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夏夜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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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儿？”季洲捂着自己的头盔往前倾问道。

    啪。

    三叔不是本地人，十几年前“下岗潮”为了讨生活，南下打工阴差阳错找了个本地老婆，才到了杜念他们这儿。

    “三叔，来份麻辣拌！”杜念把他的摩托车停好，解开头盔搭扣往后视镜上一挂。

    “不好啊。”杜念的回答特别实诚。

    三叔笑了一声，拿起放在桌上的遥控器，把电视调到了音乐台。

    季洲没忍住不小心笑出了声：“打住，吃饭不要说话。”

    两边的店铺早已拉上了灯，暖色调的灯光把整条街的气氛烘托的刚刚好。车子穿过喧嚣的街道，周围充斥着陌生的口音。

    “能抽根烟吗？”季洲觉得嘴里干干的，不自在极了。

    杜念的摩托开得并不快，季洲反手抓着架子。

    季洲不知道自己发得是什么疯，居然跑到河边和杜念坐在一块儿吹风。

    边上的杜念小嘴嘚啵嘚啵个不停，季洲有些不耐烦：“你上辈子是属鹦鹉的吧？”

    不远处的天空暮色渐起，夕阳刚刚落下，暗红色的光映着街边刚点亮的路灯。

    相较于昨天，今天再经过这个街头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要不要去兜兜风？”

    基本上这一片的小孩都是吃着三叔的炸串长大的，一毛两毛凑在一块儿买一根涂满烧烤酱的炸年糕解解馋。

    “知道了，你小子是个重口味我还不知道吗。”三叔是个精瘦的小老头，围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手上有什么汤汤水水全往上面擦。

    二分之一的东西都是关于那个叫杜念的人，偷藏他的照片，还写满了一面他的名字，还有那两句暧昧至极的话。

    三叔的店地方小，桌子只能围一圈靠着墙放。季洲跟装作不认识他一样，还故意隔了几个位置坐得离他远一些的。

    “你成年了吗？就骑车。”季洲皱着眉，杜念那辆荧光绿的摩托车实在不合他的心意。

    燃烧的气味充满了季洲的鼻腔，止不住的咳嗽和眼泪。

    在阴影里活了好几年，一包中南海只能抽一个晚上。

    杜念碗里的麻辣拌早见了底，又从冰柜里拿了一瓶花生露坐着没走。

    季洲愣了愣，心里突然软得一塌糊涂，酸到说不出话。

    “昨天发着烧，今天就跑出来吃麻辣拌。”杜念笑了一声，“你够朋克的呀。”

    好像不管是哪个时空的他，命运都极为悲惨。

    季洲那时的心境估计和原主现在的心境差不多，觉得活在这世上没意义，每天都在计划怎么死去。

    初中的时候他爸又觉得他有病把他送进了矫正学校，人不人鬼不鬼过了三年。

    麻辣拌配花生露爽到能升天。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杜念拉长了尾音，又露出了那个该死的笑容。

    江边的灯光并没有街区那么亮，杜念把车停在河滩上。

    谁都没有再开口，季洲夹起一块土豆塞进嘴里，又咸又辣又甜的味道在他舌尖乱窜。

    夏夜里的晚风，吹拂着你在我怀中。

    他怀疑自己这几天偶遇季洲的技能点，点得过于满了。

    他从懂事那天就知道，离开是件很容易的事，所以人只能把自己交给自己。

    杜念碗里的麻辣烫还剩一半，他和季洲肩膀挨在一块，偏过头看向季洲。

    “我哥去外地进配件去了，没回来呢。”杜念从灶台边捡了块抹布，把上一个客人留下来的垃圾拿抹布一抹，丢进了垃圾桶里，“要多加麻的。”

    “我乐意。”季洲轻哼了一声，毫不示弱反驳道。

    “你哥又没给你烧饭啊？”三叔听着声音就知道是杜念来了，头也没抬拿着水瓢把铁锅里的水往外舀。

    暗恋至极，真叫人唏嘘。

    季洲接住头盔看着杜念的那双眼睛，鬼使神差就跨上了车。

    他向来是个自私的人，拖住他脚步的东西通通都要丟掉。

    奔向那束光，我喜欢你。

    “我们几个又不是连体人，哪能天天粘在一块儿啊。”杜念笑道又站起身从冰柜里拿了一瓶花生露。

    来江边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住在附近的人家，吃过晚饭出来消食的。

    季洲的麻辣拌也端了上来，从筷筒里取了一双筷子拌了拌又加了两勺花生碎。

    季洲拿起那张有着杜念名字的纸，最底行的那句话是用铅笔写的。

    说实在话他脑子里的东西很乱，东一块西一块拼凑在一起。

    “老板，来份麻辣拌。”有人站在店门口喊道。

    被视为光的男孩，从头到尾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喜欢过他。季洲把玩着打火机咬着烟，心里当然会难受。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耳边充斥着水波击打着礁石的声音和水花潺潺流动的声响。

    在他眼前就四样东西，“他”和夏芝缘那半张照片，藏在抽屉深处的证件照，写满了杜念名字的纸，还有那堆满是压抑文字的纸。

    季洲垂着眼，咬着烟深吸了一口。他这边正好迎风，烟雾全飘到杜念那边去了。

    两人坐在河滩上，带着铁锈味的风从身边经过。

    等季洲站起身，抢先一步先了出三叔的店门，戴好头盔跨坐在摩托上。

    就算季洲再不愿意也没办法，老板都发话了只能照做。

    晚风湿润，季洲的声音很低，他没抬头看着杜念：“总不是吹吹风这么简单吧，有什么想

    季洲用指节敲击着桌面，心情有些烦躁。

    “你觉得我能救你吗？”季洲拿起那半张照片，盯着上面的季洲看。那个时候的季洲脸上还是有笑容的，很淡但至少是笑着的。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给自己点上了一只烟，好好捋捋在他来到这个时空之前，原主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诶，小洲你别坐得那么远，和杜念挨着坐。”三叔见店里两人西一头东一头，主动搭桥牵线让季洲跟杜念坐在一块。

    月亮挂着星空，牵绊着你诉情衷。

    他除了知道关于原主最基础的信息和那个叫杜念的人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走吧，去前面坐坐。”杜念拧下钥匙，揣进了兜里。

    “去河边。”杜念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吹吹风。”

    “诶，后天就开学了，班里布置的作业你做了没？”杜念问，“要是做了的话，明天我到你家抄。”

    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个又一个台，还时不时瞟一眼季洲，显然在等他吃完。

    现在倒好他刚收拾完一堆烂摊子，又要从头开始收拾别人的烂摊子。

    他都开始有点心疼原主了，一定是被杜念的外表给欺骗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喜欢上像杜念这样的臭屁小孩。

    伍佰的声音算不上温柔，还有些粗犷，倒是更符合汗津津的夏日。

    “终于舍得笑啦？”杜念回过了头，他的声音轻飘飘地钻进了季洲的耳朵里，“看你快要哭了，想逗你开心。”

    直到很多年过后，季洲还是会经常想起现在的这个画面。

    “不好，那你还一直找我讲话。”季洲这人讲话毒不好听，“那合着你就是窥觊我的作业？”

    头顶上的电扇转动，怎么也解不开暑气。

    但无论是哪个时空的季洲都不值得同情，他们只是把一手烂牌，打得更烂了一些。

    “没事。”杜念若有所思，有个问题他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

    灰黑色的烟雾攀上了他的指尖，跳跃着的火焰在他眼底倒映。

    季洲又在屋子里翻找了一圈，确定原主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十二生肖里还有属鹦鹉的呢。”杜念停下手中的筷子偏过头一脸认真地看向季洲。

    哒。

    “你那两个好兄弟呢？没和你一块儿来啊？”三叔又往碗里勺了两勺醋。

    第三根烟。

    两碗麻辣拌，挨在一块儿的肩膀，还有伍佰的那首《夏夜晚风》。

    季洲单手撑着脸，烟快烧到了滤嘴处。

    “放心我老司机，摔不着你。”杜念又丢了个头盔给季洲，伸手招呼着他上车。

    甜腻而温热的晚风扑到季洲的脸上，带着从杜念身上传来的热气，还有一股麻辣拌的味道。

    杜念听着声音，嘴里还咬着豆皮，转过身抬头就看见了顶着和他同款小平头的季洲。

    “要不要换个位置，烟全飘到你那边去了。”季洲问。

    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薄薄的练习纸早就被擦出了一个洞。

    “咱们俩关系很好吗？”季洲不动声色往左边移了一些，杜念这举动又让他想起了原主的那些东西。

    那句话的字体相较于记在课本上的笔记更为扭曲，估计是原主情绪极不稳定时写下的一行字。

    开了一家小吃店，东西卖的杂，炸串炒饭麻辣拌都有。

    电视里正巧放着伍佰的《夏夜晚风》，画面里的伍佰背着一把吉他，手指拨动着琴弦。

    在季洲很小的时候他妈妈去世了，连头七都没过。他爸就急着娶了一个女人过门，说得倒是好听，叫冲喜。

    季洲看着四处飘荡的烟灰，顺着空气流动的方向朝着那扇破窗户扑了过去。

    “嗯。”杜念抱着膝盖偏过头看向季洲，火光点亮了他的脸。

    你的秀发蓬松，缠绕着我随风摆动。

    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这个时空的季洲也算是另一个自己。

    用滤勺把锅里的丸子豆皮方便面捞起，淋上火红的辣椒油和洒上两大勺白糖端到了杜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