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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今日第三次问她,怎么了。

    傍晚之前,世子夫人见了府里下人,不管侍从还是妈子都得了赏,长笺在江逾明身边贴身服侍,自然得的多些。

    昨夜洞房花烛,只能是她这个女人了……

    “亥时七刻了。”长笺的语气里藏了几分埋怨,惹得江逾明看了他一眼。

    可能别扭吧,竟开始在意这些了……

    姜辞心头微苦,但却奇异的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许是因为早已知晓答案,所以再听江逾明谈起时,便没那么难过。

    他一直想知道姜辞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又不敢,怕那个答案一问出口,便再也无法挽回,可现在,他好像找到了一点方向——她话里的“不敢逾矩”、“落人口舌”似乎意有所指。

    姜辞又答:“……江家宫廷侯爵,姜辞承蒙侯爷大恩才得嫁进侯府,不敢逾矩。”

    她累了一日,想上榻歇着了。

    江逾明沉默了,他不是没感受到姜辞的疏离,她说了父兄,说了修远侯,却对他一字不言,像是在告诉她,她之所以嫁进来,只是为了报恩……

    今夜起了很淡的雾,月色都是迷蒙。

    浅红长痕道道,零散地落了满背,更有甚者攀上后颈,留了个衣领都遮不住的欲盖弥彰,比这更荒唐的,要数肩上留着的那个半深不浅的牙印,怎么看怎么像是女人弄的……

    长笺又在外头守了两刻钟,借着给世子换茶的功夫,大着胆子道:“天晚了,世子还不歇吗?”

    长笺心虚得很,将烛灯挑得亮了些:“……早时,夫人给的赏银多。”

    姜辞有几分被抓包的窘迫,别开脸:“……我要上去,你挡住我了。”

    哪个女人弄的?

    江逾明声音很沉又很轻:“是吗?”

    哪个男子不介意自己的妻子一直想同自己和离?

    梳洗后,门扉轻声作响,屋中重新安静了下来。

    昨夜又听到那句话时,江逾明多希望那是一句梦话,他心里藏了很多为什么,最后却没一句敢问出口……

    清檀香开口说话了,还是那种很生硬的,明明是疑问句,却是陈述语气的问法。

    是她贪心了。

    姜辞别扭地爬到自己的位置。

    若是这般,重生倒也不是坏事,至少,他能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他们好似第一次成亲的夫妻,一点小事就能让人手足无措,姜辞不知道了,当初她刚和江逾明成亲时,也会因为这种小事别扭吗?

    姜辞心里一咯噔,没想过江逾明会问这样的问题,话声干巴巴的:“我有什么好气的?”

    说完,自己都愣了,不知何时,她竟也学会了阴阳怪气,还是对着江逾明。

    姜辞不动了,但不知是被发现的紧张还是什么,她总觉得这话里,带着几分叹息。

    一句话,像是开关,连夜色都骤然静了下来,蛙鸣小小。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江逾明又说:“睡吧。”

    他原以为世子是回来陪夫人的,可谁知,世子一回来便待在书房里,眼下都快两个时辰了,哪家新郎官像他这般?

    情侣不兴说分手,夫妻不兴说离婚~

    江逾明松了一口气:“那便轻松点。”

    刚成亲时,他们只盖一床被褥,后来因为江逾明总是晚归,姜辞又浅眠易醒,榻上就变成了两床被。

    总不能从他身上跨过去吧?

    至少他说,她便信,心里有底,便不会惶恐难安。

    屋里油灯闷黄,光线不明,沐浴却刚好。姜辞解着外衣往内室进,内室里搁了张屏风,经年的紫檀松木,红梅纹嵌玉,双边鸾花鸟,再往里头几步,才是净室。

    明明是暗昧的画面,却让姜辞犯了难——她睡在里面,江逾明睡在外边,可江逾明个子高,长手长脚的,把整个榻都拦住了,她该怎么上去?

    用过晚膳,姜辞在院中散步,踩了两刻月光,便让云霜备水沐浴。

    她洗得慢,像是故意磨蹭又好似本来就慢。

    她没有那种和江逾明彻夜谈心的经历,心虚地补了句:“可能是昨日成亲累着了,我没生气,世子多心了。”

    可恰恰是这点,落在姜辞耳朵里,声如刀绞。

    他常说温以清有傲气,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其实没什么错,只是不喜欢她。

    片刻,江逾明缓缓睁眼,坐起来,揉了揉发僵的肩膀,眉心紧蹙,又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下巴,以前倒是没发现,她头发,还挺痒的。

    江逾明后背光洁,背脊微陷,肩膀宽阔,肌肉结实,是那种让人看着眼热的好身材,然而目下,姜辞无心欣赏,因为上头隐约的痕迹撩得人心口发麻——

    七月光景,气温正高,用的床幔都薄,姜辞曲指挑开,看到榻上闭眼欲睡的江逾明,下颌线条干净漂亮,月光在上面留了一道阴影。

    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她退到外边,将刚解的外衣披上,手背蹭到面颊时,多了一股湿气,热腾腾的,不知是蒸的水汽,还是其他……

    江逾明按了按眉心:“什么时辰了?”

    “……”

    不可置否,江逾明长得是极好看的,眉目如玉,气质冷冽,鼻梁高挺,唇形很薄。

    “好嘞,夫人早便在等世子了。” 长笺轻快地去拿灯笼,全然没看到自家世子那幽幽的眼神。

    从前不是没发现床小,只是先上榻的人总是姜辞,后来发觉床小,姜辞也不记得有跨着江逾明上去的经历。

    这话若是旁人听去,便知江逾明是在宽慰,可姜辞却听不得这话,好似前世三年的克恭守礼都被否认得一文不值一般,她闷声开口:“世子怕是不知,我嫁进侯府,并不只为我一人,父兄逢难刚平,侯爷又对姜家鼎力相助,我若肆意妄为,只怕会落人口舌。”

    果然是感情淡了,爱会消失。

    姜辞面上一热,不知自己在榻上竟这般凶,当即烧了耳朵。

    姜辞阖了阖眼,忍不住又往外挪了点,闷声道:“知道了。”

    为了不和江逾明打照面,她悄摸着声响从他脚边跨出去。

    姜辞原以为这一夜会无眠,可她一闭眼,便睡着了。

    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见江逾明已经躺下,姜辞吹了灯。

    真是说一句顶一句。

    这便是承认了吧。

    姜辞侧头解衣,没看到油灯映出的影子,以至挑开纱幔时,瞳孔一缩,看到了站在浴桶前解衣的江逾明——里衣已经脱下来了,他背着身,上身赤|裸,暖色的烛灯染得水汽发热。

    姜辞身躯一颤,缩回来,声音小小:“……你先洗。”

    戏文上说,唇形薄的人薄情,对上了。

    夏日亵衣单薄,两人又靠得极近,姜辞甚至能感觉到被褥里,江逾明的温度透过那薄薄的衣料,黏在了她的身上,明明不热,姜辞却觉得变扭至极,忍不住往外挪了几分。

    长笺觉得今日的世子颇有些无厘头,晌午好好和夫人上香呢,忽然说要去云纠书院一趟,可坐了没一个时辰,又让他备车回府。m.boyishuwu.com

    承认当初娶她便是因为这份恩情。

    再出来时,烛灯熄了大半,只剩榻边一盏。

    他目前只能想到这点。

    作者有话要说:

    江逾明听到动静,微微侧了身,问她:“怎么了?”

    “嗯。”

    翌日,晨阳轻轻扫上窗阶,暖融融的。

    “……再挪便要掉下去了。”

    “……不气了?”

    江逾明静了半晌:“按你心情来便好,不必在意太多。”

    不过一刻,江逾明出来了,姜辞不敢看他,背过身,挪着步子进去。

    成亲三年,他们一直相敬如宾,江逾明不知,他们为何会走到如今这般境地,昨夜,已不是他第一次听她说和离了。

    江逾明叹了一声,翻着公文的手停了下来,像是没办法:“回去吧。”

    姜辞被暖阳唤醒,舒服地动了动,秀气地仰了个懒腰,可刚伸到一半,却僵僵停住了——猛转头,一张脸近在咫尺,吓得她后仰,姜辞这才后知后觉,她和江逾明睡在一个被褥里。

    公文能有夫人好看?世子可真不解风情。

    姜辞把自己窝进被褥里。

    姜辞的气又回来了,掀开被子,从他身边滚出去。

    雾色静了下来,姜辞在这样的黑暗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空气里熟悉的清檀香幽幽弥漫,在静谧里愈发清晰,是她熟悉的味道。

    四周默了一瞬,紧接着,江逾明坐了起来,让了些位置给她。

    她只在榻上看过江逾明的背,不全,眸光迷离时,大多只有个触感,今日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一目了然地看他。

    江逾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只能再说:“江家家风闲散,你不必处处掬礼。”

    床角人影犹豫了太久,江逾明把遮在眼睛上的手拿下来,问她:“怎么了?”

    这一日,她想了许多,回顾曾经种种,冷静下来才发现,江逾明其实对她很好——他行事磊落,从不逛楚馆酒肆,对她宽言以待,无有斥责之语,又仕途坦荡,深得皇上赏识,江家门楣高耀,姜辞与有荣焉……

    夫人哪可能在等世子?

    江逾明犹豫片刻:“……爹承蒙顾老将军提点,才有了在战场立功的机会,有了如今功勋,你于我们江家是恩人,不是高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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