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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凯丢下女士,扒开人群,扑向领导模样的人:“你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心一阵撕裂般地疼痛,他昏厥过去。

    冯杰是蓝凯从幼儿园、小学到中学的同学加好友,上大学才分开。高考时,冯杰如愿进了上海复旦大学金融专业,幻想将来走在中国的华尔街上,谁知毕业后刚进渣打银行不久,老爸中风,只好回到锦江,考公务员进了市委宣传部,后来被市政府秘书长看中,推荐给常务副市长吴敬源当了秘书。

    “别贫了,记着上班就办。”冯杰打断了蓝凯的话。

    当社会上把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脏当成交情铁的标签后,俩人也总结过四句,一起上过房、一起闹过堂、一起说过谎、一起迷过网。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机场广播响起:“MU4460B航班接机的亲友请注意,MU4460B航班接机的亲友请注意,请你们跟随工作人员,到机场2号会议室,请你们到机场2号会议室。”

    在北京成立天讯办事处,不动声色把自己拉进天讯?

    人凝固了。

    华东一带天气正常。

    “政治前途翻译成普通话就是升官发财,想不到当年上海滩的金融才子这么快就堕落了。”

    以什么样的表情和姿态对付老爸?

    女孩狼狈地站起来,似乎是想回敬一句,但目光掠过蓝凯,却像被电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直到蓝凯走出去20多米,才回过神来。这时一个着装讲究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女孩向蓝凯方向不甘地注视了一会儿,随中年女人出了机场。

    旁边的人回答:“来了3辆。”

    “你现在当了二号首长也虚伪起来,知道我跟老爸冷战,一时半会儿回不了锦江,就拼命开空头支票。”

    在床上翻了几个身,蓝凯有了主意,让老爸没有时间施展手段。

    又是半小时过去,接机的人们开始失去耐心,纷纷询问出口处的机场工作人员。

    蓝凯脑子里一片空白,木然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就像小时候梦见老虎追自己。他看看周围,这又确实是在机场,梦好像不会这么清晰。那,是真的?不,不能是真的,与老爸老妈还没见面,与老爸还没有和好,不能是真的!不能是真的!他拉住一个女士:“大姐,你咬咬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通道涌出一群旅客,在出口处寒暄、握手、拥抱。

    “哎,态度好点,第一你现在还没当局长、秘书长,第二你现在求我办事……”蓝凯还要贫下去,对方把电话挂了,他望着嘟嘟的手机一笑,扔回副驾驶座。

    服务台已经围了不少人,七嘴八舌问着。

    蓝凯不解:“直接让他们寄就是了,何必要我这二传手?”

    明天接上老爸老妈后,以请老爸指教为名先到公司转一圈,吊一吊老爸的好奇心。晚餐时,让员工约老爸第二天“鉴赏”近期开发的软件。老爸应该还是想了解凯信的,对外人也有绅士风度,就是不想“鉴赏”,也会做做样子,这样在公司折腾一天,晚上再用酒热情一下,4号、5号两天就过去了。

    想着想着,蓝凯在心里笑了。

    见人们进来,领导模样的人向前迎了几步。

    蓝凯心砰砰乱跳,思维有些乱,不停地对自己说:老爸老妈不会有事,老爸老妈不会有事……

    人们越来越焦急,有些人开始动用关系打听情况。

    老爸会用什么手段?

    最好是不卑不亢。

    广播响起的同时,一群机场工作人员跑过来。

    “一下子跟你说不清,下次到北京给你扫扫盲。”

    挽着老妈,不接老爸的眼神。

    蓝凯心里开始着急,见出口处工作人员给不了答复,向服务台走去。

    冯杰笑起来:“别自我感觉太好。过了节帮我到部里要套资料,快寄过来。吴市长要的。”

    就像雷雨前的蓄势,短暂的、死一般的沉静后,雷突然炸响,雨倾盆而下,人们爆发般地涌向领导模样的人。

    飞机没有经停。

    两拨接机的走后,出口处还剩下几十人,从彼此的询问中,可以看出,都是在等MU4460B航班。

    女士痛哭失声。

    人群中没有老爸老妈。蓝凯越过人群注视着通道尽头,看到50多岁的夫妻眼睛就跟踪过去,却是几度失望。

    蓝凯拼命摇着头:“不,不,我爸爸妈妈不会,不会,他们是来看我的,他们是来看我的……不会……”

    吃过午饭,蓝凯向大家做了个严阵以待的手势,带着几分得意去机场接老爸老妈。

    服务台的工作人员不管什么问题,回答一律是:“正在联系,请稍等。”

    冯杰的电话,没有10分钟结束不了,蓝凯把车靠了边:“喂——刚回锦江就想我了?”

    “有张空头支票不错了。上心点,这可关系到吴敬源的政治前途。”

    领导模样的人倒退着,声嘶力竭地喊:“家属节哀顺变,保持冷静。保持冷静。”

    这样就只剩下长假的最后一天,老爸老妈是下午的飞机,估计老爸会寄希望于上午。自己可作出一副疲惫的样子在早上8点赶到宾馆陪老爸老妈吃早饭,以老爸的习惯,一定会在回房间后,把茶泡好,用一种从容、闲适的姿态跟自己挑起话题。先恭敬地让老爸说几分钟,然后对不起,公司员工来送行了,而且一直送到机场。老爸即使知道自己搞鬼,也只能干瞪眼……

    突然,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被人家的行李箱绊了一下,踉踉跄跄扑过来,蓝凯想接住对方,但晚了点,女孩扑倒在他的面前,单膝跪地。蓝凯立即想到电视剧里行礼的场面,心里一乐,伸手将女孩撑起:“不必多礼。”

    空气凝固了。

    杨扬是安微科技大学毕业的,与蓝凯同龄,比蓝凯晚一年研究生毕业。不过找工作比蓝凯幸运,在一家知名IT公司很快找到职位。曾一辉加盟凯信,他过来转了一圈,说这边好玩,就跟着过来了。

    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响了,蓝凯瞄一眼,屏幕显示“冯杰”。

    “得得得,政治这玩意太复杂,你还是让我保持一颗清静的心吧。等吴敬源突飞猛进了,你也跟进,弄个局长、秘书长……”

    机场工作人员面带职业微笑重复着同一句话:“请注意机场广播。”

    国庆节前,冯杰来了一趟北京,陪同吴敬源到部里跑项目。蓝凯为了给好朋友个面子,在全聚德请吴敬源一行吃了顿烤鸭。吴敬源情绪很好,夸蓝凯有志气,说将来蓝凯做大了回锦江投资,他一定大开绿灯。蓝凯在北京几年也学会了贫嘴,说冲你吴市长这句话我也要搏一次,不能让吴市长的绿灯成闲置资产。

    一个男人拨开众人,揪住服务台里一个小伙子的衣领:“你们他妈的给个准信。”

    泊好车,蓝凯来到接机口,看看时间,离飞机降落还有10分钟。

    人们顿时安静下来,安静的有几分可怕。

    蓝凯嘴里轻轻吹着“好朋友再见”,不时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越过前面的车,将秋色中略隐略现的重檐黛瓦抛到后面。

    冯杰没解释,说:“你就当为锦江人民做好事吧,拜托了。回锦江我请你吃饭。”

    大家立即兴奋起来。以杨扬为中心,敲着键盘起哄:“热烈欢迎!咱爸咱妈!先吃烤鸭!再玩拓展!”

    以投资为条件,把自己变成凯信的董事长,另聘CEO?

    蓝凯躺在床上,想着老爸老妈明天下午到京,心里忽喜忽忧。喜的是老爸来北京,至少在形式上自己胜利了,忧的是怎么对付老爸,老爸一定是感到经济制裁不灵了,换了种手段。

    第二天一早,蓝凯把节日期间加班的员工招呼到公司,把刘嘉维也叫来了,宣布了老爸老妈要来的消息和具体安排。承诺圆满完成任务后,奖励三天拓展游戏。

    接机口人很多,蓝凯找了个最佳位置,一眼看到通道那头。

    飞机正点起飞。

    所有人都禁了声,虽然大家都知道出事了,但都还怀着一线希望,希望发生的事不那么严重。

    领导模样的人手下意识地向下压压,艰涩地说:“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向大家宣布一个不幸的消息,一个半小时前MU4460B在河南上空遇难,调查组正在赶往现场,请大家登记联系方式,等待善后通知。等待善后通知。”

    女士满脸泪水,哽咽道:“这是真的,我姐姐也在飞机上。”

    2号会议室里,一个领导模样的人低声问旁边的人:“**救护车来了?”

    6号作出陪老爸老妈游玩的样子,临出发让曾一辉来个电话,把自己调回公司,换刘嘉维陪同,让她日落再返,哪儿堵车往哪儿开,堵到9点以后回宾馆,老爸也就不方便对付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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