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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他好像听见了什么细碎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了那个墙上的挂钟——是他从一个老市场淘回来的东西,不值什么钱,就是觉得好看。

    他看见了。

    帝国时期的精密仪器压制住了他,残忍的实验几乎不忍细看。冰凉的机械臂是如何穿过了身体,一片血肉模糊。

    宿陵看着他变化的眼神,轻轻捧住了他的脸。额头相碰的瞬间,天地旋转,仿佛二人一同被晶蓝的弦海淹没。

    继续往前时,他看见了自己。

    他懒得找剪刀,直接用牙咬开。撕扯的时候又拉扯到脸上的淤青,痛得龇牙咧嘴时,难耐了一整天的委屈忍不住泛上眼尾。

    但或许也会更差。

    紧紧抓住了机械的手慢慢松开了,那股聚集的力量也随之散开。

    原本停滞的两根弦渐渐恢复了波动的频率,安静地流淌着。那些细节已经被纠正了。

    他看见了自己的愤恨,和即将凝聚的能量。那种机器里的暗物质,在最终,还是听见了星海的呼唤。

    在Y-9528的边缘,他知道自己即将要去人类的世界。他要找到那些碎片,和更多的人形兵器。

    长弦变得透明,构成了二楼挂钟的墙面。

    只有他不行。

    呀呀学语的幼童爬在窗前,刚到大人腰高的小孩抱着小猫大哭,逐渐学会敛起情绪的少年默不作声地练枪……

    直到他看见宿陵在的位置爆发了一团白光,那里产生了爆.炸。那些人最终没能控制住他,遭到了能量的反噬。

    萧淮砚手脚发凉,心脏随着景象里那人的挣扎而抽痛。他猛地砸向了那些弦,然而那只是固体的墙面,怎么也砸不开。涟漪荡开,一切照旧。

    他们无法强制地让他订立契约。

    萧淮砚也看见了。

    他在求救。

    再睁开时,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刻。周身的痛觉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头顶的白光刺目,真实,又虚幻。

    就在他们脚下,身后,无处不在。

    他在挣扎,拼命地挣扎。

    宿陵放开了他的手,轻声说:“宇宙给了你一次机会。即便未来的你影响了现在,你也没有被立刻抹杀。它允许你这样做。”

    可什么是正确的。是一成不变的注定,还是无数的概率。

    这时,眼前的一切才更为清晰。

    人类浩瀚的历史都始终在追寻过去和未来之间的关系。

    宿陵轻轻地抚动着白色的弦,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尘埃颗粒的跳动。

    世界或许会走上正轨。

    宿陵拉着他,将他带近了一些。

    平直的长河与垂落的蓝色在远端交汇,本该有落差的地方却微妙地相连,浑然一体。这里没有物理规律,是比三维世界更高的存在。

    没有人会暴露远方星海的坐标。

    萧淮砚想要抓住他的手,却发现宿陵在不断地后退,而他自己漂浮在白色的弦中,无处可去。

    在他追逐的路途尽头,在他的怀抱里,一切灰飞烟灭。

    他选择了那个时刻。

    宿陵也看见了他。

    宿陵看见少年忽然露出的笑意,也跟着微微翘起了嘴角。

    看见了那些过去本应发生但没有发生的时刻,也看见了终局时破碎的光点。

    他一直以来都抱有好奇,萧淮砚究竟是怎么回到了过去。他原本不应该与星海深处的频率产生关联。

    他仍是空荡的屋子里,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

    萧淮砚像是在仔细确认着真假,紧紧地抱着宿陵,仿佛下一秒

    在惊惶之前,他发现那些流淌的弦波开始有了变化,产生了画面。

    呼吸变得悠长,静默。

    有些时年幼时的自己,有些是年长时。每一天,每一秒,都在那里。他像一个旁观者,在看着里面的人。

    刚结束了一整天练习的少年回到了刚搬入不久的房子里,这是他第一次有自己的地方。

    起起落落的声音,仿若潮汐,阵阵来时无归去。偶有惊落的水滴,碎在了虚空里。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恍惚,似真似假,什么是真实发生的?什么不是?为什么有因果?

    一百多年后的场景外,宿陵也发现了这一点。

    过去决定未来——时间不可逆流,一切的未来都是注定的,可以推算,可以演变。

    他看见的是一百多年前,宿陵和虞冰、秋辞一起来到了人类的世界。他们対这一切感到新奇。

    但在这里,却存在着答案。

    反而是宁静。

    他睁开眼,仍然站在时间之中。

    宿陵没有直接回答,他说:“我们存在的每个时刻都会成为一瞬的记忆,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将来,它都会一直存在。”

    “弹错音了?”萧淮砚经他一提醒,轻轻挑眉。

    “你是说,那个家伙,真的改变了现在?”

    他是自愿的。

    萧淮砚听见了宿陵压抑的呜咽。

    渐渐地,宿陵与他们走散了。他一个人行走在世间,追寻着星海碎片的下落。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宿陵说。

    他朝星河上那个人影走去。

    白色的光点在弦上跳跃,犹如尘埃般的细小颗粒。是它们组成了弦,产生了波动,和光。

    抱着这样的信念,他任凭自己漂浮在宇宙里,他看见了那艘白色的巨大航舰在逐渐离开。

    他也不会。

    那些机械仿佛也穿过了他的身体,血液一点一点地抽干。

    从未有过的平静,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更小的单位开始生长。

    无垠的星河在蔓延,在闪烁,在缔造浩瀚与壮阔。

    毫不知情地等待着那个透过时间注视着他的人。

    宿陵朝他说:“你听。”

    “你是说,这条瀑布是……时间?”萧淮砚仰起头,望着漆黑虚空里的冰蓝色长河。

    于是他给自己的记忆上了一把锁。

    “……那些都是真的。”说话的人嗓音沙哑,陷入了哽咽。

    冰冷的机械锁住了手脚。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也没人会从他的大脑里提取出信息。

    萧淮砚一怔:“……改变?”

    但他今天阴沉着脸,不太高兴。他早上刚和家人吵架了,因为他不想去科学部。他们都说那是个好地方,但他不觉得。

    他要追上他们,搭个便车。

    而此时此刻,宿陵朝他走来,轻轻抱住了他。

    他感觉到了刺入后颈的针管,和流入的血液。

    后来,他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实验室。

    无数的宇宙琴弦构成了宏大静谧的流淌,它们在同时振动,如波浪起伏,潮汐汹涌。

    震撼带来的颤栗令人头皮发麻,而那些温柔的闪烁恰如抚慰,让人在无限的寂静中并不感到恐惧。

    那不是水滴组成的,而是一根一根精细透明的弦。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但又如镜花水月,无法真正拥有。

    而在那些起伏的弦波中,微妙的清越声贯穿其中。

    倘若此时他挣脱了束缚,那么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为什么?”萧淮砚问。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他以为他和宿陵处于圣地之下——在一颗小行星的中心或是别的什么位置。但实际上,他们犹如置身于一个透明的气泡中,和时间一起浸泡在尘埃里。

    白光晃动。

    萧淮砚回过身,发现周遭的黑暗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一切都该指向正确的未来。

    他们都是记忆的产物,是时间的奴.隶。

    下午在训练场时,他听见了别人悄悄说萧以沫的坏话。那个人赢不了他,又要挑衅,他就和対方打了一架。扭头来姐姐知道了,当他惹事,又讨了一顿骂。

    他手里捏着那块打开的金色怀表,双人照片还在那里,但是原本的星海碎片已经消失了。

    宿陵伸出手,拨开了第一层弦。

    他坐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额前的碎发长了,有些遮眼。医药箱乱七八糟地倒了一地,他扯了一截纱布,裹上受伤的小臂。

    然而等他走近了,他才发现萧淮砚僵直着背脊。他侧过头望着宿陵,双眼通红,泪水湿了睫毛和脸颊。

    ……

    宿陵走出了那片银白的熠熠长河,一时间生出了许多恍惚。素来安静淡漠的眸色亦起了深重的波澜。

    缔结的新契占据了意识里原本空缺的部分,像冰凉的水流一样注入,逐渐填满。

    然而那时的他没有预料到,紧接着的就是雪白的实验室。

    他忽然想起了在丰田星的那个梦,他和宿陵,摇晃的星光,白色的舱舰……那究竟是未来,还是昨天?

    在离开之前,宿陵忽然顿了顿。

    “那是混沌之处,”宿陵指给他看那些缺少波动的弦,“因为过去产生了改变,尚未被完全纠正。”

    而这时,他隐约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站得近了一些,发现指针盘上竟然贴着一片薄薄的蓝色。是它泛起了光。

    ……还挺好看的。

    他退后了两步,左右调换角度观察了一阵。或许是自己之前没有发现。

    他合上怀表,金色的链子缠绕着白皙的手腕。

    晕眩的渐渐低沉。沉重的眼皮开始变得轻盈。

    而气泡之外,星光起初只有隐秘。当眼睛适应了沉寂的黑暗后,他看见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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