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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灾的骤雨轰然落下，夏油杰耳边响起恼人的鼓掌声。

    他如玉般温润美好，不该断折。

    菜菜子知道这样喊你才会心软，亚麻发色的女孩央着你讲故事的结局。

    “姐姐，然后呢？”

    撕心裂肺，惨绝人寰。

    十七岁的特级咒术师笑起来，他脸上溅血，却不会有人再为夏油杰擦拭。

    根本，没有意义啊。

    菜菜子抱着枕头睡在你身边，美美子刚完成学校的数学作业，趴在软毯上听你念今日份故事——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是从哪里找出的童话书，多半是从教徒的供奉里……可为什么会有教徒送这种东西呢？

    “没人能救你的命了。”

    禅院惠跪坐在床边，威武的玉犬懒洋洋趴着任由主人为其梳毛，少年侧脸俊秀，午后的阳光洒进室内，你眯眼看着窗帘于光瀑中翻涌浪花，阳台拉门外，男人的身形若隐若现。

    夏油杰目送九十九由基离开，站在树下的少年笑脸似胶水黏着，好一会儿才卸下假面。

    “抱歉，是咒灵——也就是我的学弟拼死保护你所抵御的怪物——堵住了你的嘴，让你没办法说话是吗，我这就让它松开。”

    ——无论如何。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事情更加糟糕的源头。”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推下去吗，先生？”

    廉价出租屋内空啤酒瓶被看不见的怪物推倒，滚落一地，杂乱的、包有各种外卖剩饭的垃圾袋堆积成山，散发难以想象的恶臭。

    为了什么，为了消除恐怖的源头，为了分食微薄的财产，为了将幼小的怪物彻底抹去？

    “孩子因试图保护自己的母亲，陷入过度消耗的高烧；母亲因试图保护自己的孩子，冒着风雨出海捕鱼赚钱，不幸卷入风浪。”

    ——能做到的，一定能。

    天与暴君洞穿的伤口呼呼冒风，温润的玉裂开血纹，表面愈合的伤口其下是化脓的汁水与苦果。

    你救不了夏油杰。

【一次就好。】

    得用多少同伴的血去填，得用多少咒术师的命去赴…究竟，还要死多少人？

    ——我已经为他做了那么多，我已经竭尽全力替他挡下那些令人心碎的折磨，我已经用尽一切去试图创造一个能让他幸福的可能。

    你低头，亲了口女孩的额头，孩子的撒娇中逃避这个话题。

    黑发少年低头看一眼手机，确定你带着灰原和七海的土地神任务就是今天，下午肯定就回高专了。

    “猴子。”

    ——她成为少年新的苦难，成为压塌所爱之人信念的一部分。

    …

    只要丢进海里，鱼类循着血腥味而来，毁尸灭迹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后，少女意识到——”

    她在少年面前被撕碎，被开膛破肚，被千刀万剐。

    终于，终于，在瓶瓶罐罐的推搡间，夏油杰听见了夺走自己后辈鲜活生命的人，那宛如野兽哀嚎的尖叫。

    他们惯用的工具是鱼叉，末端有三个叉刺，捅进孩子小小的身躯里会留下三个血肉模糊的洞。

    奇妙的，咒灵操使突然有了点说话的欲望，大概是这一个月来他所见的事实触目惊心，大概是在深夜造访、在打开这间出租屋的房门前，血液浸湿的高专校服硬邦邦硌人，大概是他终于知道你叛逃的真相…等等原因让夏油杰有了开口的冲动，就算这只是场单方面的自言自语。

    在自以为挡下灾祸的同时，在含泪忍着痛的角落，在女孩想不到的阴影中。

    你叛逃的第二十三天，夏油杰找到杀害灰原雄的凶手——没错，对任务中咒术师死亡率心知肚明的特级咒术师将其称之为凶手。

    ——两个妄图保护对方的人，成为捅向彼此心脏的匕首，给予所爱致命一击。

    …

    至于然后？

    “不是我！是他自己没站稳…不是我啊啊啊啊啊啊！！”

    “惠。”你闭眼，没了再注视他的气力，“帮我，把窗帘拉上。”

    她被戳的很烂，像块咀嚼后咽不下去反呕出的烂肉，浇了番茄的浓汤。

    屠龙者终成恶龙。

    ——没道理我什么都得不到…没道理、我什么都救不了……吧？

    大致就是个关于拯救的遗憾青春旧事，少女一心妄图救起心爱的少年，为其挡下腥风血雨、万千苦难，最后抱住伤痕累累自己，觉得这一定是幸福的结局。

    故事的开头很简单。

    海边渔村的渔民，血里淌着海风的咸湿味。

    “救你命的人，死了。”

    夏油杰护不了你。

    像山洞中的你。

    它死在开膛破肚的血水中。

    5.

    命运走向正轨，夏油杰感受到自己正站在什么决定性的节点，他凝视着夺取灰原雄性命的普通人，闭上嘴巴。

    以及，盘星教教主夏油杰。

    未关闭的电脑屏幕亮着幽幽的护眼屏保，光流进他的眉眼，淌进悬而未落的血滴。

    大男孩的性格在咒术师这个群体中可谓少见，难得的小太阳。家入硝子曾旁观你和灰原聊天，谈话结束后反转术式操作者像饱受太阳光照的植物，在抱住你吸猫似的猛蹭两下后，脚步轻浮地重返研究室。

    结局，你也想知道结局。

    回去早点，还能把西瓜冻上。

    拯救这些人，是有意义的吗？

    ——小小的尸体上，不止三个洞。

    家里有个同样有天赋的妹妹，夏油杰曾在两个年级一起聚餐的空隙，见过几次兄妹的合照。

    狰狞咒灵的巨爪收紧，人类少年站在怪物身后，垂眸时如佛慈悲的面容在光下若隐若现，杀戮的咒灵为他所控。

    他说。

    那间破旧小屋中受虐至死的孩子尸体于他脑中融化，和盘星教鼓掌愚人们的脸汇聚。太阳底下炙烤的西瓜表面烫得惊人，踱于女人机车护目镜的光跳跃，落于坑洼中战栗的残翅，层层油圈于烈日下呈现绚烂的彩，附着于挣扎的蜻蜓复眼。

    她担下原本少年的罪孽，满身淤泥想着这回他终于干干净净，可以光明正大走在正论的道路上，挥舞那纯粹的武器。

    理子妹妹的死。

    如果他没有死。

    “我来之前，去了趟之前的任务地，那里有个有天赋的孩子。”

    “为什么，要杀害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呢，先生。”

    他彬彬有礼，【杀害】这个词语碾磨于优等生的唇舌，再轻轻念出，带着股斯文的味道。

    蜻蜓不动了。

    4.

    朝气蓬勃的，活力满满的，喜好是吃米饭，最高记录一次能吃五碗。

    二十岁，你有了三个孩子，两条狗，一个开满花的窗台。

    “怪物！！怪物呜呜呜！啊啊啊啊啊救命！！”

    这间出租屋的主人，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吓得直哆嗦，酷暑的逼仄房间闷得宛如蒸笼，泛黄的白背心蜷起露出几欲流出的肚腩。他瑟瑟发抖地被咒灵巨大的爪子捏紧，溢出的脂肪使其像个散发诡异味道的油腻水袋。

    灰原雄会是个优秀的咒术师。

    像理子，像黑井，像灰原……

    一米八几的少年立于垃圾堆中，在花花绿绿的杂志、垃圾袋、翻倒垃圾桶中他格格不入，如同不会弯腰的劲竹，脊梁倔强支撑着疲惫的身躯，自你叛逃后再也没安稳合过眼的咒灵操使开口。

    何等殊荣，盘星教教主在给你浇花。

    夏油杰站在屋子中央，低矮天花板几乎抵着他的发顶。

    那不知岁数、也不曾与夏油杰有过任何交流的孩子死了。

    “然后呢，xx大人。”

    刚放学回来的少年摸了把玉犬，十种影法术的式神爬起来抖了抖毛，迈着步子走到阳台边，狗嘴叼起窗帘布就往中间拖，把男人遮得严严实实。

    ……

    千疮百孔的她倒在血泊里没出息的抽鼻子，心想。

    说话声音很大，每次隔着半个操场都能听见他大声喊着【夏油前辈】【xx前辈】的动静，据五条悟的抱怨，光是回音都能绕地球两圈。

    名为灰原雄的少年，很爱笑。

    “她就不应该存在的。”

    ——他总得护着你，你这么做也一定有自己的原因…等你回来就问问吧，不愿意说也没事，大不了等你请客的时候多吃点。

    他没穿那身传教的袈裟，大概是前两次被你打出去的原因，反正他换了身白衬衫，解开袖口翻折四下挽到胳膊肘，露出饱满流畅的线条。

    “那孩子很小，三岁、四岁？”

    ——血也好，命也好，只求能让他平安无事，统统拿去也无所谓。

    少女狼狈蜷缩成一团，即使一开始【天命可改】的凭依已然消逝，即使之前以命相护的后辈玩笑般死于命运的碾轮，即使一切已如多米诺骨牌效应上演，她也坚信自己努力阻挡的灾祸不是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