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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珍馐把河虾剥好,河鲜用蛋清淀粉勾芡,香料腌制两盏茶时间。其中一锅水滚,草鱼捞起浇上酱汁一盘西湖醋鱼做好;火腿香蕈熟鸡丝烫好,黄鱼敲片成型,倒入第四锅开水煮滚,一道三丝敲鱼做好;最后何珍馐等龙井茶水滚,热油爆出葱香,虾仁放入锅中,点入黄酒与龙井,一道龙井虾仁做好。

    谢自在说:“我们爷今日午食用得少,腹中饥饿,暮食便多做几道菜吧。”

    想起国公府那位爷,何珍馐立即匆匆赶去梧桐别苑。

    要么除之而后快,要么永远把这个秘密把守下去,永无见天之日。

    到底是何翁翁务实,他先给孙女倒了杯茶,“哪有那么好解决,我听梁宇说刘夫人那件事颇为棘手。二娘,这件事急不来,你好生歇歇。”

    话音刚落,他便收到了手下人的密报,很快知道了何家的今日发生了何事、以及何珍馐入刘府的事情。他把密报呈递给谢肃北看,说道:“怪哉,这何娘子竟舍近求远,来求我们岂非更快些?侯爷,我们要管吗?”

    何珍馐慢慢地说:“这宋嫂的人生彷如这道菜般,先尝尽酸楚,而后才是甘甜。”

    何珍馐的声音有股抚慰人心的力量,清凌凌的宛如山涧,刘夫人不觉地扒了一口西湖醋鱼吃。

    可是这小小的几口,已经足够令人开心。刘大人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欣喜,立即打赏了厨娘一枚碎银子,“今夜,你再来给夫人做饭!”

    一片西湖醋鱼入口,谢肃北怔愣片刻,鱼肉嫩得似入口即化,先酸后甜,竟是十分开胃。这道菜口味不算清淡,却丝毫不腻,那酱汁不知是如何做的,浓浓的酱汁淋于米饭中令人胃口大开。

    “若你暂时没有胃口,可以一边听我的故事一边吃菜,吃不下也不要勉强自己。这一道菜想必夫人很熟悉,它唤西湖醋鱼。”

    她特意等在厅外,恭候刘大人。

    煮一壶香茗,同时煮四个锅的热水,一锅下草鱼,一锅烫出黄鱼肉泥片,另一锅焯河虾,另一锅备用。

    刘夫人的面色很苍白,坐在桌边怔怔地看着何珍馐走过来。她的视线随着何珍馐的动作而移动,食盒刚打开,一股饭香味飘来,刘夫人下意识地反胃地呕出声。

    一般的厨娘不会这般特意同他说这一番话,何珍馐虽然恭敬有礼、谈吐不似市井出身的厨娘,但在刘耿这种浸淫官场数十年官员眼中,任何心思都展露无疑。

    丫鬟欲要接过她手中的食盒,何珍馐微笑地摇头,“让我伺候夫人吧。”

    他看着主子神情莫辨,没有作答。

    在众杂役惊诧的目光之下,三盏茶的时间内,侯爷的暮食俱是完成。何娘子仿佛有三头六臂般,每一步都仿佛是经过严密的安排,井井有条、胸有成竹。

    为了减少那位爷的等待时间,她选做了易熟的河鲜。她取来草鱼、黄鱼、河虾各色食材处。草鱼改牡丹花刀,勾芡出浓浓的酸甜酱做了西湖醋鱼。黄鱼去骨取肉敲成肉泥片,火腿、香蕈、熟鸡肉切片。

    她听下人说刘夫人偶尔会向主持请愿。虽然刘大人多次询问问过无果,但何珍馐认为去那里应该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咱们明日能摆上摊子吗?”

    龙井虾仁的虾球极脆、鲜,咬破虾球唇齿残留着龙井清雅的香气,滋味清淡却刚刚好衬出鲜这个特色。三丝敲鱼也是极清淡的一道汤,刚好让人吃完醋鱼后去去嘴里浓郁的滋味,再去尝龙井虾仁。

    春日渐热,何珍馐赶到别苑之时已是满头淋漓大汗,鬓间发钗乱晃,发丝凌乱。谢从容见了她,从鼻子深深地哼了一声,仿佛在怪她来得太晚。谢自在戏谑地道:“何娘子不急,我们爷还能再等等。”

    刘大人用完饭后出了膳厅,被厨娘拦住。只见她恭敬地弯腰行礼,“夫人乃是郁结于心,久而不治已成痼疾。草民愿意为大人效劳,解开夫人的‘厌食症’。”

    刘大人思考片刻,允诺了何珍馐的请求。

    他便私下吩咐厨房杂役给她打包剩下的饭食,让她带回去了。

    “小叔知道了当年兄长死亡的内幕,终于回去报仇雪恨,以告兄长在天之灵。”

    刘大人的脸陷入暮时的阴影之中,神色莫测。半晌他叹了口气,“你有何想要的?”

    一口暖茶下肚,何珍馐总算活了过来,“大家莫急,明日暂且不能摆摊,我听说刘夫人每月初一十五会去寺庙礼佛,我明日去碰碰运气。”

    何珍馐从食盒中拉出西湖醋鱼,刚出炉的醋鱼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浓郁的酱汁裹在鱼身,宛如上了一层暗色玛瑙,油光滑亮,令人食指大动。

    ……

    何珍馐整理装容,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般,气定神闲地来到厨房。厨房的杂役小工纷纷对她问好。

    他派了小厮去查何珍馐,很快将何记摊子那些事查了个底朝天。刘耿想起她在席间说的宋嫂的故事,却不料她也是苦命人。

    刘夫人显然认得这道菜,有了一丝反应。可是仍是捂着嘴,不愿意尝试。

    何珍馐便道:“我所求之事于大人而言不足挂齿,绝不会令大人为难。待我解了夫人的厌食症再谈此事。请容我这段时间伴随夫人左右,以便对症下药。”

    ……

    虽然何珍馐表现得稳如老狗,然而实际上她对刘夫人所知甚少,正是处于一头雾水之时。她正欲询问夫人身边的丫鬟日常琐事,抬头一看竟是已过暮食时间。

    何珍馐颔首示意明白,趁着刚解锁了西湖醋鱼的劲头,她思考片刻做了一桌浙菜。

    他命侍女取来水盆毛巾,何珍馐接过毛巾擦汗,脸映入水盆中才发现自己此时的狼狈。她的左右双髻有一根钗子不知何时遗落,发髻团因而半散宛若疯婆娘。幸好她是市井之女,所用的钗子是一文钱好几把、那种烂大街的货,遗失便遗失了。

    她做菜行云流水,仿若在作画,令人观之十分舒心。

    三道菜呈到了谢肃北面前,西湖醋鱼的酱汁还热腾腾地冒着泡,三丝敲鱼的鱼片薄得仿若蝉翼,浮在水中。龙井虾仁,白玉色的虾球含着碧色的茶芽,清新雅致。

    谢自在看了眼天色,已然全黑,便想让何珍馐留下吃顿饭再走,却不料看见她眼底不意泻出的疲色,谢自在想何娘子白天要摆摊,此时必是很疲惫了。

    何珍馐也不急,娓娓道来,“西湖醋鱼是一位名叫宋嫂的妇人所制,传说她的丈夫被当地恶霸所害,孤苦无依的她逃离到临安府,隐姓埋名地做起了吃食生意。

    谢肃北频频下筷的是那道西湖醋鱼,它只剩下鱼骨架,打破了他不吃重口菜的惯例。谢肃北问:“那何娘子呢?”

    刘夫人眼神中透出一丝光,似是碰到了熟悉的乡味,很想再吃几口,可是翻涌的胃却容不得她做主。她吃了几口连连反胃,双目都浸出了水光,最后只能无奈地放弃。

    她定睛一看,刘夫人身上果然有一个醒目的“c”,她才是自己的目标人物。

    何珍馐用一种轻得不可思议的语气,温柔地安抚道:“夫人,我今日给你带来一道家乡菜,酸酸甜甜很开胃,你也许会喜欢。”

    将近暮食,刘大人已经下衙,正陪着夫人。他听说最近找的厨娘被辞退了,顿时头疼。听小厮说她已经闹得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只要吃饭就会下意识呕吐。

    谢自在回答,“她已经回去,今日见她目中有焦色,恐怕是家中出了事。”

    何珍馐恭敬地把食盒递上,只见厅中有两人,一个年约三十余岁的妇人,另一个连官袍都来不及脱的便是刘大人。

    一到用膳的时间刘大人便愁眉不展,这时一个厨娘端着食盒呈了上来。

    何珍馐见了此情此景心中不着痕迹地摇头,比她预料中的更甚,刘夫人心理上的疾病很深啊……

    厨房的杂役呈上了一碟时蔬、点心、粳米粥,放入食盒让何珍馐连带着西湖醋鱼呈给刘夫人。m.chuangshige.com

    嗯?谢自在有些迷惑,到底是管还是不管?不管明天吃不上朝食了。

    他刚起了打赏她的念头,提起的那一刻又烟消云散。这几日他心中所猜测的事情,已经日渐明朗。这个厨娘确实于他的恢复大有裨益。越是重要的事情,谢肃北越不能令它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何珍馐回到家,何家人见了她一扫脸上的沮丧,惊喜地围着她问:“二娘,刘大人怎么说?”

    她的丈夫有个弟弟,多年前参军抗金,功成名就回乡后发现兄嫂俱是被害。他来到临安府西湖边点了一道西湖醋鱼。小叔从这道菜中吃出了家的味道,认出了失散多年的嫂子,这一道菜让流浪逃亡的家人重逢团聚……”

    厨房不断地溢出浓浓的香气,何珍馐取来毛巾,擦拭着额间淋漓的汗水,淡淡地说道:“今日的暮食已做完,如此我便回去了。”

    鱼肉入口,一股熟悉的味道侵入唇齿,刘夫人蓦地一怔。舌头先察到酸味,然后才是甜味。鱼肉滑嫩犹如蟹肉,却比蟹还鲜甜。

    “很多人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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