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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仰慕信赖的前辈就在灰原面前，可如今的他却不能跳起来用足以融化太阳的笑容对夏油杰招手，活力四射的说“要向夏油前辈学习”之类、偶尔会令当事人不好意思的话了。

    粘稠血液一路向下，向下，揪着杀人犯心底里沉默的道歉声向下蔓延，染红只有四指的手掌，汇聚于无名指的残根。

    术式劈断上锁的房门。

    五条悟就在太平间老旧的门外，一门之隔，他能清晰听见挚友不可置信地喊叫，对象大概是连着带回两个坏消息的夜蛾正道。

    远低于九月酷暑的室温与从天而降的炸弹消息让这位名副其实的最强齿间战栗，他大步上前拽住挚友的衣领，那枚螺旋状纽扣被捏在五条悟手心，烙下微红的挤压印记。

    有几滴血溅上你干燥的唇瓣，润开殷红的艳色，被你随意抹去蔓延至右脸，刀疤般嵌于面庞。

    就像天灾中，抱住灰原的你。

    与尖叫嘶吼比起来，牢笼里安静的格格不入，只有孩子们急促地呼吸声，以及来者顺着指尖滴落的浓郁血液。

    不是咒灵，不是诅咒师，而是你一直以来努力保护的无辜普通人。

    你专心致志地思考这个问题，挥舞锄头的男人被飘渺无力的红线缠绕，瞬息如炸开的水球般皮开肉绽，血与尖叫灌入你的耳膜，前襟处那枚象征身份的螺旋纹纽扣糊了一层又一层红液，下陷凹槽内凝结血块。

    1.

    “嘀嗒，嘀嗒。”

    0.

    模糊灯光下，摇曳树影间行走的少女，脸颊侧似盘踞着血色蛛丝，又像是温润白玉绽开猩红的裂纹。

    【人，不能以自己个人的理解，决定他人的生命。】

    对正常人而言，十六岁是可以犯蠢、可以肆意妄为、可以大胆和一切代表青春未来热血的词汇相联系的年龄。

    又是，怎么一边笑一边编造已死之人的谎言，笑着说灰原来不了真是遗憾，再有模有样向他表演后辈遗憾的可怜表情呢？

    夏油杰想。

    从今以后，东京高专、咒术界、普通社会通通容不下你。你不再是可以和辅助监督慢悠悠聊天的咒术师，也不能再与他们一起站在阳光下。

    血将你浸透了，自外向里侵蚀，几乎要成为你血肉的一部分。

    那些他们所设想的、有你的未来也统统不作数了。

    死在十六岁。

    老人的头颅滚落脚边，闪烁猩红光芒的红线谄媚贴了贴你的手背，留下一线洇晕的血线后再次出发去捕猎逃窜的猎物。

    ——可那个故事的结局是。

    …

    2.

    咒灵操使听见五条家的六眼深吸一口气，大声的，好像这样就能将那山村的地狱景象、断臂残肢统统否定，将明晃晃属于你的咒力残秽一并消抹。

    夜蛾正道最放心的学生，在这三年来，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杰！！”

    你别过脸道歉，红线随你心意劈开原本关押待宰牲畜的木笼，在栏杆轰然倒塌的声响里，黑发孩子也抬起头看向你，肿胀的眼眯出条小缝，里头是还未化开的血块。

    唯独不会有死亡。

    ——怎么不可能呢？

    回不去了，没有了。

    遇到了舍弃一切，满身血污，只保护她们的神明大人。

    是被部分辅助监督忧愁以后会不会被坏男人骗的好孩子。

    “为什么、都是那两个怪物的错！去死！”

    糟糕，很难清理啊，又要换新校服吗？

    你杀了人。

    屋外的狩猎还在继续。

    滚烫沸水般的呼救、咒骂、诅咒、痛呼你统统记在心里，鞋袜被冷却的血液浸湿，你一步一个血脚印，踩着残肢走向那处微弱的咒力感应。

    在日本，被杀害者在三人以上时会使用死刑。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任务明明是你和她两个人的吧，为什么她会一

    结束与夏油杰聚餐后的你立于双胞胎面前，新鲜出炉的罪犯蹲下，张开铁锈味的怀抱，身后是尸山血海……

    你再也没有资格回咒术高专，不会再见到家入硝子，不会再使用那台每次洗衣服声音大到整栋楼回音的洗衣机。

    这个样子要是丢进宿舍洗衣机，会被硝子骂的。

    “什么叫做叛逃？那家伙——无论如何那个人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她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伤害别人，一个心软的无能胆小鬼，更别说杀光一百多个人了！”

    他抬手，探出食指也戳向灰原的脸，按在相同位置，后知后觉好像平日自己这位后辈笑起来时，这处总会凹陷下去，形成两个可爱的漩涡。

    “你们，愿意跟我回家吗？”

    …你成为了，夏油杰【正论】中最应该去死的人。

    平日任务里就算千疮百孔、就算被刚救下的无辜者惊恐大喊【怪物】，精疲力竭又被好好保护的人质直接推倒在地，她也没有过怨言。

    你说不出话，你深深地、深深地呼吸，屠戮百人的杀人犯、诅咒师、高专的叛徒在此刻反而踌躇，你想要伸手，却又突然嫌这断指不好看，默默收了回去。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夏油杰不敢想，那夜居酒屋包厢你的一言一行成为咒灵操使隐秘的创痛，浸泡在天灾的暴雨中，于你开膛破肚的伤口处生根，撒上居酒屋包厢内佯装无事的笑颜为肥料，最终在山野村庄的血海里绽开艳色的花。

    那是你的指痕。

    是个公认的、温柔的好人。

    夏油杰站在灰原雄的尸体前。

    红线刺入村民的喉结。

    换了完整的左手，你低头试图在自己身上找到块干净地方好把手上的血擦去，免得把瑟瑟发抖的孩子们吓到，却无力发现着实没有能擦手的布料。

    凝望尸体的夏油杰听出他嘶吼中的不可置信，他从没听过五条悟这般语气，像只拱起脊背誓死捍卫领土的兽。

    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下意识想着这个问题，指尖抹过凝结的血层，你努力扣动凹槽里的脏迹，指甲缝塞满了粉末状干涸的铁锈痕迹。

    五条悟一脚踹开了门，在巨响中他不顾师长阻拦冲进太平间。

    3.

    连同那枚怎么都洗不干净的高专纽扣一起，拒绝承认那是你的所作所为。

    你是咒术高专的污点，是咒术界的通缉犯，是任何咒术师都能捕捉扭送着去换取任务金的目标，是藏于下水道、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怯生生的、战栗的小女孩们在脚步声渐近时应激性蜷缩成一团，骨瘦如柴已经不足以形容她们的状态。月与老式烛光交融成不祥的光团，冰冷的拥住这对被视作怪物、厄运的双胞胎。

    孩子们没有动作。

    “对不起，我想弄干净点再打招呼的。”

    【杀戮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赤色液体飞溅。

    咒术师的未来不是尸山血海。

    你杀了一百一十二个人。

    ……你怎么连这种事都记得啊，特地按在这地方。

    那天的女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见过灰原的尸体后匆匆赶赴居酒屋，当着他的面笑得一如往常呢？

    铁锈味…会把那两个孩子吓到吗？

    “要跟我走吗。”你顿了顿，对警惕抬头的双胞胎说道，“我有房有存款，以后收入可能不稳定估计要去黑市接单子，还要过一段通缉犯的日子…但我会照顾好你们。”

    在这么徒劳半天后，你在一位白发老奶奶颤巍巍的持刀劈砍中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需要这么顾虑了。

    灰原雄，死掉了。

    沉默中，一只同样脏兮兮的小手，慢吞吞搭在你指尖。

    …

    同样胆怯的黄发女孩将对方搂入怀中，竭尽所能地用小小的、不成样子的身躯包裹住自己的妹妹。

    ——你，所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吗？

    你忐忑地伸手，用完整的那只，掌纹里是干涸洗不尽的血痂，空气中细碎的尘埃浮涌。

    “救命！！啊啊啊啊啊——！”

    名为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孩子，在被囚禁的第五年，遇到心软的神明。

    黄发的孩子拉住了你的手。

    墨镜后钴蓝的眼眸不再如往常一般漫不经心瞥过万物，瞳孔紧缩如针尖麦芒，少年发紧的嗓音灌入夏油杰意识中，搅动这具空荡荡的人类躯壳，将咒灵操使扯得踉跄几步，戳在灰原脸上的手指刮下铁锈色粉尘。

    纤细胳膊上满是青紫色的乌青，其中黑发的小女孩右眼红肿化脓，撕裂的皮肉翻卷，伶仃脚踝处是溢出血线的倒刺铁索。

    与被你抛弃的三年青春。

    【这是不正确的，错误的道路。】

    …也会是你人生的一部分，自此之后直至生命消逝，你都会背负这份自知错误的罪孽，在午夜梦回间惊醒忏悔。

    第一次，来自他人的血液沾上她的身躯，这回血淋淋的源头总算不是那让反转术式操纵者心疼的躯壳。

    “好痛，你不是来清理那对双胞胎的吗，为什么——你也是怪物！你不得好死！！”

    ——夏油，所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吗？

    许久，你对上没有等到拳打脚踢的黄发孩子惊异的目光，小小的瞳仁里你看见一个满身血迹的杀人犯。

    流淌于血管中的红浆在脱离躯体后尚且温热，昔日祓除咒灵、保护他人的红线术式漫天飞舞，似地狱深渊挣扎爬起索命的冤魂。

    尸体皮肤已经冻得僵硬，侧脸残留的血迹凝固成大片一碰即碎的赤壳，黑发大男孩面容沉静，受血液侵蚀的侧脸却有一处小小的、残破的圆形缺口。