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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边茂听见自己紧绷的声线，找到这处住所的他没有按照规矩上报，也没有在这动荡之际组织人手抓捕，而是孤身一人来此。

    1.

    唯独你。

    同理可得，它破坏夏油杰布下的结界如滚烫尖刀划破牛油，不费吹灰之力。

    好不容易找到你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怒吼，视你为孩子、女儿养着的长辈控制不住那平日与人尔虞我诈的冷静，他在你面前还是当年那个一心咸鱼却又无比靠谱的专属辅助监督，“这个时候！整个咒术界的眼睛都放在了百鬼夜行的前线战场！你为什么要去？！”

    原本应由五条悟销毁的咒具，被你当初为禅院甚尔收尸时带走，作为万不得已的最后王牌。

    渡边茂的怒吼戛然而止。

    他的喉骨挤压出古怪的嘎吱声，高昂的声音与混沌烟草味一同席卷你的神经，可想而知眼前这个男人究竟徘徊了多久才上楼。

    它忐忑踌躇地问，从未被理睬过的幻象温柔的笑着回应。

    还是要一个人走咯。

    “有的。”

    逃跑，逃跑，视线所及之地所有人都在逃跑。

    “我就是夏油杰的共犯。”

    【夏油杰，你为什么又走上这条路啊……】

    ……是曾经的渡边茂费劲心思篡改系统也要做其辅助监督、满心担忧哪天为谁牺牲了的孩子。

    惊慌地，咒骂地。

    他第一反应却不是找怀中少女话语里的矛盾，雨水自眼眶蜿蜒而下，混了血与水的湿润淌入叛逃的诅咒师唇角，渗入吞咽咒核的舌。

    “夏油杰。”渡边茂处心积虑想捞的人，自顾自说着，“我要去找夏油，渡边先生。”

    是凶手，是恶徒，是千刀万剐以告亡者在天之灵的堕落者。

    “白痴笨蛋，你不是诅咒师了吗，既然都叛逃了那就跑的远远的啊！趁这个兵荒马乱的机会你出国啊！你带着那三个孩子逃跑啊，你跟盘星教根本没有关系——”

    0.

    纤细的娇小的、才能平庸的高专一年级学生，好像除了辅助监督这个群体中的亲和力过于高外别无长处。黑发及腰，见到谁都温软的笑，有着副咒术师这个群体中罕见的软心肠，是个会狂奔追车只为了说一句节日祝福的好孩子。

    你打开车门，脑子里乱七八糟一团乱麻，密密麻麻的黑星占领视网膜。脚狠狠踩下油门，发动机咆哮到底盘震颤，连带着你脚底也一阵酥麻。

    身形一颤，你呆滞地呢喃出他的姓名。

    煤气爆炸？毒性气体泄漏？

    后脑泛起涟漪般的疼痛。

    可现在，他曾经那么努力想要挽救的孩子就这么看着他，渡边茂直觉有什么在无声无息地向一边倾斜，不可阻拦的珍贵之物下滑，落入无光深渊。

    夏油杰为什么要发动百鬼夜行。

    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到，如果你真的挽救不了任何人，那这把能够打开狱门疆的咒具就是能够挽回最后一人的救命稻草。

    男人的干裂的唇瓣神经质地颤抖着，已经晋升为窗的渡边茂冷漠感知着自己战栗到无法控制的双手。

    他为什么发动战争？

    “……渡边先生。”

    他想夸夸你来着。

    我这迷惑又奔波的一生啊。

    【新年快乐。】

    陌生又熟悉的嗓音抓住你的心神，手里捏着车钥匙的你咒力翻涌。

    他为什么那么做，他为了什么——是又有同胞遭到惨无人道的对待，还是发生了你不知道的悲剧？

    朦胧细雨，屠村叛逃的黑发少年搂着你，在红线血海前听到这揭露真相的钥匙。

    渡边茂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十五岁。

    你浑身肌肉紧绷，你知道这都是幻象、是你日益严重的幻觉导致的精神疾病，和耳鸣一样都是只要忍耐就能无视的虚幻之物。

    学生时代为夏油杰系上的红线因无名指断裂而消散，这些年你又因各种原因没给盘星教教主标记新的红线，导致你现在完全无法根据术式找到那个发动了百鬼夜行的白痴。

    风呼啸而过。

    辅助监督的传奇呆呆地看着你，你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旧时光中男人印象里的柔软踌躇，而是坚定地将自己扯入那摊注定不得好死的污泥中。

    “当然了。”禅院奈奈扬起眉梢，她的眼眸清澈安宁，用最幸福的样貌吐露诛心之词，“为什么当初在见到我的时候，就那么自以为是的以为所有事情不会发生呢？”

    他才二十岁，他才二十岁啊。

    3.

    昔日令你痛不欲生的、捅入五条悟头颅的刀荒唐的成为今日你踏出结界的钥匙，一刀下去暗淡的膜应声干瘪，你打开门直接冲了出去，和另一人迎面撞上。

    晚霞流过你眼睑，滑落至深不可见的眼底，成了一滩被泪水融化的污泥。

    你想不通，你怎么都不明白。按理说他发动百鬼夜行是为夺取乙骨忧太的咒灵，可现在是二零一零年，祈本里香还是人类，诅咒女王根本没有诞生。

    女人上身前倾挽住你的脖颈，冰冷苍白的手臂贴着你持方向盘的手，支棱的发丝戳着你的侧脸，像极了小海胆被你抱着时的触感。

    【你会死的！你会死的！！每次、每次你都会死在二十七岁啊啊！】

    职场老油条对那腐朽规矩烂熟于心，要想将你从诅咒师身份中捞出来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这些年你隐姓埋名坏事一点没干，只要进行合适的代价交易说不定……

    “我做了错误的事吗，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吗。”

    “你当时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一别四年，自你叛逃后再也不曾相见的长辈，你最靠谱的辅助监督挡住你奔向夏油杰的路。

    西装革履的辅助监督成群结队站在帐外，他们阻拦着意图重新进入帐内拿财产的普通人们。各式各样的车辆如海啸来临前逃窜的动物，又像铺天盖地冲刷一切的海水，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地远离这处地方。

    【渡边先生。】

    这场规模浩大的咒灵战争以这二人为核心，论坛中各式各样的声音浩瀚如海，随便翻两下就能得出这前线最热闹的地方在哪，找到那个笨蛋并非难事。

    已死之人的幻影蛇般缠住你的意识，禅院奈奈与你脸贴着脸，后视镜里两张同样毫无血色的半张脸交叠，她温柔地将一把就能捏碎的头颅抵住你的太阳穴。

    他的背微驼，没有穿你记忆中整齐刻板的西装，皱巴巴的连帽卫衣帽檐耷拉，只有那鹰般尖利的双眼依旧如当年那般。

    “我和盘星教有关系。”资料中连盘星教门都没踏进的诅咒师笑着举起双手，像个被逮捕归案所以举手投降的罪犯。你轻柔地、一根根掰下男人粗糙的手指，眼睛依旧温润，“让开吧。”

    在他面前的是特大案件的凶手，是残忍屠杀一百一十二人的邪恶诅咒师，是应该在发现其踪迹后立刻上报、组织一级及以上咒术师开展抓捕的穷凶极恶之徒。

    可他不能不来。

    2.

    这完全违背了辅助监督的工作准则，一经发现大概率担上包庇罪责，被那帮对自己上位看不顺眼的御三家同事们知道的话，怕不是直接丢进监狱去。

    额头撞上男人胸膛，慌乱中你发顶擦过他的下巴，不怎么打理的胡茬戳着略疼，咒具被你第一时间收回丑宝体内，毛毛虫咒灵盘踞腰身。

    男人的手颓然落下。

    天逆鉾。

    千万人流窜逃离，唯独你逆行，杂

    满身鲜血的夏油杰却在想，你穿浴衣的样子很好看。

    你的声音很轻，温柔有礼一如当年，平静的好像没有刚刚得知某人发动百鬼夜行的惊慌失措，静如死水。

    那团帐庞大到你距离如此之远都能窥得黑巧克力似的一角，车速提升到交警都能当场拦截的地步。大开的车窗涌入疾风，早春寒风刺得你一机灵，后视镜倒映出你通红的眼眶，蛛丝般的血痕簇簇蔓延，扎进紧缩为针尖的瞳孔。

    面容温婉的黑发女人坐在副驾驶，禅院惠翘起的黑发来源于她，第一枚倾倒的多米诺骨牌还是那年海滩初遇的模样，她笑盈盈歪头看向你。

    视线内的风景统统扭曲成抽象派的油画，色彩旋转着砸在你脸上，玫红色夕阳透过玻璃抹上你苍白的唇瓣，浮了层假模假样的健康红润。

    叛逃的诅咒师露出令男人目眦欲裂的神情，好像在这关头身为通缉榜上的自己前往整个咒术界都关注的前线战场是一件多么自然的事。

    没咯，都没咯。

    你强压慌乱道歉，脚步一错就想略过这人，却被对方凶狠地一把攥住肩膀。

    前方是成群结队逃亡的车辆，也不知道咒术界对这个战场内的普通人进行了什么理由的疏导。

    特级咒具，能力为强制解除发动中的术式。

    “渡边先生。”

    二十岁的人，哪里是什么教主，分明是献祭于缥缈大义的祭品。

    幸好，夏油杰与五条悟身为昔日特级咒术师，都是咒术界里有名的存在。

    你的喉咙被无形之物卡住，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你眼前，双手死死焊在你瘦削肩头，手背迸出青筋。

    爬上高位只为寻找一人的渡边茂盯着自己找了多年的人，你看起来除了瘦了些一切都好，尽职尽责的辅助监督几乎在见到你的下一秒就开始思考规则中的漏洞。

    趋利避害乃人类的天性，这几乎是刻入基因的本能。

    “你疯了吗？！”

    “你要做什么。”

    可一人站在你面前，堵住你的去路。

    【它】开始尖叫，开始歇斯底里，耳鸣与幻象在这一刻一同袭击。

    “你还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