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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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旧没有应答。

    当时萧衍躺在棺材里，棺盖被封得死死的。

    “啊？”

    萧衍没有拒绝。

    这话把程烟问懵了。

    这日子委实发愁。

    待她走远后，萧衍才皱着眉头服下药丸和冷冰冰的汤药。

    程烟笑眯眯地回应，喊了一声张嫂。

    她乖乖走到另一头把棺盖掩上，似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我给郎君带了芋魁和汤婆子来，夜里冷，能暖和些。”

    心里头不痛快，他找来程烟给他的酒，小小地抿了一口。

    程烟继续说道：“家里没有其他食物了，只有芋魁能充饥，郎君将就着吃些。”

    她把罐子抱来，说道：“郎君受了伤，我去村里的赤脚大夫那里抓了一些药，昨儿熬的，你自己把它喝了。”

    程烟依言放下衣物，想起昨日熬制的汤药，去把它翻找出来，是冷的。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

    在他进食时，程烟主动把昨日藏下的衣物和那块玉佩找来交还给他，说道：“这是郎君的衣物和东西，我没动。”

    下午晚些时候趁着刘屠夫没回来，她又偷偷给萧衍送了几枚芋魁过去，并且还灌了一个汤婆子给他保暖。

    萧衍瞧着她的模样，抽了抽嘴角。

    程烟想起系统009曾说过他遭受了心理创伤，怕他想不开自杀，连忙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开棺盖，里头的人双目紧闭，安静得异常。

    程烟乖乖地滚远了。

    十七岁的世家少年郎，本该享有人人艳羡的前程，此刻却沦落到这番境地。

    张氏道：“天底下只有娶不到媳妇儿的男人，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又道，“当初我就劝过你阿娘，早些把你嫁出去，谁料病了这两年也把你耽搁了。如今她人去了，留你这么一个大姑娘在家里头，时长日久的也不是个事儿。”

    程烟站在那里悻悻然张望外头的天色，把昨儿放在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他，包括剩下的一点酒。

    看她丧气的样子，刘屠夫不耐烦道：“滚一边去，看着心烦！”

    程烟想起方才被掐住喉咙的恐惧，还有些后怕，忙摆手道：“没有毒的。”

    没过多时，村子里的另两名妇人端着木盆过来，冲她打了声招呼。

    刘屠夫瞪了她一眼，指着她骂骂咧咧道：“跟你娘一样都是赔钱的玩意儿，尽吃白食花老子的钱！”

    萧衍的视线再次落到她的脸上。

    这是他一生中最煎熬的时候，他唯一想护的母亲被毒杀，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舅舅送他回京奔丧却被半道斩杀。

    程烟也不过多逗留。

    他的言语极少，面上的神情冷漠疏离，不易相处。

    那是他母亲沈氏送给他的玉佩。

    是啊，那个筹谋了半生的权谋者，遗憾地死在了黎明前。

    那酒辛辣劣质，入喉好似刀子刮过喉咙，他不适地呛咳了几声，苍白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不正常的绯红。

    她默默地把衣物扔进河里淌，又听到黄氏偷偷八卦，说刘屠夫前两日勾搭上了朱家村的曹寡妇，那寡妇也不过贪图他的钱财罢了。

    萧衍平静地闭上眼，想起外祖沈焯临终前握住他的手，涕泪横流喊着不甘心。

    他收回视线，故作漫不经心道：“搁那儿。”

    喉结滚动，胸腔里的悲伤情绪终是吞噬了理智。

    程烟心里头有点慌，总觉得这人棘手，不易糊弄。

    另一个妇人黄氏也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明年春儿就及笄，你爹也该替你挑个好婆家了。”

    而今，却已成为了遗物。

    见他肯喝，程烟又剥了一枚芋魁，同样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才递给他。

    为了让他确信自己没有害人之心，她掰了一半药丸放进嘴里，哪晓得苦得要命。

    好在是那家伙也没多问，只淡淡道：“莫要让村里人知道我。”停顿片刻，欲盖弥彰道，“男女大防，对姑娘声誉不好。”

    程烟把剩下的米汤舀进碗里，一点粮食都不能浪费。

    萧衍的视线落到她手里的食物上，没有说话。

    程烟不好意思道：“有点苦。”

    张氏身得矮胖，走到河边选了一处石板，蹲下-身道：“春儿这么早就来给你爹洗衣裳，真是勤快。”

    四目相对，程烟尴尬得脚趾抠地，她扯开一抹难看的笑，“我还以为郎君……”

    竹筒里的金疮药被他取出来，忍着痛简单上药，里头穿的花衣裳令他嫌弃，因为是女人的衣物。

    他应是饿了的，接过芋魁一点点吃了起来，进食很斯文，哪怕周身落拓，仍旧遮掩不了贵族骨子里的教养习惯。

    程烟闭嘴不语，心想她在村里的名声倒不错。

    程烟赶紧答道：“我叫程烟，是杏花村人。”

    二十六条人命，除了他外，无人生还。

    程烟忍着性子道：“缸里没米，女儿不敢做主。”

    程烟用冻得发红的小手搔了搔头，不好意思道：“家里穷，只怕没人愿意上门来。”

    程烟：“……”

    终归，还是让他们母子得手了。

    灶上的糙米粥委实太稀，又被他骂了一通。

    程烟垂首不语。

    好吧，封得这么死，他难道不怕被憋死？

    萧衍难得的回应了一句“嗯”。

    她说话很小声，娇娇怯怯的，见他光着脚，又尴尬道：“家里没有布鞋了，郎君自己的衣物晾干后可以穿上。”

    待她临走时，那厮总算开口了，“你为何救我？”

    程烟听在耳里，巴不得那屠夫日日在外头鬼混，天天都别回来才好。

    不过有刘屠夫这么一个继父，只怕也没人敢上门提亲，毕竟谁愿意摊上这么一个岳丈呢，日后若扯皮，那才叫难堪呢。

    那屠夫就着腌制的萝卜干吃了两碗稀粥和一个芋魁才作罢，锅里本来就没什么糙米，尽数被他捞光，只剩下少许米汤。

    “这处义庄荒废许久，通常都不会有人过来，除非郎君生火引来他们。”又道，“我得赶紧回去，若继父酒醒没见着人会打我。”

    棺材里头的萧衍没有答话。

    程烟

    萧衍瞥了一眼，瞧见那枚玉佩时，眼里闪过一丝疑虑。

    萧衍看她的眼神很是犀利，“你救我时可有他人知道？”

    萧衍默默地喝了第二口。

    程烟受不了那种高压气氛，非常狗腿地去取来温热的芋魁和糙米粥，讨好道：“你饿不饿，芋魁还没冷。”

    萧衍缓缓睁开眼。

    想到此，萧衍心中既痛又恨。

    萧衍松开她的手，“我困，掩上。”

    萧衍平静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程烟暗叫不好，赶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却被他一把抓住。

    好不容易上好金疮药，萧衍疲惫地坐到棺材边，那块随身携带的玉佩被他握在手里。

    萧衍垂眸睇她手上的粥碗，冷冰冰问：“你是何人？”

    程烟摇头，撒谎道：“没有，昨儿一早我到河边浆洗衣物，看到郎君趴在河边，怎么都叫不醒，身上又受了伤，怕把你弄回家被继父骂，这才想了法子把你弄到义庄来。

    恨不得把兄长萧珂踩到脚下揉碎！

    粥水很清，还带着少许余温，润到喉咙里却滋润暖和。

    “我阿娘曾说过与人为善，我不能见死不救，又怕被村里人非议，所以才迫不得已把郎君藏在棺材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厮才接过粥碗，走到里头抿了一口。

    春儿是程烟的小名，村里人都这么唤她。

    萧衍默默的把脸埋藏进掌中，他很想告诉外祖，他未能护住阿娘和舅舅，让他失望了。

    那些不堪的往事一点点吞噬掉他心中残存的手足亲情，彻底将他拖入深渊埋葬。

    现下冬日，不能像春天那样能挖野菜充饥，家里能吃的东西少得可怜，并且她还偷偷养了一个野男人。

    萧衍狼狈地抹了把脸，眼眶泛红，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很想回去再看一眼阿娘，送她最后一程，可他如今的模样，只怕回去也难了。

    更恨生养他的魏王背弃沈家人忘恩负义枉为人父！

    程烟委屈巴巴说去河边洗衣裳，又说灶上煮了吃食，刘屠夫这才消停。

    黄氏接茬道：“是啊，你爹不成器，日日酗酒赌博，白瞎了这么好的姑娘。”

    吃饱喝足，那瘟神又外出鬼混去了。

    冬日里河水冰凉，另一边的程烟嫌弃地浆洗刘屠夫的衣物。

    他恨不得把京中的温氏扒皮拆骨！

    她当即打开糙米粥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口，那粥水跟米汤差不多，里头只有少许糙米，能映得出影子来。

    眼前这个已经彻底黑化了的反派通身都是肃杀的警惕与戒备。

    她说话的语气非常诚恳，求生欲满满的，生怕被他杀人灭口。

    这些年为了护住后宅里的亲娘，他既要在前院跟兄长萧珂争夺，又要在后宅同姨娘温氏周旋。

    他临死前紧紧地拽着他的手，含泪交代遗言，让他定要好好护住沈氏，他外祖唯一疼爱的女儿。

    她打小就吃不得苦，不禁露出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

    浆洗完衣物，她端着笨重的木盆回去了。才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刘屠夫的啐骂声，骂她大清早死哪儿去了。

    程烟连声说好。

    说完主动尝了一口罐子里的汤药，随后又从布巾里拿出几粒活血化瘀的黑色药丸，都是马老儿开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