眼看向他们,“万大将军是我的老子吗?”

    “是不是只有会哭会闹,才能让你觉得在那个情况下会死?我不会哭不会闹,就该被你丢下?”

    “上一次白夫人说是要给万之褚补偿,请问刚才大将军喊住他是要把补偿给他吗?”

    傅祁州这话落,全场寂然无声,僵持着,感觉过了很久,僵持的气氛才被杯盏碎裂的声音打断,是李翾摔了杯盏,一脸怒容的望着傅祁州。

    他这一声又急又凶,李棠被他吓一跳,回头望去,他站那山水屏风一侧,微弱的灯光里,他的神色紧张。

    万之褚垂眸望着地上的白氏,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苍凉悲怆,他咬着后槽牙,眼神冰冷的望着白氏:“你不是没用,你是心机歹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吗?是因为祖母厌恶你却喜欢我!是因为我平日里孤僻了些,无法讨得你欢心!”

    傅祁州回头望着李翾,眼中迸发着杀气,万之褚攥紧了手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幽幽道:“陛下息怒,不过是个消遣的玩意儿,陛下要臣晚上就送过来!”

    万之褚从他们跟前走过,既没有喊父亲,也没有喊母亲,就像是不认识这俩人一般,刚错身万鸿钧就冷声道:“万之褚,你是要跟老子断绝关系吗?”

    万之褚还没有回话,就见白氏冲了出来,扑通的就跪在了万之褚面前,哭得梨花带雨,“阿褚,是娘的错,是娘对不起你!你要恨你就恨娘,你爹他当时也实在是迫不得已!”

    万鸿钧被万之褚一席话骂得脸色涨红,却觉得他字字句句皆无法反驳,万之褚见状冷声道:“白夫人不是要补偿我吗?你把东西准备好,我去通知族人祖母,一同见证!”

    李棠蹙着眉,淡淡开口说道:“白夫人,若不是你又是跪又是哭,大将军也不会怒得要打万之褚,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万鸿钧闻言暴怒,指着万之褚骂道:“你个孽子!”

    “这十余年来,我都是同人说我是孤儿,父母在衡岭一战中死了!你是我的什么老子?”他的声音冰冷,戾气蔓延开来。

    “他这十几年都在,在……”她打着颤,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万之褚赶来打断了,“李棠!”

    “您是不是想说你当时只能带走两个人?”

    万鸿钧闻言后一记刀眼丢了过来,“这里也轮得上你这个侍妾说话!”

    老太太拉过万之褚,轻轻的拍着他的手,喃喃道:“孩子,祖母已经到了杖乡之年了,这家里里里外外我都放心,唯独你,祖母放心不下。”

    万之褚想着今日李棠和李翾没有见到,以后他也不想让她入宫,这次就趁着人多,领她入宫一见,便安排人去接她。

    万之褚冷笑了一声,“不欠吗?衡岭死了数万将士,敌军来袭,大将军弃衡岭撤退,为何丢下我?”

    这一跪,这一哭,这委屈的模样,仿佛万之褚是多么的得理不饶人,仿佛万之褚不原谅她,她下一刻就要活不成了。

    老太太见万之褚来了,笑呵呵朝他招了招手:“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凶她做什么?身边的人哪里能这么凶的?”

    话音一出,众人的眼神都落在了李棠身上,李棠望着上首的傅祁州,全身像是被禁锢了一般动弹不得,她看了看万之褚,傅祁州见她眼神,眯了眯眼一脸不悦:“朕让你上来伺候,还需要右相同意吗?”

    “你真的是因为害怕就腿软走不了路吗?那你是如何在那乱城里长大的?又是如何走到这京城的?你平日里用柔弱当武器对付人,对付别人也就算了,我是你亲生的吗?你这么对我?”

    万之褚坐在对面,望着傅祁州的眼神,心底的杀意渐浓,他对着后面的陈恪低声吩咐,陈恪刚走,只听傅祁州指着李棠扬声道:“你,上来给朕斟酒。”

    老太太郁郁寡欢,但她也知道战时有多乱,意外之事哪里能怪谁?

    但她听万之褚这话中之意,是他们夫妻二人丢下了万之褚,回来还骗老太太!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歹毒的父母?骤然间,怒从心头起,也不知是替老太太还是替万之褚不平。

    果不其然,见白氏这般,万鸿钧更怒了,冲过来就要打万之褚,却被白氏紧紧的抱住。

    “老子欠他什么?要给他补偿?”

    这做派,让李棠心寒。

    万之褚轻笑了一声,笑意未达眼底,“你指哪一件?”

    “你哪里一切都好?尽哄我。”

    “若是不想拿出来,下次就别说什么补偿我的话了,听着恶心。”

    不然呢?还有什么?李棠眼中一片茫然,万之褚心中失望,今日面对着众人的审视冷眼讥讽,她一如既往的平静,就连面对着曹湘,她似乎也心无波澜,因为不喜欢他,所以不会嫉妒,不会在乎,不会依靠,他实在是不明白,怎么样做才能让她对他有一点点的在乎?

    “聪明机灵,自己能活。”

    万之褚荷包掉在寿安堂了,安氏急忙给送了过来,过来见到几人在说话,她便站在月洞门后等着,想说等他们说完话再过去,不料却听到如此骇人的真相,心中一片寒凉,当年万之褚没有回来,万鸿钧和白氏都和老太太说,是混乱中走丢了。

    李棠垂下眼帘,淡淡道:“对不起啊。”

    又过了片刻,她抬眸看李翾的方向,恰好对上了傅祁州的眼神,他应该是醉了,眼神迷离,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不知是不是大家都感觉到了,三三两两的眼神扫过来,她瞧众人的眼神,有些不解。

    她话落,老太太好像想到了些什么,话题就扯到了曹湘身上,“待过些日子你与曹湘成亲,你们再有一儿半女,祖母也就放心了。”

    万之褚想着还在前厅等着的万鸿钧和白氏,又看了看面前头发花白的祖母,轻声道:“孙儿也一切都好,祖母不用为孙儿操心。”

    万鸿钧望着万之褚的眼睛,心口一滞,仿佛回到了衡岭上,他本来想要白氏同他一起带着俩孩子走的,可是白氏腿软根本走不了,她身子弱又得他背着……

    李棠因为身子不适便连乞巧节金明池看水军演练都没有去看,皇帝带着后宫众人以及朝臣,一同去了金明池,到傍晚才回的宫,又在宫内设宴。

    李翾和惠太后坐在傅祁州的后侧方,一左一右,李棠到了也不好直接去到李翾身边,便寻了位置在女眷周边坐了下去。

    这些日子傅祁州的荒唐行径众人皆知,瞧此刻,大家心底觉得李棠今日怕是出不了宫门了。

    回府的路上,万之褚的神色一直冷着,李棠看了他几次,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望着李棠的眼神,皱了皱眉,“你那什么眼神?”

    可到最后她食言了,还是赶他走了,顿时间眼眶酸涩面前一片模糊。

    李棠听着万之褚说完这一袭话,心口就像是被剐了一块似的,疼得无法呼吸。初见时的万之褚确实很孤僻,记忆中,他要她保证不会抛弃他,保证过无数遍,他说,就算我做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别抛弃我可不可以?

    “我当然不会恨你面前这个蠢东西,但你,惺惺作态得实在令人作呕!”

    从老宅回来后,李棠大概是受了点凉病了一场,两耳不闻窗外事,便也不知外面传出傅祁州抢了俩臣子的妻子,就连文美人曾是前太子的外室,一时间传新帝好□□,传得沸沸扬扬。

    李棠到时,筵席早已开了,君臣之间推杯换盏不知走了多少轮,高台之上琴声悠扬数位女子翩翩起舞,已是歌舞升平,好生欢庆。

    “——是我食言了。”

    话落,万之褚嘴角的笑意淡了去,眼神如炬的望着她:“只有食言么?”

    白氏抓着万之褚的衣袖,哭哭啼啼:“阿褚,是我的错,是阿娘的错,是阿娘没用,你别怪你父亲!”

    他说一遍,她答应一遍,他说过无数次,她答应了他无数次。

    老太太似乎有些倦意袭来,说话反反复复唠叨了半晌,安氏哄着她洗漱后歇下了,才送万之褚和李棠离开。

    李棠跟着万之褚出来时,见白氏与万鸿钧立在院中。

    这十余年里,万之褚都在她的身边,从她的身边离开后,万之褚还能招惹到什么人?还能有什么祸事?

    听着老太太的话,万之褚的眼神缓缓的落在了李棠的身上,只见她脸色惨白,纤细的手紧紧的攥着,很是不对劲,老太太说他与曹湘成亲之事,她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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