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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个丰收年,有水田的卖了谷米挣了现钱,没水田的做了不少零工,存了些现钱,于是年前最后一场集市,村里基本都上镇上赶集去了。

    这时方河身后响起哭声,不用说,必然是吓傻了的朱红忽然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的抖得哭了起来。

    方亮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喜欢穿长袍的读书郎,如今竟然满目凄凉的站在了肉铺摊郏县,额间抬头纹竟然如此明显,似乎老了不知多少岁,怎么变成这样的?他试探的喊了一声:“老四。”

    这么一大家子人站在肉铺前,方伟先是从方河脸上移开目光,接着把目光移向方亮、紫萧、方平、元南花、苏小月,还有眼下几双明亮的眼睛,长得最高的数方美,最矮的数方旻,望着夕日还得看他脸色的兄长们,眼眶里竟涌出泪来。

    张大人笑了笑,“这次去了中原另外两国,可能还会出关外去,一时间难得回来了。”

    紫萧跟在方亮身后,与方芳相谈甚欢,苏小月与袁氏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逗弄,方为护在苏阿吉怀里,时不时也跟着逗弄一下弟弟和妹妹。

    从张大人家里出来,一行人往县里去,入了城门往东,经过东市时,方河忽然停住了牛车。

    元南花不敢回去,方平就留在她身边,后来也寻了个活计,专门帮市场上的人杀猪宰羊,逢年过节给富户人家收拾鸡鸭鱼肉,倒也赚了一点儿现钱。

    方伟听到方亮的声音,下意识的抬袖掩面,背过身去。

    方河的牛车上载着一大家子人,坐的满满的往镇上赶去。

    当日两人就跟着方河回了方家村。

    方伟向方河、方亮、方平三人一一指了指,接着摇了摇头,大笑着背手而去。

    屋子还是先前的屋子,一家四口重新回到先前的屋里头,只见里头收拾得干干净净,再看院子里,里里外外也是干净的很,哪有曾经吵吵闹闹,乱七八糟的模样。

    正月十五方河要去镇上给小叔和张大人拜年,方亮和方平两家决定一起跟去,正好元宵闹花灯,到时玩晚些,一辆牛车把大家伙拉回来便是。

    方河把野猪扛下来,猪肉分成三份,方亮和方平不要,毕竟野猪是方河一个人狩到手的,他们两个不敢上前,根本就没有搭手。

    苏小月没想到才短短几月,又寻回了方平夫妇。



    方亮和方平跟着走了过来,后面是苏小月和元南花,还有几个孩子。

    正月过后,方为就要跟着张大人去游学了,年前弄到手的鸭毛鹅毛全都做成了羽绒里衣,做的款式是改良后的背褂,方为试着穿了一下,果然是暖和,比那棉花做成的袄子轻松多了。

    方亮却有些落寞,然而身边的紫萧却随即起身为众人倒酒,方亮还是侧首望着她,心里有些悸动,可是想起自己的情况又灰了心,脸色灰暗。

    倒是第一次跟着方河上深山里头见了世面,往日是万不敢去的。

    今年过年必然是个好日子,方家院子里的人都寻了回来,没想年前又传来一件好事,方芳来了月事。

    方美和方忠看到爹娘,立即扑到两人身上,两对小胳膊把两位大人抓的紧紧的,生怕两人走了似的,看得元南花一阵心痛,蹲身抱住两孩子,哭得一踏糊涂。

    没想有一日元南花从那儿经过,看到了方平,便把他给捡了回去,方平才知道元南花根本没有走,当时打听到那位坐船而去的女子多半是跟元南花有些相似。

    元南花从方家院子里逃出来,也不敢回娘家,怕被娘家给再次卖了,于是跑到了县里头寻活计,不想还真寻了一门活计,专门帮别人洗烫衣裳,也算能租个小门小户的院子住着,勉强糊口。

    到了镇上,大家伙下了牛车,约好回去的时间,才各自逛去。

    大家伙不解的看向他,就见方河看向不远处的肉铺摊子,曾经那位春风得意的方家读书郎,如今一脸胡渣,满目沧桑的站在肉铺摊前,身上披着一件油腥罩衣,手起刀落,麻利的割下肉交到客人手中。

    张自在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笑得苏小月脸都红了,怎么叫她不准他喝,她只是教他别喝醉,要学着装醉,现在这个惧内的名声要坐实了。

    谁能想到这个年纪才来月事,后来袁氏细问,才知道早以前就已经有了的,只是一点点,时有时无,方芳不懂,又被公婆压狠了,连个问的人都没有,自个儿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反正没能怀上孩子却是事实。

    元南花买了一把糖,给方美和方忠两人吃。

    方伟一边笑一边脱下罩衣,接着理了理两鬓,又整了整衣裳,似乎又回到当年那春风得意的时候,那时他还是个秀才郎,还是家里兄长们的骄傲。

    方河望着两人,只见两人年纪轻轻已经两鬓头发凄白,方河移开目光,内心一叹,接着把家里的事简略的说了一下,特别是方美和方忠意外找回来的事,把两夫妻高兴的流下了眼泪,他们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两孩子没有走多远,只不过在袁家村而已,只恨当初老想到姐弟俩可能跟着船运的走了,想想就心灰意冷。

    一家人在张府里吃饭,方亮和方平两家人有些拘紧,没想张大人非常随和,跟着众人一起在桌前吃饭,又奉上美酒。

    方伟大怒,两竖眉倒八竖起,睁目看去,刚接到手的猪肉刀又是冲动的甩向了女子,果真是你来我往,迎着罩门就是一刀上来,眼看着那女子闪避不急就要受伤,凭空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

    第一场雪下来,方家村的人就开始为了年货奔波起来。

    苏小月想笑,这张大人看起来哪像五十几岁的人,倒像个中年大叔似的,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又养尊处优,久居高位,还练了一身功夫,身板笔直,走路虎虎生威,魅力不减。

    先是去镇上张大人家里,苏小月送上十斤肉脯,张大人尝了尝,皆是眼前一亮,只道:“这肉的味道真好,要是能带到路上吃就好了。”

    原本在集市里就买了猪肉,这下一下子多了上百斤野猪肉,苏小月想了想决定做成肉脯留着以后再吃。

    方河看向他受伤的手背,内心一叹,这对夫妻到底过的什么日子,以前时有耳闻,方伟捞了朱家的银两在外偷养外室,最后被妻子发现,逼死对方腹中胎儿,又发卖了那外室小妾,从此方伟被拘在家中,再没半分自由。

    大雪茫茫又一冬,方家村比往前热闹多了,家家有了余钱,买了不少吃食,过年时节在村里头走动,手里都提了些点心,有的是在镇上买的,有的是自己做的。

    方二福不在了,梁氏精神木纳,元南花终于放下心来,两夫妻随方芳领着孩子回了方家院子,梁氏看到方平,当即就来了眼泪,接着转身进了屋,她是没脸看到自己的儿子们。

    两夫妻遇上了,方平把家里情况一说,两人冰释前嫌,一起相扶着过日子,再不想回到家里那个伤心之地,当然也不知道方二福死的事。

    原来当初两孩子离家出走,爹娘又是那个偏心模样,方平心灰意冷的便往渡口这边而来,本想往河里一跳,寻个死路,可是站在堤岸上看到那滚滚而去的河水,心里居然生了惧意,后来流落到乞丐窝里,过得昏天暗地的日子。

    倒是张太太年轻时不知道跟张大人跑了多少地方去,都习惯了。

    那不简单,把年前做的那些肉脯全带上便是,可惜时间紧迫,做的有些少。

    刚才方河看清了,开始出手的是朱氏,夫妻之间不管怎么吵闹,也不能随手动刀子的地步,方伟伤了手背那是运气好,而后方伟随手甩出的刀子,若不是方河出了手,恐怕已经出了人命,成了谋害妻子的上门婿。

    置办了年货,一车人又拉了回来。

    过年前夕,方河三兄弟上山头一起狩猎,原本想探探去年那头老虎还在不在,没想猎到一头野猪,老虎倒是没有找着。

    朱家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德性,方河后来也曾听说,据说是县里市场的地头蛇,一般人不敢得罪,手无缚鸡之力的方伟落到朱家手中,哪敢起旁的心思。

    方平看了自家媳妇一眼,元南花轻轻点了点头,他欣慰的笑了。

    “大……大河。”方伟瞪大了眼。

    方河二话不说把肉扛回方家院子里。

    朱红终是站不稳当跌坐在地上大哭不止,刚才那一瞬,他是真的想要她的命,这样的日子,多过一日就多一日的折磨,可是又没有法子。

    方河不沾酒,倒让众人意外,方河被几人盯着脸红,接着往小媳妇看了一眼,只道:“我答应了媳妇儿,这一生都不喝酒了。”

    当张大人穿上羽绒背褂时,笑了起来,“这一件衣裳倒是合我心意,穿在里边又不碍手,还能保暖,年纪大了,在外行走,不比年轻人了。”

    方伟步伐飞快的往前走,似乎要乘风而去似的,他不再说话,除了笑便是大声吟唱:“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哈哈哈……”

    朱红坐在地上六神无主的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往前追去,没能追上,她站在后头大声喊:“你要去哪儿?你要舍下二狗不成?”

    这边方河得了酱汁的银子,又跟苏阿吉上莫家村把最后的三百亩山地买了下来,莫家村的山头,方河占一半,莫明裕占一半,这边梯田节节高,那边果木树长得浓密。

    听到哭声,方伟猛的又放下袖子,泛青的脸上一双赤红的眼,他指着地上的朱红冷笑,接着是大笑,“我方伟这一生就坏在你这蠢妇身上,我是毁了,哈哈,我明明可以中举,我明明可以当举人老爷,而你们朱家竟然挡我鸿运,哈哈哈。”

    “倒是穿了这个行动起来方便,往关外是北方,还要更冷些。”方河说道。

    旁边的女子五大三粗,横眉瞪眼的不知道跟他说了一句什么话,又是一气之下把手中的猪肉刀甩向了方伟,方伟身子一躲,堪堪接住却终究是伤着了手背,见了红。

    方平和元南花看到,心里也觉得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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