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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氏便道:“一家子,养了四个儿子,大儿子一只眼睛,二儿子一只耳朵,三儿子一只鼻子眼,四儿子……”

    话说贾政年景渐老,事重身衰,在外几年,骨肉离异,如今诸事完毕,正赶在中秋之际回京而来。

    王夫人笑道:“都已经预备下了。不知道哪里赏月好,园子里晚上怕是风冷。”

    贾宝玉拜谢归坐。

    众人依次坐定,便有人在屏后击鼓,传来一枝新折的桂花,落在谁手中便讲一笑话。

    于是立挥一绝与贾政。

    行了一回令,大家公敬贾母一杯,贾赦、贾政方带着子侄们出去。

    月至中天,越发精彩可爱,贾母笑道:“如此好月,不可不闻笛。”

    “老太太,夜深了,恐露水下来,添上这个吧。”鸳鸯展开斗篷,给贾母披上,“再坐一会儿,也该回去歇息了。”

    忽人回,贾赦回去时被石头绊了脚,但无大碍。

    贾环见宝玉作诗受奖,心中技痒,但又不敢在贾政面前造次,可巧这次花在他手中住了。

    “今儿高兴,你偏来催我,我偏不回去,偏要到天亮!”

    复进屋里来,贾母正歪在榻上,因回道:“南京甄家被抄没了家产,正要回京治罪。运出来的东西,已收藏妥当了。”

    贾宝玉提笔写了四句。

    却说史湘云见林黛玉独自离席,无人相随,便跟了出来。

    夜静月明,笛声悲怨,贾母年高带酒之人,不禁凄凉寂历之意,堕下泪来。

    贾母笑道:“想当年过日子,每到中秋男女三四十个,何等热闹!今日看来,咱们家人也太少了,把那边姑娘们也叫来一起坐吧。”

    “我不困,你们只管说,我听着呢。”贾母睁了睁眼,又闭上了。

    众人夜深体乏,不能胜酒,未免有些倦意,无奈贾母兴犹未阑,只得陪饮。

    贾母扫眼望去,席上早空了许多。

    “这样更好,你说来听听。”

    赏一回桂花,重入了席。

    贾赦拿过贾环的诗,瞧罢大赞:“据我看,他这诗甚有气骨,我爱他这诗不失咱们侯门气概,以后就这样做去,将来世袭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袭!”

    说着,只见贾母双眼朦胧,似有睡去之态,尤氏忙与王夫人轻轻请醒。

    贾母低头吃了半杯酒,半天说道:“我也得这个婆子针一针就好了。”

    围屏撤去,两席合而为一,团团入座。

    一时传到了贾宝玉手里,因贾政在坐,自是踧踖不安,说不得笑话。

    贾宝玉见天晚凄凉,又挂着晴雯,诸务无心,坐了一会儿便草草回去了。贾迎春、贾惜春耐不住夜深风寒,相伴离席,各去安歇。林黛玉因贾母感叹人少,不似往年热闹,不觉对景感怀,出了席,独自扶栏垂泪。贾探春因近日家事烦恼,无心赏月说笑,只不忍辜负了贾母的心,还一直陪着。

    “也罢,弱的弱,病的病,去了倒省心。只是三丫头可怜见的,还干等着。你也去吧,咱们散了……”

    “我也学了一个笑话,说与老祖宗解闷?”

    贾政看了罕异,不悦道:“可见是兄弟俩了,都是不由规矩准绳的,发言吐气也是一派!你两个也可称二难了,哥哥是温飞卿自居,兄弟又自为曹唐在世!”

    “是啊,他们姊妹们熬不住,都睡去了。”

    王夫人听了,低头不语,半日方长叹道:“都收起来吧!”

    大家陪着又饮,一时桂花阴里,呜呜咽咽,袅袅悠悠,发出一缕笛音,众人寂然而坐,默相赏听。

    贾宝玉听闻,恍然发现这个从不被自己注意的兄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李纨之子贾兰见两人都得了赏,便出席也作一首,贾政又赏。

    贾政看了点头不语,为讨贾母喜欢,便吩咐老嬷嬷:“把我海南带来的扇子,叫书房小厮取来,赏与宝玉。”

    十五这日晚上,凸晶山庄摆下筵席,凡桌椅都用圆形,取团圆之意。上面贾母居中坐着,下面桌子却只坐了半壁,还有半壁余空。

    众人半天才发现贾母伤感。

    贾母听了不自在:“咱们别管人家的事了,且商量商量八月十五赏月是正紧。”

    王夫人笑道:“已经四更了,风露也大了,请老太太安歇吧。明日十六,再赏也不辜负这月色。”

    尤氏赔笑道。

    众人围随贾母散去,不在话下。

    贾母见孙子重孙作诗,十分欢喜,只是后面贾赦讲的一个笑话,让贾母心里有些不舒服。

    贾母见宝钗、宝琴不在,知是回家团聚了,而凤姐、李纨又病着,便觉冷清了好多,感叹天下事总难十全。因命人拿大杯来斟酒,笑道:“今日高兴,咱们拿大杯吃酒,你们都换上大杯。”

    “多穿两件衣服何妨,大观园正是赏月的地方,岂可不去的。”

    贾赦见母亲疑了心,连忙起身,笑与贾母把盏。

    “四更了?”

    贾赦讲道:“一家子有一个儿子最孝顺。这日母亲病了,四处求医不得,便请了一个针灸的婆子。婆子不懂脉理,只说是心火,针灸一下就好了。儿子听闻慌了,心见铁即死,如何针得?婆子说只针肋条骨就是了,儿子说肋条骨离心远着呢!婆子说,不妨事,你不知道,天下父母偏心的多着呢!”

    然后吩咐人取了自己的许多东西赏赐贾环。

    贾政知其意,命他即景作诗一首。

    贾母十分紧张,命邢夫人去看,后又叹道:“我也太操心,打紧说我偏心,我还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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