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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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墙壁上横着一条碗口粗的塑料管道，封琛翻出去后便踩在水管上，在那些甲虫追出来的瞬间，伸手拉下窗户。

    蛇段掉在地上，竟然成为两段黑灰色的树藤，藤上还挂着绿色的叶片。

    ——尸体还穿着衣服，干瘪得像是被吸尽了血肉，只剩下皱褶的皮肤，裹着干枯的骨。

    咣咣几声响，颜布布被撞得脑袋发晕，却始终都不松手。

    没想到这个念头刚刚出现，身下本还奔跑着的黑狮，便真的停下了脚步。

    “你千万别动，一动的话，就可能把咱们俩都带下去。”封琛侧着头哑声叮嘱。

    话刚出口，一条细蛇陡然冲出，缠住他的腰，将他吊在了空中。而另一条蛇则昂起蛇首，对着他迎面袭来。

    颜布布将头搁在封琛肩膀上，连呼吸都放得很平缓，生怕身体起伏太大。

    谁知那大白果里面并没有虫子，而是一具蜷缩的人类尸体。

    然而下一刻，他却擦着地面横掠出去，既没有感受到坠地的痛苦，也没有失去知觉。

    大厅中央的大树也被不停冲刷着，树叶纷纷掉落，细小的树枝发出折断声响。那些好似冬瓜的大白果也摇摇欲坠，终于掉落了一个，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这声音并不大，但对封琛颜布布二人来说，却如同天际骤响的一道炸雷，震得脑中嗡嗡作响。

    大厅里除了电梯，就只有窗户一条路，封琛一边用灭火器喷那些甲虫，一边往窗户靠近。

    这面墙太过平滑，封琛开始横着移动，想绕到大楼另一侧，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攀附的管道，上到楼顶或是滑到楼下都好。

    颜布布闭着眼睛，在强烈的失重感中，大喊出声：“啊呜嘣嘎——”

    “怎么了？”颜布布问。

    颜布布不敢出声，怕声音打扰到了他，却在心中疯狂默念着咒语：“啊呜嘣嘎阿达乌西亚，啊呜嘣嘎阿达乌西亚……”

    ——回头的下场，就和那些大果子里的尸体一样。

    “啊？吃，吃人的树？”

    颜布布猛然转身：“蛇啊——”

    电梯口已经被树藤完全封住，藤条已经蔓延至屋中央，正快速往窗边爬来。

    电梯门合拢，只听到咚咚连声响，坚硬的金属门上竟被撞出了一个个小凸起。

    如果向左继续走，恐怕管道会断裂，但右边窗户依旧被那些甲虫撞击着，也没办法回头。

    光滑如镜的金属壁上，清楚地照出厢内情景：从轿厢顶的那些透气孔里，探进了几条细蛇，垂坠在空中，微微昂起头，对准了两人。

    封琛靠到窗边，左手按下陷在墙里的开关，自动窗缓缓开启，燥热的气温瞬间灌入。

    可就在这时，没有丝毫预兆地，管道啪一声从中断裂。封琛脚下一空，带着背上的颜布布，就那么直直往下坠落。

    呼……

    颜布布在猛然上跳，抓紧那条藤，往下坠着身体，使劲将它往下扯。树藤被扯得笔直，在半空扭动挣扎，带着他一下下撞向轿厢壁。

    封琛伸出手，轻轻落到身下猛兽的颈子上。

    “抓紧我，不要松手。”

    咔嚓。

    因为迟迟没有下行，电梯发出就要开门的声响。

    随着重心转到前面那只脚，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外墙很光滑，除了那条水管，没有什么可以着力的地方。封琛只能像只壁虎般紧贴在墙壁上，让身体和墙面尽量贴合，双手抠在砖块之间的缝隙里。

    封琛在这时挥臂划出匕首，那条袭向颜布布的细蛇顿时断成两截，几滴星星点点的黑水跟着溅落。

    封琛看见这一幕，果断扯着颜布布往前跑，冲进了电梯。那些虫子开始振翅，嗡嗡着像是一架架小飞机，对着两人急速飞来。

    他全身肌肉在这刻绷紧，肾上腺素分泌达到了极致，身体内突然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轰然一声，眼前浮现出大片炫目的白光。

    身体上光滑的皮毛，头部长长的鬃毛，竖立的耳朵……

    两人体重加起来也有一百多斤，这管道虽然结实，却终究是塑料制品，难以承受地出现了断痕。

    不待头顶的树藤进攻，封琛大喝一声，提着灭火器冲了出去，颜布布也急忙跟上。

    军用金属窗顿时合拢得严丝密封，被甲虫撞击得响个不停。一只甲虫被拦腰截成两半，前端直直向下坠落。

    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封琛被绝望和恐惧箍紧。在短短一秒内，他像是想起了很多，眼前快速拂过父亲和母亲的脸，又像是什么也没想，只听到颜布布在用变调的声音啊呜着。

    他现在没法看清它，只能根据头型、皮毛和耳朵，猜测这竟然是一只黑色的狮子。

    这瞬间，他脑子一片空茫，眼前是飞速掠过的光滑墙面，耳边是鼓噪的风声，血液奔涌得如同澎湃的潮汐。他下意识伸手去够墙壁，想抓住什么东西，却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一秒，两秒，管道没有发出异响。

    地上已经多了几根被斩断的树藤，封琛没有注意到身后也垂吊下一根，正无声无息地缠向他腰间。

    “不是长出了人，是人被它吃掉了。”

    ——那是一种意识相通的感觉，没有半分抗拒，就像是他睽别已久的朋友或者亲人。

    颜布布也看清了这幕，脸色煞白地缩在封琛背后：“少，少爷，那树上长出了人。”

    他只懊恼自己心跳太剧烈，要是不跳就好了。

    封琛终于能腾出空，拦腰劈断了那条树藤，再接住了往下摔落的颜布布。

    颜布布转头打量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出去，可当他视线滑落到左边轿厢壁上时，突然顿住了。

    地上散落着数段黑藤，像是燃烧过后的焦木，头顶被斩断枝条的树藤不敢再进攻，紧附在电梯顶上，像是伺机而动的毒蛇。

    他这下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却顾不得身上疼痛，迅速爬起来。

    颜布布依言将封琛脖子搂得紧紧的，两腿夹住他劲瘦的腰。

    “好，好的，我，我不动。”

    ——自己已经坠地了。

    封琛心头一紧，生怕大果子里飞出大虫子，那就更难对付了。

    颜布布不知从哪儿捡了根铁棍，对着那爬藤挥舞，色厉内荏地大喊：“你不准过来，别过来，再不停的话，我就要打你。”

    封琛继续按数字键5：“不知道，可能卡住了。”

    好在砖缝挺深，封琛双手紧抠着砖缝，向着左边缓缓横移。汗水落到眼中，他却连眼都不敢眨一下，任由被蛰出来的泪水和着汗水一起，顺着脸庞淌落。

    手掌和柔滑的皮毛相触，一股熟悉的亲近感，从掌心瞬间传达到心脏。封琛心里浮起个念头：停下吧，别跑了。

    封琛僵硬地转动眼珠，看着两旁飞速后退的残垣断壁，视线再缓缓下移，落到身前一个硕大的黑色脑袋上。

    灭火器底部红灯闪烁，显示里面的泡沫就要用光，电梯方向的树藤疯狂蔓延，已经伸出电梯，蛇一般往这边游来。

    封琛紧抿着唇，却没有冲向电梯，而是在甲虫起飞的同时，倏地一手撑住窗台，迅捷地翻了出去。

    封琛继续挥动匕首，刀锋凌厉，对着那根缠绕住颜布布的树藤刺去。那树藤倏地回缩，颜布布便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叮咚！

    封琛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左边再次迈出一步，轻而缓地落下。

    不不不，不对，不是朋友或者亲人，它就像是本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和他不分彼此。

    这种灭火器并非民用，冲力着实强大，将那些甲虫尽数冲到对面墙根下，涌动着累叠了半米多高，黑压压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少爷……”颜布布在空中甩着腿挣扎。

    他似乎在接触地面之前，被什么东西给凌空接住了。

    封琛意识到，此刻他正被某种大型兽类驮着，往前一路飞奔。也是这只猛兽，在他坠地前接住了他。

    封琛在这瞬间只有一个想法：

    封琛能感觉到它听见了自己心里的指令，也能感觉到它的回应。

    “跟在我身后。”

    “快快，关门。”颜布布惊慌大叫。

    他心底升起了一种不真实感，不清楚这究竟是真的还是虚幻，直到听到身后颜布布的惨叫：“——阿达乌西亚。”

    脚下的塑料管道突然发出破裂的响声。

    “我们要冲进电梯吗？少爷你冲，我来打。”

    封琛看了眼从大果子里掉出来的尸体，咬咬牙，取下背包丢给颜布布，再半蹲下身，命令道：“背上包，再让我背你。”



    颜布布悬空挂在他背后，身下便是十层高度，他往下看了眼，吓得头晕目眩，不敢再继续看。

    他侧头看了眼外面，这里是十层高度，除非他和颜布布两人长了翅膀，不然怎么也出不去这个房间。

    颜布布从来不会违背他的命令，飞快地背好背包，再扑到他背上。

    灭火器吐出最后一点泡沫，终于没了动静，被冲到墙根下的那些虫子，从成堆的树叶果壳中爬出来，开始振翅。

    封琛按下了数字键5，电梯开始下行，可还不到半秒，又突然停住。

    两人又同时呼出一口长气。

    甲虫还在撞击电梯门，轿厢不停摇晃，封琛迅速摘下旁边挂着的灭火器，用力拔出保险销拉环，按下把手。

    虫子还在疯狂地撞击电梯门，金属门扇不断发出沉闷声响，隆起一个个小包，轿厢也开始摇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电梯门缓缓打开，成群甲虫扑进来的同时，灭火泡沫喷涌而出，带着强劲的冲力，将那些甲虫喷出去数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