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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市无线电厂后,主动要求下到车间从基层做起,还买了一堆业务书。那时的高中毕业生底子薄,看小说还行,看专业书就力不从心了。就在他看得似懂非懂的时候,电视大学机电专业招生,他报了名,坐在厨房小板凳上认真准备了两个月,通过了考试。三年电大下来,再加上他边学习边实践,其技术在厂里竟有了一席之地,一年后,被提为技术副厂长。

    董玉洁用衣袖替蓝其川擦擦汗:“不是老了,是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出门就是车,让你晚上走走都不肯,这下现原形了吧。”

    上天眷顾,他和他的同学经过三年狼狈的拼搏,终于在通讯行业站住了脚。再后来,他和同学分手,各自经营。先是有了自己的小作坊,后有了自己的小厂,再后来买下倒闭的元件五厂,公司迅速发展壮大。进入新世纪,他的公司在通讯器材行业,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脸就算了。民以食为天,吃早饭吧。”蓝其川捧出昨天摘的野栗子。

    “希望几乎为零。这条路只通向我们那个县城,是最早的一条县级公路,现在被泥石流堵了,当地人都知道,外地车辆不熟,一般不会选择这条路。只有我们这种知道这条路,又不了解路况的车辆才有可能误入。”

    蓝其川苦笑一下。他走出董玉洁的视野后就站住了,想看看董玉洁的状态,他觉得白天应该没事,就怕董玉洁心理承受不了。果然,董玉洁惊恐地大叫起来。

    “哎,还有办法洗脸?”董玉洁从棚子里伸出头。

    蓝其川手做喇叭状:“喂——喂——喂——有人吗?”

    “要是看到一辆象我们一样误入歧途的车就好了。”董玉洁望着来路。

    周围几只小鸟惊起,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远处,传来低沉的回声“喂——喂——喂——有人吗——”

    董玉洁问:“什么打算?”

    蓝其川说:“两个办法,一个是把你留下,我走出去拦车求助,顺利的话下午四、五点来接你;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背你走,多花点时间一起走出去。”

    他当代课老师的第二年,公社来了几个征兵的军人。他经过一番努力,穿上了那个年代人人羡慕的绿军装。

    蓝其川看着手表,心里的不安在一圈圈扩大。怎么算都应该到了,难道真的发生意外?当手表指到9点时,他抚着董玉洁的伤腿说:“玉洁,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这么远的路怎么背?我……”董玉洁想说自己留下来,可想到要等到傍晚又有些害怕:“再等等吧,说不定车就在路上了。”

    蓝其川叹了口气,背起董玉洁。

    蓝其川说:“天亮了。”

    当时针指在10点时,蓝其川再也坐不住了:“不能傻等了,你作决定吧。”

    当了技术副厂长后,他领着厂里几个技术员到上海学习了半年,回来开发了厂里第一个新产品,然而却一年都没有打开市场。厂里开始有人说他是败家子,以开发新产品为由,到上海游山玩水,让本来不景气的厂雪上加霜。好在厂长是个厚道人,没有落井下石,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还年轻”。然而当时的电子工业局却收到厂里的人民来信,要求罢免他的技术副厂长。

    “它长在深山,喝着矿泉水,呼吸着新鲜空气,没有化肥、农药,没有添加剂,地地道道的绿色食品。”蓝其川把一粒剥好的野栗子塞进董玉洁嘴里。

    朝霞慢慢退去,跳出一轮红日,山区又是一番生机,比早上更加亮丽。

    就在蓝其川郁闷的时候,他的一个电大同学通过经营汽车配件,掘取了第一桶金,邀他一起搞通讯器材,同学出资金,他出技术,他心动了,不顾厂长的好心劝阻,辞职下海。走出厂门的那一刻,他是忐忑的,不知道等着他的路是什么样的。

    蓝其川把董玉洁的纱巾解下来,装了一纱巾野栗子,然后背起她。他想,边走边等吧,也许很快碰上救护车。

    抛开泥石流不看,此刻景色还是十分宜人的。远远望去,树、灌木、草,绿色、黄色、红色,层层团团随山峦起伏,层层团团上方,是一片漫延着的朝霞。

    大约走了20多分钟,蓝其川大汗淋漓,找了块干净点的石头放下董玉洁,叹道:“老了,不行了。”

    董玉洁睡着了。蓝其川看着山区似曾久违的星空,没有一点睡意。

    “驾驶员可能天亮后才能拦到车,县城的救护车也不会象城市那样快。但应该不会超过9点。”蓝其川钻出小棚子,伸了伸腰。

    蓝其川又剥了几粒放在董玉洁手中:“将就着吃点,出去后我第一件事就是请你吃大餐。”

    董玉洁咬咬牙:“我留下。你,你可要快一点。”

    “那你还看什么?”

    “看看有没有上山的村民,帮我把你背出去。”

    董玉洁不安地问:“车到现在还没来?”

    蓝其川沿着来路走了,董玉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开始还没什么,但当他转过前面的弯,看不到时,心里开始紧张,各种恐怖镜头出现在眼前。万一等到天黑怎么办?万一山上有野兽怎么办?万一来了坏人怎么办?她恐惧地抱住双臂,大喊起来:“其川——其川——我害怕……”

    回声结束后,是一片山的寂静。

    董玉洁懵懵懂懂睁开眼:“车来了?”

    董玉洁皱着眉吃下去。

    这一年小山村来了一批知识青年,有上海的,也有成都的,他和他们成了好朋友。

    蓝其川从前面的弯出来。

    蓝其川走到高处张望。

    “真的能吃?”董玉洁有些犹豫,两个手指拈起一颗反复看着。

    八十年代初,正当他决定一辈子扎根军营时,突然通知他转业,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他稀里糊涂进了市无线电厂,那年他才刚到32岁。

    蓝其川轻轻推了推董玉洁。

    “喊喊,或许有进山采药的。”

    五十年代初,蓝其川出生在从这个小棚子向北约20公里一个叫云坪的小山村,小时候他经常爬上山坡,看着远处公路上的汽车,想象着外面的世界。初中时,他离开小山村,到公社所在地吉岗镇读书,高中到永清县县城读书。高中毕业,大学停止招生,他回到小山村,在妈妈所在的小学当了代课老师。

    他身体素质好、有文化、脑筋也快,新兵营结束,分配到警卫连,三年后穿上了四个口袋的军装。

    山里的早晨清新而湿润。一只黄色的小鸟落在小棚子上,不停地转着小脑袋。

    天渐渐地亮了。

    董玉洁脸色煞白:“万一到晚上你回不来,我要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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